傍晚,赵宁祥家的伺候丈夫洗澡,便把干布丢给他擦身,自己则坐在榻上摆弄针黹。
“你猜我今儿个打听到什么消息,说出来吓死你!”赵宁祥家的咋呼道。
管家赵宁祥平静的看媳妇一眼,对她这种架势似乎早就见惯不惯了。他累了一天,全身都觉得乏,连说话的力气都懒得用。赵宁祥叹口气,脱鞋进了床里头,钻被窝里背对着媳妇不说话。
“嗳,我跟你说话呢。”赵宁祥家的见丈夫这样,一口气们在胸口,丢了手里的针线,转身拍丈夫后背一巴掌。
赵宁祥正迷迷糊糊的要睡着了,被拍的心惊,他厌恶的回头埋怨媳妇,破口骂了一句“贱妇”。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行啊你,姓赵的,我给你生儿育女,操了不知道多少心,现在人老朱黄了,你看都不看我一眼就罢了,还骂我!我真是到了八辈子血霉,嫁给你!”赵宁祥家的说着就坐在榻上蹬腿,嗷嗷大哭的撒泼起来。
赵宁祥家的受不了他,皱眉起来。他知道此时若是再说媳妇几句,这妇人肯定会二话不说光着脚丫子跑出去撒泼。家丑不可外扬,况且如今正是王府的敏感时期,他可不想丢人!
“行了,算我的错,说吧,什么事儿。”赵宁祥没好气道。
赵宁祥家的见好就收,笑着跟丈夫道:“咱们那个气派的王妃,陪嫁进来的那几百亩地全都是沙地,赔钱货!”
“噢,睡吧。”赵宁祥直挺挺的躺下来,媳妇不相让,脑袋凑了过来,悬在他头的正上方。
“我当她是谁呢,才进门就叫我没了面子,彻底收了我的权。原来她是穷的叮当响,早盼着贪咱们王府的银子呢。到底是小门小户人家出来的庶女,没见识!”赵宁祥家的龇牙冷“嗤”一声。
赵宁祥猛地坐起来,往屋四周的窗户瞧了瞧,确认隔墙没人后,激动地拉着媳妇骂道:“要不要命了,主子的事儿岂容你非议。告诉你,这事儿你别管,也别瞎说,小王爷什么样的性儿你不知道?我保准你话说出去,受罚的是你不是她。还有,你最好老实点,我瞧王妃可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你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没出息。”赵宁祥家的白一眼丈夫,气哼哼的躺下,盖上被,背对着丈夫不吭声。
……
清玉醒的时候,禾晏已经不在身边。缪嬷嬷一边伺候主子更衣,一边解释道:“王爷天还没大亮就悄悄的起了。若非我这老婆子觉少,早早起来打水,还碰不见他呢。王爷说他要出城一趟,回来直接进宫,今儿个恐怕会回的晚些。”
“说什么事儿了么?”清玉问。
缪嬷嬷摇头:“倒没说。”
“进来,麻利点,好生摆桌子上!”小豆子没好气的命令身后一排上菜的丫鬟们。
暮雪换了被褥,交代粗使丫鬟去洗,这才出来,见此景,笑问小豆子今儿个是怎么了。小豆子看眼暮雪,咬着嘴唇没说话,只露出一脸暴躁的表情。暮雪抿嘴偷笑,扬眉示意春白。春白也跟着笑,没言语。
清玉和缪嬷嬷随后出来,见几个丫鬟这番情形,也知道事儿出在小豆子身上。缪嬷嬷笑着看眼清玉,问小豆子到底怎么了。
小豆子皱眉,拉着缪嬷嬷小声抱屈道:“嬷嬷,我才刚去厨房传饭,您知道那些嘴巴大的臭娘们们说什么,她们说主子就是詹府不要的赔钱货,所以才拿那么多贫贱的嫁妆嫁进来。还说,还说主子拿那点嫁妆,根本不配做王妃。真恨得不得把他们的嘴给撕烂了!”
清玉稳当的在桌边坐下来,看了看桌上的菜肴,转而笑问小豆子:“谁说的?”
小豆子惊讶的掩嘴,晓得自己的话被主子听见了。“您若问我谁没说,我或许能哒上来。”小豆子气呼呼道。
清玉笑了笑,拿起筷子,尝了一口离自己最近的一盘菜,皱了皱眉。
“主子,怎么?菜不好吃?”缪嬷嬷关切的问。
清玉转而又夹了另一盘,放进口中,眉头皱的更深了。缪嬷嬷见状,凌厉的目光扫向那些传菜的丫鬟们,个个心惊胆战的跪地,俯首低头不语。
缪嬷嬷拿起一只空碟子,用筷子把每样菜夹了一点放进来,自己站在一边挨个尝了一遍。她吃完所有的,默了会儿,蹙起眉头来。
“小豆子,去,把厨房的管事给我叫来!”
厨房管事赵大娘带着满脑子的疑惑跟过来,头也不敢抬,就在屋门外对里屋王妃所在的方向磕头请安。垂首等了会儿,听见丫鬟传话允她进去,方敢战战兢兢的抬脚进门,就立在门口的地方听命。
缪嬷嬷气愤的指着满桌子的菜,指责赵大娘管理不善,竟将那般难吃的东西呈上来献给王妃。赵大娘万分惊讶,连忙跪地认错,心里却疑惑饭菜的事儿。
“缪嬷嬷,您是说今早的饭菜有问题?”
“废话,没问题我找你作甚!王妃乃是千金之躯,一旦吃出个好歹来,你全家老小赔命都不够!”缪嬷嬷厉声斥责道。
赵大娘被吓得不敢再怀疑,赶紧继续磕头,哭着对王妃认错求饶。
“人就该做好自己的本分,否则,没人帮得了你。嬷嬷,就按王府里规矩办,治他个玩忽怠慢之过吧。”清玉淡淡一句,听得赵大娘心惊肉跳。
玩忽怠慢,这在王府家规里头可是要重罚四十大板发卖蛮夷的,她还有丈夫孩子在王府!赵大娘吓破了胆子,拼了命的磕头求饶。
“王妃,奴婢再也不敢了,求王妃饶命再给奴婢一次机会。若再有下次,王妃纵是把奴婢千刀万剐了,奴婢也绝没有半点怨言。”
清玉冷笑:“机会不是别人给你,要你自己争取。”
赵大娘脑子里百转千回,恍然大悟,磕头道:“奴奴婢有一件事禀告王妃……”赵大娘遂把赵宁祥家的给卖了,将她今早怎么背地里散布王妃谣言的事儿给一五一十的说了。
“赵宁祥家的,赵大娘所言之事你可认?”缪嬷嬷冷笑着看着跪地哆嗦的赵宁祥家的。
赵宁祥家的万万没想到自己最好的姐妹会把自己给卖了。今儿个一早,她故意趁着人多杂乱的时候,找赵大娘说道王妃的事儿,俩人在屋里高声嘀咕,外头的人自然听得见。赵宁祥家的算计好了,这事儿就算王妃怪在她头上,只要自己和赵大娘打死不认,王妃就只能怪那些乱言丫鬟们的过错,抓不着她们半点过错。
可现在又是怎么回事,当初说好了不认的事儿,赵大娘为何主动将自己供出来?赵宁祥家的万般憎恨的瞪着赵大娘。赵大娘缩着脖子,不敢看她,俩眼直愣愣的瞅着地面。
“你当初的板子白挨了,”清玉冷眼盯着赵宁祥家的,她还真有功夫怪别人。
缪嬷嬷冷笑道:“老奴刚进府没多久,不大懂王府的规矩。我怎么记得王府跟别的府邸不同,王爷王妃可是能随意处置奴仆性命的。昨儿个仔细研究王府的家规,似乎有个叫妄议主子的罪过,可以乱棍打死!”
“王王王王妃,饶命啊!看在奴婢尚有年幼子女的份儿上,您就当积德行善,饶了奴婢这一遭儿,奴婢再也不敢了。”赵宁祥家的痛哭流涕的磕头求饶。
“赵宁祥家的,我给过你一次机会,是你不知悔改。”清玉叹了一句,招呼人把她抬走。
赵宁祥家的见求不得了,跟发疯了一样,往清玉身上扑。就算是死,她也要拉这个毒妇陪葬!
清玉坐在原地,冷冷的看着赵宁祥家的像疯狗一样扑向自己,眼睛没眨一下。她自是没什么好怕,身边的女侍卫似红似绿可不是只长得好看而已。就在赵宁祥家的距离她半丈远的时候,管家赵宁祥突然冲了进来,照着她媳妇的侧腰就是一脚,赵宁祥家的应声倒地。粗使嬷嬷二话不说,堵住了赵宁祥家的嘴巴,将其架了出去。
管家赵宁祥跪地,老实的跟王妃磕头认错,愿意辞去管家一职,求责罚。
“你是前院的,王爷亲自任命你的,我可没权管你。”清玉轻笑一声,“你的事由王爷做主,等他回来吧。”
赵宁祥俯首磕了三个响头,规矩的听命,没给自己开脱半句。
清玉眼看着她退下,转而跟缪嬷嬷道:“他跟他媳妇倒不一样。”缪嬷嬷点点头,随后问清玉怎么处置那个赵宁祥家的。
“我不想见血,打发个远点庄子叫她吃吃教训就好。”清玉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叹口气,忽然觉得有些肚子饿了,清玉准备再吃一顿早饭,但愿这回吃的会顺利些。
赵大娘十二分小心的准备了饭食,亲自毕恭毕敬的奉上,见王妃吃的好了,这才在心里松口气,回身擦了擦满头的冷汗。回去的路上,正碰见两个她管辖的厨房里的粗使丫鬟瞎嘀咕什么,赵大娘二话说,每人扇了两嘴巴。
“下次再叫我听见,缝了对你们的嘴!别怪我没好心提醒你们,往常什么样就什么样,若谁敢存着欺负新进门王妃的心思,呵,等着瞧,早晚不得好死!”
午后,邻府的靖远侯夫人禾氏派人来请清玉过去瞧戏。靖远侯闲来无事在家里养了个戏班子,也是为了哄着媳妇和女儿打发时间。禾氏也便养成一月瞧三场戏的习惯,可每次看戏就她们母女可没趣儿,她便找人陪着她一起。今儿个除了邀请了清玉,还有请来了兵部尚书夫人钱氏和都察院左都御史夫人冯氏。
这二人可不简单,钱氏的丈夫不单是兵部尚书,还兼任青天府尹府尹,便是如今永安王停妻再娶案子的主审人。而另一位冯氏,则正是已故老王妃柳氏的娘家大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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