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玉和冰玉到了叶香玉的屋子玩了一回会儿,便见缪嬷嬷笑着进门,冲自家主子附耳。
冰玉和二嫂子互看一眼,假意骂她:“妹妹有什么秘密瞒着我们不成?”
清玉笑道:“不是什么大事儿,最近觉着头晕,爱做噩梦,请大夫给我瞧瞧。二嫂子,麻烦你给我腾地方了。”
“都是自家人,客气什么。冰月,你这就去请大夫过来,我和你三姐也听听大夫的断症,我这正好有很多名贵的草药,送你些。”叶香玉在任何时候都不忘记显摆自己财大气粗。
清玉浅浅的笑着应下,别有意味的看眼冰玉。冰玉没存什么别的心思,无所谓的附和着微笑,因瞧见清玉的眼神儿不对,心里琢磨刚才自己二嫂子的话有什么可深琢磨的地方。冰玉思索半晌,仍不得其道,心里存了个疑惑,只等着一会儿俩人独处的时候再细问。
陈大夫人近中年,胡子已是半白,刀削脸,笑起来破显得慈祥,只是他身形过于消瘦,令人免不得担心他平日里吃不饱饭。而实则,陈大夫的妙手之名早已在贵族圈里响当当,银钱如流水般的入了他的口袋,每年的收入兑成现银他抬都抬不动,怎会吃不饱饭?
清玉请大夫诊脉后,说了自己今日的症状,陈大夫捋着胡子琢磨了会儿,笑道:“四姑娘思虑过甚,乃至心神不宁,噩梦连连,因休息欠佳以至于心慌气短,产生头晕目眩之状。不是什么大事儿,四姑娘无须担心,我这便开一副宁心安神的方子给您,晚上睡前一副,坚持五日,必有好转。”
叶香玉听陈大夫此言,脸色白了白,心道真巧了,这四丫头的症状怎和自己一般,近日来她越来越感到全身疲乏无力,做什么都没精神,晚上也是总做恶梦,白天头晕的厉害。叶香玉本以为是小事儿,故没放在心上,今听陈大夫此言,便也想要这个方子试试。
陈大夫还未来得及说话,清玉先出声了。“二嫂子,哪有不诊脉乱吃药的,很多病因不同的,症状看起来相似,但若医错了法子,很容易延误病情。陈大夫既然来了,何不请她给您把一把脉?”
把脉?叶香玉心突地跳的不停,手微微颤抖,额头渗出细细的冷汗。叶香玉连忙大声道:“小毛病罢了,不用,不用!何苦麻烦陈大夫!”
陈大夫慈祥的笑着捋胡须,颇有礼貌的和二奶奶道:“既然二奶奶身感不适,何不叫小的诊断一下?诊脉而已,并非大事儿,自不算麻烦。”
“不用,不用!我啊也就是瞧着四丫头说的,想起以前自己也有这个症状,要个方子准备着罢了。”叶香玉一再推脱,生怕陈大夫继续逼她,下意识的将双手藏到身后。
冰玉见二嫂子脸色不好,十分担心的劝道:“二嫂子,您还是听大夫的吧,你的脸色真的不大好。”
“我都说不用了!”叶香玉厌烦的瞪向逼迫自己的冰玉,一脸防备。
冰玉本是出于好意,感觉到嫂子的恶意,吓了一跳,她不明白自己哪里做错了,心里委屈的很,很快眼圈红了。叶香玉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言,打眼色给冰月,冰月赶紧拿着银子打发陈大夫走。叶香玉连忙笑着赔不是,从自己的手腕上撸下两个羊脂玉镯子套在冰玉的手上,嘴上好一顿的哄她赔不是。冰玉素来是善解人意的,没有深究,笑了笑坦然表示自己释然了。
叶香玉松口气,亲昵的捏一下冰玉雪白的脸蛋,笑道:“我这个三妹妹最善解人意了,人也长得漂亮,将来不知道哪家少爷公子的有这个福气。”
冰玉恰到好处的弯起的嘴角,笑了,红了脸,害羞的低下头。
“二爷回来了!”丫鬟还没来得及通报完,便见穿着一身宝蓝色祥云纹华服的詹祺英俊潇洒的进门。詹祺先看了眼媳妇,不动声色的打着笑脸招呼两位妹妹。
冰玉拉了一下清玉,示意她该走了,给他们夫妻二人腾地方。清玉也是这个意思,跟冰玉打眼色的功夫,便听见詹祺低声询问叶香玉的身体。清玉突然想起刚才丫鬟打帘子让詹祺进门的时候,她看见外间有个人,露了棕色袍子的一角,那样式好像就是刚才陈大夫穿的。清玉心里突然明朗,给冰玉打眼色,叫她等一会儿。
冷战这么多天来,叶香玉第一次听见丈夫和她说话,之前的苦和委屈一股脑的冲上头,眼睛顿时泪汪汪的,若非有两个妹妹还在场,她肯定会立时哭出来。叶香玉别过头去,张大眼眼睛希望可以晾干眼里头的泪水。詹祺还以为媳妇仍旧和他怄气,若在以前见此状他或许不爱搭理她,然刚才他见媳妇的脸色,突然莫名的心疼起来。詹祺好脾气的坐在媳妇身边,也不管有没有什么外人,拉着她的手温柔的问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叶香玉鼻子一酸,泪汪汪的看着詹祺:“你还知道关心我!”
詹祺瞧着媳妇孱弱且楚楚动人的模样,心早软了,冲外头喊话道:“烦请陈大夫进来。”詹祺自认此举是他表达对媳妇的关心,所以没去管叶香玉早已经苍白的脸,直接吩咐陈大夫给叶香玉诊脉。
叶香玉吓得全身战栗,恐惧的瞪大眼,眼看着陈大夫将双指覆在她的手腕上,她害怕的心狂跳,心几乎要冲破了胸口雪崩而亡。眨眼的功夫,陈大夫已经收了手,但对于叶香玉来说犹如一千年那般漫长。陈大夫张口前,叶香玉早吓破了胆,紧闭着双眼不敢去看在场的所有人。她可是万人敬仰的堂堂侯府千金,而陈大夫一句话便会将她现在所拥有的所有的光环击碎,她将成为世人所最不齿的最伤风败俗的**荡妇。
“怎么样?”詹祺关切的问。
陈大夫摇摇头,笑道:“劳累过度,没大事儿,多歇息罢了。”
“这就好。”詹祺深深的松口气,心疼的看着媳妇。詹祺发现媳妇此时正错愕的张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自己,看得他心揪扯般的疼。一定是自己表现出来对她的关心,令她觉得受宠若惊。詹祺懊恼自己没出息,其实他早该听母亲的话和香玉好好相处。说来惭愧,今天他会来瞧媳妇,还是母亲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逼他的。詹祺悔恨自己的不孝、无情,心里越加觉得有愧于媳妇。
清玉在陈大夫宣布结果的刹那,惊讶、不解、愤怒……各种怨念纠结在一起。不过,她很快调整了状态,以至于在她还没表现出什么异样样的时候,已经接受了眼前的现实。看样子这个陈大夫已经被收买了。
詹祺夫妇要上演夫妻恩爱的戏码,清玉和冰玉自然不能碍事,识趣的告退了。
出来以后,清玉无意的回头瞧了瞧,正看见冰玉拿着一锭银子感谢陈大夫,二人的脸上都带着贼兮兮的笑,说话的时候都若有似无的往周围瞟,对外人似乎十分戒备。
“妹妹看什么呢?”冰玉顺着清玉的目光看去,瞧见那头说话的陈大夫和冰月。
“喏,看她。”清玉对上冰玉的眼睛。
“你什么时候对二嫂子身边的丫鬟感兴趣了?她可是二嫂子身边第一得力之人,你讨不来的。”冰玉讪笑。
“谁说我要讨她,我是奇怪她的名字。”清玉略探究的观察冰玉的脸色。冰玉起先笑得很自然,听四妹的话之后,笑容僵在嘴角。
“三姐,我得走这条路了,再会。”
待清玉的身影消失后,冰玉脸上的笑容方收敛。她口气温柔的对身边的丫鬟书云道:“四妹妹也真是的,明知道我不在乎这些的。”
书云气不过,四姑娘一提那事儿她就反应过来,其实论起这件事儿她早就对二奶奶有意见了。“就算您性子和善,二奶奶也不能不改啊。姑娘是什么身份?凭什么和一个贱命的丫鬟重了名字。”
“也不算重名,同有一个‘冰’字罢了。二嫂子该知道这个忌讳的,不过是太忙了顾不及这个,身边也没个人提醒她。”冰玉垂目,右手摆弄左手手腕上新戴的两只玉镯子。
“我看不然,二奶奶是瞧咱们姑娘性子软好拿捏吧,这事儿若换在四姑娘身上,早跑老太太跟前说开了。”书云替主子抱不平,其实这事儿好解决,只要去跟二太太说一声便是,偏自家主子太善良不忍添麻烦,更不忍增加二太太和二奶奶之间的婆媳问题。唉,姑娘这个小姑子做的有些太善解人意了!
啪嗒!两声清脆的响。
书云等低头看去,却见石路上两只已摔碎了了羊脂玉镯。
“哎呀,这可怎么办,二嫂子才送我的,我就给弄坏了。都怪你这丫头碎嘴,扰了我的心神。”冰玉怪书云道。
书云嗤笑一声,替姑娘抱不平:“姑娘本来就手小,二奶奶的镯子戴在您手上自然容易掉。请姑娘好好想想,她这样,对您能是真心的么?”
冰玉为难的看眼书云,踌躇了会儿,犹豫的问她:“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自该把事儿告诉太太去。”书云气不过,心里狠骂二奶奶霸道。就说名字这事儿,她还真觉得是二奶奶故意的。冰月从不跟着二奶奶出去见老太太、二太太,一直担负着守屋子的责任,所以没特别去过二奶奶屋子的,很少有注意冰月的名字触忌讳。长辈们算偶尔去一回,也无心关心屋子里的丫鬟都叫什么。而小辈们去了,自不敢乱说话告状。正因为如此,才导致二奶奶嫁进门一年了,那个冰月仍旧嚣张的不改称呼。
书云每次都因为三姑娘的劝解而忍耐,这回她忍到极限了,她受不了二奶奶一而再再而三的惹她家主子,是时候叫她这个大丫鬟挺身而出了。书云心里坐定主意,随便找了个借口离开,直奔二太太院里。
冰玉用帕子拭干眼角的泪水,嘴角荡漾起淡淡的笑容,她没有直接回房,而是踱步到园子里的池塘边转悠。
自己今年已经十四岁了,该是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