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
这一夜厮缠过后,裴砺伏在阮蓁身上喘着粗气,销魂蚀骨过后的余韵中,他紧紧抱住阮蓁,,想着待会或许可以再战一个回合。
吻绵绵密密地落在阮蓁脸上,但是阮蓁按住他的胳膊推了一把,“下去吧,一身的汗。”
阮蓁说话时的语调没有多少温度,尽管她气还没喘匀。
她双眼无神地望着天花板,眼光中的冷漠和隐隐透着一丝沧桑的沉寂,裴砺突然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了。
像是生气,但又不完全是,几天没见面,阮蓁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他睡到一边,从背后圈住阮蓁的腰:“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阮蓁愣了下,但是很快勾出一丝落寞的笑:“能有什么事?”
果然还是因为那天吵架,裴砺环在她腰间的手收得更紧,头埋在她颈侧,“我知道我有时候做事欠考虑,以后,我会尽量注意,你神经也不要绷得太紧,我们好好过,好吗?”
阮蓁笑了下,没说好也没说不好,裴砺突然有种,他怎么说,怎么做,都不能让阮蓁满意的无力感……
S城的春天非常短暂,五月中旬,初夏的到来仿佛就在一夜之间。
黄昏,阳光余热犹在。
阮蓁从校门出来的时候,路上人不多,她总感觉身后有人不近不远地跟着她似的,但是回头却只看见匆匆来往的路人,但分明,她有种被人在暗处窥视的惊悚感。
阮蓁也觉得自己神经兮兮,这种感觉已经出现好几天了,走出校门,她径直转到门侧的石柱后站定,偷偷地探出脑袋看后面是否真的有人跟着她。
突然,肩膀被重重拍了一下,阮蓁浑身一颤,同时吓得尖叫一声,她转过头一看,卫风彦长身玉立地站在那。
阮蓁伸手拍着胸口,卫风彦温润的黑眸带着丝笑意地看着她,“怎么被吓成这样?”
阮蓁惊惶未定地摇一下头,“我总觉得,有谁在哪看着我。”
“你很漂亮,受人瞩目很正常。”卫风彦微微笑着。
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像是调情的话,由卫风彦来说就只是由衷的赞叹,阮蓁不得不承认,卫风彦是她见过的,最绅士的男人。即使她以前囫囵不清时伤害过他,他在她面前,却从来没失了风度。
阮蓁想要辩驳的话吞回了肚里,赧然地笑下算是回应。
此时,阮蓁还没真正意识到她的对手是怎么样的穷凶极恶,因此也无法相信自己周围究竟潜藏着怎样的危险,继而,理所当然没有预料到,最终把她从地狱的边缘拉回来的,就是眼前这个,被她辜负过的男人。
事情发生的这天是周三。
学校有个著名企业家的演讲,这位女企业家从白手起家到建立自己的事业王国,数十年奋斗孜孜不倦,年逾四十还是单身,她在阮蓁眼里算是半个偶像,这场演说,阮蓁当然不会错过。
看海报上的时间,演说安排在晚上,最近那种被人从暗中注视着的感觉让阮蓁有些害怕,所以,裴砺下午打电话说不过来吃完饭的时候,阮蓁问:“晚上,你能来学术报告中心接我吗?”
前一阵,李旬升职了,今天晚上的聚会就是为了替他庆祝。裴砺问了下时间,阮蓁回答演讲九点半才结束,这么说,他吃完饭再过去完全来得及,于是,便欣然应允了。
谁知道下班问去哪吃饭的时候,周或告诉裴砺晚上李旬在自己家招待他们,他们虽然经常聚会,但大都在饭点或者酒吧,又快捷又方便,在自己家宴客,总是要麻烦些。
这也是李旬结婚后,他们第一次去他家,李旬的老婆也是下班回家后才开始准备,等着吃饭的时候哥几个一块玩了几圈麻将打发时间,等饭菜端上桌的时候,已经过了八点。
这样一来,酒没喝几口,裴砺看看时间就已经到了晚上九点,他还心心念念记着得去接阮蓁的事。
于是,又跟李旬喝了一杯,对大伙儿说:“我有急事,得先走了,你们接着喝。”
李旬一听立马拉住了他,任裴砺怎么说,也不肯放开。
李旬整张脸都被酒意晕红了,“哥知道升了职位在你眼里不算什么,大家都刚喝嗨你就走,够意思吗?看来今天,还真是让你贵脚踏贱地了。”
裴砺觉得这话有点重,岂止重,简直说得戳人心窝,这么多年,他何曾因为自己的家世就瞧不上这群兄弟过?
但李旬这么一说,裴砺的确不好自己先走了,他想了想,点了下头,“好吧,我去打个电话。”
掏出手机朝着阳台走去的时候,听见周或在身后嘲讽地说道:“瞧他这急样,这哪是找了个女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找了一娘。”
裴砺脚步顿了顿,心想大家都是男人,有些事知道归知道,别戳穿行不行。
他先打电话安排司机立马出发去阮蓁学校接人,然后又拨了阮蓁的号码。
阮蓁这边演讲听到临近尾声,铃声在会场突兀地响起来,她才意识到她电话没设静音。
立刻尴尬地捂住手机,起身悄悄地从一侧的安全门走出演讲大厅。
电话接通,听见裴砺说:“软软,我这一会儿走不开,等一下散场,有人会来接你。”
阮蓁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长廊外的小路上,就着路边的灯光,能看见有相依着走过的情侣。
她手里拿着电话,孤零零地站在窗边,心中泛出的酸涩几乎让她窒息。
讥诮地冷笑一声,“算了吧,我也未必只靠得住你。”
演讲厅外,昏暗的走廊,清寂的月色从透过窗棂撒落。
这时候,阮蓁和裴砺都没想到,阮蓁刚才那句负气的话,居然会一语成谶。
就在这个月朗星稀的夜晚,蛰伏在黑暗中的危险正逐渐对他们亮出爪牙,这一晚之后,有人悔不当初,有人痛不欲生,有人后怕到只是想想这晚发生的事,就会心惊肉跳。
而阮蓁和裴砺,本就不算稳固的感情,终于在这暗流汹涌的一夜之后,通向了一条,再也回不了头的歧途。
阮蓁说完那句话,就挂断电话,手机揣进衣兜,头也不回地转身朝着演讲厅的大门走过去。
走廊上没几个,阮蓁快走到门边上的时候,迎面快步走过来一个男人重重地撞在了她的身上。
阮蓁被撞得往后一个踉跄,吃痛地捂住肩膀,抬头看着面前冒冒失失的男人。
“对不起。”男人身材高大健硕,戴着鸭舌帽,大半张脸都藏在阴影中,阮蓁一时看不分明。
阮蓁摇一下头,“没事。”
只当这是一个小插曲,阮蓁也没想太多。
回到大厅不久,演讲结束了,阮蓁从学术报告中心出来,碰见了卫风彦。
卫风彦跟她打了个招呼,问:“叶琪没跟你一起吗?”
阮蓁勉强地笑笑:“她嫌演讲无聊,在宿舍玩LOL。“
话没说两句,就听见有人在一边叫卫风彦的名字,卫风彦对她歉意地笑下,然后走了过去。
剩下阮蓁自己一个人,站在三两成群的来往行人中,显得格外孤单。
阮蓁离开的时候,心里想着,裴砺果然还是指望不上的,沉沉夜色下,她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
报告厅的位置其实不算偏僻,但是,来听报告的几乎全是学生,大部分的人都往西或往南走直接回宿舍区。离这不远的东侧门外就是马路,不住校的,从那直接出校门也很方便。
但是,裴砺和阮蓁的住处,离大门更近,所以,阮蓁自己是径直往北走的,她心神恍惚地走了好久,才发现她脚下的这条路此时是何等的僻静。
耳边除了路边草丛中的啾啾虫鸣和树丛枝叶被夜风吹拂的沙沙声,就只有她自己微不可闻的脚步声。
阮蓁回过神时才觉得有些害怕,突然,她听到身后,似乎传来有人行走时衣物摩挲的,窸窸窣窣的声响。
阮蓁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人身形高大,戴着鸭舌帽,穿着一条沾了些油漆污渍的迷彩裤,正是刚才在走廊里,撞到她的那个男人。
即使看不清男人的眼睛,但是,凭着他面朝的方向,也能判断出他正看着她。
寒意沿着脊背迅速往上窜,阮蓁转头加快了脚步,身后的声响也跟着变得急促,分明是在尾随。
浓黑的夜幕像是一只随时能吞噬一切的野兽,被昏暗灯光笼罩着的长路,一眼望不到头,阮蓁甚至不知道,这条路,这一次是否还能通往她的家。
寂静中,忽而听见熟悉的手机铃声从身后的男人身上传来,是阮蓁自己的手机铃声,很生僻的一首丹麦民歌,她当时挖空心思才找到的。
她下意识地把手放进上衣口袋,本来放着手机的位置什么都没有,最熟悉的音乐声此时像是变成了催命曲,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感迅速游走到周身。
而就在她拔开腿想往前跑的时候,男人几步窜上前来。
强壮的手臂猝不及防地箍住了她的肩膀,阮蓁甚至还来不及惊叫出声,就被捂住嘴,而后整个身体被一股极大的力道拖进了路边的树丛里。
阮蓁拼命地挣扎,即使男人掏出什么塞住了她的嘴,依然能听见她含糊不清的哭喊声。
但是,体力的悬殊,她双手被男人捆起来绑在了树干上,双腿被男人的身体重重压着,挣动不得分毫。
树丛中的黑暗,茂密的枝叶挡住了视线,树丛外的大路,此时已然看不见了,她看不见外面,路上就算有人路过也一定看不见她,泪水从阮蓁眼中汹涌而出。
突然,刚才已经消失的音乐声,再次响了起来,男人从自己兜里掏出阮蓁的手机。
手机显示屏的灯亮着,来电清晰地显示着裴砺的名字,明知道不可能,但是阮蓁像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似的,用尽全力嘶叫起来。
男人却笑着把手机伸到阮蓁面前,一点也不介意,在受害者面前,让灯光照亮他自己的脸。粗糙的大手抚过阮蓁柔嫩的脸颊,猥亵地笑了下,“脸真俊,真舍不得现在就给你毁了。”
说着,另一只手用力一下撕扯开了阮蓁的衣襟,眼光贪婪地在她洁白如玉的躯体上来回逡巡,“还是等老子先吃完再说吧。”
而后,把手机扔到一边,整个人伏上了阮蓁的身体。
屏幕灯的熄灭带走了最后一丝光亮,阮蓁只剩下绝望,她刚才看清了男人的脸,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不可预知,但她知道,她不一定能见得到明天的晨曦了。
这是阮蓁后来怎么也不愿意回想的一夜,她从来不知道,死亡之前的恐惧原来是这样,整个世界是混沌一团不可能找到出口的漆黑。
绝望中她想到了很多人,她的父亲和母亲,也想到了裴砺。
带着汗臭味的气息在她身上狠狠地吮咬时,阮蓁再次剧烈地挣扎起来,她有多恐惧,就有多恨,而这个时候,男人解开裤带,手伸进了她的裙底。
阮蓁不顾一切地哭叫,身下最隐秘的遮蔽快要被撕开的时候,她几乎都要疯狂了。
但是突然听见一声沉重的闷响,随着男人吃痛的闷哼声,她身上的重量突然轻了下去。
她睁开眼,泪水迷蒙中看见一个逆着光的身影,和男人在树丛中扭打起来,即使光线晦暗她也能认出那个身影是卫风彦。
阮蓁大声地嘶喊出声,被堵上的嘴,含糊不清的呜鸣声像是一只垂死的小兽。
男人被踹倒在地上,卫风彦朝着她的方向望过来,极为惊讶地问了声,“阮蓁?”
就在他分心的间隙,男人喘息着从地上迅速地爬了起来,而后大步向着树丛外的方向遁逃而去了。
卫风彦看了一眼男人逃走的方向,一步跨到阮蓁面前,蹲身打开手机屏灯才看清阮蓁泪痕遍布的脸,和一身衣不蔽体的凌乱。
他微微战栗的双手解开阮蓁的手上的束缚,脱下外衣掩住她的身体,扶着她坐了起来,声线也颤抖地嘶哑着,“怎么是你?”
拉下嘴里的布片,阮蓁扑倒在卫风彦的怀里,忍不住大哭出声,“风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