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白芷嚎啕大哭发泄之后,整个人也渐渐恢复了精神。
杜府的仆人虽沉默寡言,倒是尽职尽责。杜衡更是每日派大夫来给她诊脉,各类名贵补药一直往她身体里灌,她自己都觉得腰上多了一圈肉,丰满许多。
屋外的珠帘响动,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传来。白芷睁开眼看去,杜衡带了个十几岁的姑娘进来。那姑娘长得圆头圆脸,整个人像个白雪团子,黑溜溜的眼睛和葡萄似的,甚是讨喜。
“见过小姐,给小姐请安!”
小女孩儿稚气未脱,说起话来都是带着朝气。
这样的气息,白芷似乎很久都没见过了,她一时看的有些失神。
杜蘅坐在床边,摆摆手让下人们下去。终日来,白芷一直都是忧心忡忡,若是他不来,下人们说她整日都不会说一句话。以她现在这样的状态,杜蘅怕她会疯。
“之前给你送来的小东西也不见你喜欢,那我便送你个解闷的人吧。”
白芷扭头,是啊,自己好似孤独的厉害。
“她还没名字,你若喜欢就留下。”
白芷心中自然是欢喜的,可随即欢喜又被自己压在心底,微笑在脸上仅停留一瞬很快散去。
杜衡知晓她在难过、压抑着什么,可他没办法挑明。
难道要他承认,自己一直在派人跟踪吗?既然跟踪了,那为什么不救她的亲人?
“杜衡,我想问你件事儿!”
这句话在白芷心中萦绕了很长时间,她不知该如何开口,也不知该如何同杜衡讲述她的经历。
杜衡的心速忽然快了,这样的跳动,上次应该还是大婚当晚。
“为了我,你与漕帮为敌,值吗?”
漕帮的势力,并不单单在红河县。它沿着红河,在乌图省,乃至外省都有着他们的势力。为了一个孤女,开罪乌图的地下黑暗势力,这对于他,付出了太大的代价。
白芷抬头看了眼杜衡,杜衡的目光是炽烈的,烫的她立刻移开了视线。
杜衡没说话,就是这样呆呆的看着她。白芷有些尴尬,她不知对方心里到底是如何想的。
“你为何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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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声音极小,若是不仔细听,怕是也不知她在说什么。
短短的片刻,杜衡脑中闪过无数个答案。他在考虑,到底哪个才是最有利的,最能让白芷死心塌地感动的。可最后,他还是没比较出来。
动人的情话千千万万,虚假的承诺也可随口而出。
可他,并不想用在她身上。
“在你身上,没有值与不值!”这句话,是他脑子里蹦出来的第一句。
他们之间,于生死时缘起。缘分这样的事儿,怎么能用“值”这种词来衡量和形容。
白芷心中一漾,是多久,身体没有这么暖了。
事后,二人依旧如初。只是,这院子里有了活气。
喜儿是白芷给那个丫鬟起的名字,小姑娘是从南边逃荒过来的,家中老少不是走散了,就是在途中饿死病死了。她被杜蘅的军队所救,便收留在这院子中做家奴。
喜儿天性乐观又爱讲话,白芷被她牵动着也渐渐开朗起来。
“小姐,你看这是司令送过来的帘子,可是上面这些洞洞还有穗子,怎么穿啊?”
白芷失笑,那是披肩,是蕾丝。
“对了,小姐,那日我出去买菜的时候听到个新鲜事儿。醉仙楼的大少爷从国外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个洋妞同窗。据说长得金发碧眼的,会吃人!就站在醉仙楼里,围观的人里三层外三层,我都没挤进去。”
白芷听着来了兴致,这年代外国人也不少,她在外求学时也见过许多。但能来黑水县,却是稀奇。
白芷和她解释着,洋人是不会吃人的,别的国家的人还有黑的和煤球似的呢。喜儿大惊失色,那岂不就是黑无常?
但喜儿并不想听这个,她接着说醉仙楼的掌柜的被气得差点儿从二楼跳下来,因为那大少爷要休了原配娶洋妞。
还有这等事?
她也很是好奇,这醉仙楼的大少爷还真是位奇人,这样“离经叛道”的事儿竟然都能做的出来。
喜儿也在那咂舌,照常理讲,就算是二少爷非要娶一个洋人也无不可,就当娶了个妾进门。为啥非要休了原配呢?而且那位大少奶奶极是可怜,当初为了冲喜嫁进来,和一只公鸡拜了堂,连大少爷的面都没见过。
如今,她左等右盼,终是把大少爷盼回来了。
结果,回来就是要休妻。
“小姐,你说这大少爷是不是太不是东西了?忘恩负义!”
喜儿很是气愤,白芷有些怔结。忘恩负义、叛逆,说的难道不是她吗?
如果白家没出事儿,是不是自己学成归来,就该嫁给金满堂了。那她会怎么做?或许,逃婚吧!
不知怎么的,她忽然想到这些...
“其实,喜儿啊,现在在大城市里面,大家都在学新学。追求的是一夫一妻制,这位大少爷可能不想委屈了自己的心上人吧!”
喜儿并不懂这些,男人三妻四妾是很正常的事儿。只娶一个,还是个洋妞,这简直是要造反。
“小姐,如若你是那个洋妞,你会要求大少爷休掉原配吗?”
喜儿的大眼睛忽闪忽闪,长长的睫毛像小扇子似的,满脸的期待。白芷苦笑,这怎么扯到她身上来了?况且,这个时候应该是那位大少爷做决定,和那洋妞有啥关系?
“小姐,你说嘛说嘛...”
喜儿央求着,白芷无奈想了想,“我也不知道!反正我未来的夫君,一定是只娶我一个的。一生一世一双人,难道你不希望呀?”
喜儿羞赧的掩面大笑,白芷趁机上前搔着喜儿的痒,主仆笑成一团。
以至于窗外那个站立很久的身影动了,她们也没发现。
接下来,杜衡隔三差五都会让人送来些新鲜玩意,屋子里都快被堆满了。可杜衡却不愿意再看到白芷,他停留的时间越来越短,有时只是站在屋外说几句话便离开了。
喜儿还劝她不要多想,杜司令其实好多次来她都睡了,所以没有打扰。
白芷捏着喜儿的脸蛋,年纪不大却总爱胡思乱想的是她吧。白芷心中焦急,她在这府中也住了一段时日了,内伤外伤都好的差不多了,只是身子还是虚的厉害。
大夫说她这是伤了元气,就算是精壮的汉子伤筋动骨还得需要百天,她这恢复的算快的了。
至于元气,得需要慢慢调理。尤其是这个冬天,切莫再受寒,不然就算是去了洋人开设的医院,也回天乏术。
白芷怕伤怕死,她要把自己养好,她还要给白家报仇。
所以,她比谁都上心喝药的事儿,一碗碗药喝到了肚子里,她就期盼着自己的精神头足一些,可以回到红河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