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三郎是个念过书的,却没有让海棠她娘过上好日子。这件事情在李大郎的心里始终是个疙瘩。在李小妹的婚事上,李大郎就对这种念过书却没什么通天本事的人打心底里带上了抵触。
这样的心情宋海棠觉得自己还是能够理解的,只是千人千相,又何必因为一个人改变对所有人的看法呢?
宋海棠咬了咬唇,问李大郎:“可是因为我爹,舅舅才不喜欢读书人?”
李大郎一愣,旋即深深地低下头去。他并不觉得被人拆穿这点小心思有什么别扭,只是这件事情被宋海棠说出来,他这心里多少还是觉得有些不舒服的。
宋海棠看着李大郎的神色便知道自己猜对了,只是她爹是她爹,那个教书先生是教书先生,何况那人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他们也不清楚。也没有必要因为这么一个人就要闹得大家心里不舒服。
想到这儿,宋海棠便说:“舅舅,我爹没能护好娘,是我爹的不是,却不是读书人的不是。这世上读书人那么多,总会有那没有功名的人,就像咱们种地的这么多不还是有吃不饱饭的?您总不能因为我爹就对天下所有的读书人都有意见,更何况,咱们也不是非要选择那个教书先生啊,总得再去了解一些不是?”
话说到了这份上,李大郎着实不好再继续坚持下去。
李冯氏这心里虽说也对宋家三郎有些意见,可毕竟李冯氏这心里头清楚,即便是宋三郎爱护海棠她娘,他们宋家也着实存在着太多问题。那根本不是宋三郎一个人能够控制得了的,李冯氏唯一的遗憾便是当年没有继续劝说宋三郎读书赶考,若是能考个功名出来,也许……
李冯氏摇了摇头,事到如今,什么都是白琢磨罢了。李小妹的婚事她私心里只想着让她过得好,这才想要将李小妹往镇上嫁。早些年也不是没有考量过,只是那时候看中的大多都是这乡里乡亲的穷小子,最好的一户人家还是蒋氏的娘家远方兄弟。李冯氏这几年是越发不想让李小妹嫁到蒋氏的娘家那边,因而一拖再拖,直到现在。
叹了口气,李冯氏还是嘱咐了李大郎一句,让他赶明儿拿上几个鸡蛋去镇上再找冯娘子一趟打听打听那教书先生的事儿。
没想到第二天没等着李大郎出门,那冯娘子就找了上来。
那冯娘子一进门,就在院子里嚷了一句:“姑母大喜啦。”
李冯氏皱眉想了好一会儿才明白冯娘子这句姑母喊得是自己,当下疑惑地走出去问:“哪里来的喜啊?”
冯娘子笑着进门,挽起李冯氏的手就笑:“小妹的喜事啊。姑母,咱们可好些日子没见了啊,您说您给小妹说亲也不方便亲自去镇上找我,我这不就来找您啦。说起来,海棠和大郎回来也该跟您说过吧?今儿我可是来做媒的,那陈家可是相中了咱们家小妹呢。”
宋海棠正抱着自己和李春桃的衣裳走到门口,听到这句话便停住了脚步扭头看了冯娘子一眼。冯娘子倒是没有注意到宋海棠,只顾挽着李冯氏往堂屋里走。
宋海棠想了想,将衣服重新抱回了屋子就打算跑出去偷听。
李春桃伸着懒腰从床上爬起来问:“小棠你要上哪儿?”
“去姥娘那儿,咱家来人了。”宋海棠看了李春桃一眼,连忙将春桃放在床头的衣裳递了过去,“春桃姐要一起过去吗?”
李春桃看了宋海棠一眼随手接过衣裳往一旁一放就摇了摇头:“不去了,一会儿洗了脸还得去娘那儿跟着绣荷包呢。唉,其实我更想要跟着姑姑一起,可姑姑最近看着也是心事重重地。对了小棠,姑姑的婚事说的怎么样了?”
“这不正打算去听嘛。”宋海棠对着李春桃眨了眨眼睛,“春桃姐真的不一起去?”
李春桃有些犹豫地想了想,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她看着宋海棠叹了口气跑出去,心里真是猫抓一样的痒痒。等到李春桃出门的时候,就看到蒋氏正倚在对面的屋门上不住地往堂屋瞥。联系到之前宋海棠的话,李春桃便跑过去问:“娘怎么不过去看看?”
“看什么?”蒋氏瞪了李春桃一眼,旋即问,“是海棠那丫头跟你说的?那屋里来的什么人?”
“小棠说是给姑姑说亲事的。”李春桃咬了咬嘴唇,扯住蒋氏的袖子问,“娘咱们不过去看看嘛?”
蒋氏似笑非笑地看了李春桃一眼,问:“春桃也想要嫁个镇上的人?”
“娘!”李春桃红了脸,甩手进了蒋氏的屋子。
蒋氏的目光落在堂屋的门帘上半晌才收了回来,她转身进了屋子跟李春桃嘱咐了几句,拿起块帕子就进了堂屋。
屋子里,宋海棠正殷勤地给冯娘子端茶送水,李冯氏皱着眉头坐在窗边的那椅子上。
蒋氏忍不住皱了皱眉开口问宋海棠:“你怎么在这儿?”
“我来给冯娘子倒水啊。”宋海棠笑了笑,连忙凑到了李冯氏身边,贴着李冯氏的耳朵嘀咕了几句。
蒋氏眉头皱的越发深了几分,她上前抓住宋海棠的胳膊,低声道:“小孩子家跑这儿来做什么?快些出去玩吧。”
“我不是来玩的啊,我……”宋海棠张了张嘴,突然看到冯娘子嘴边闪过一丝略带嘲讽的笑意,一个愣神就被蒋氏推到了门口去。
李冯氏有些微恼:“你这是干什么?海棠在这儿呆的好好的,你做什么把她推出去。”说完,李冯氏又招呼宋海棠过去。
宋海棠愣了愣,便又重新回到了李冯氏身边,却没等着蒋氏再说什么,便率先开口问向冯娘子,“冯婶子这次来不是说提亲吗?怎么到现在除了夸我小姨还没说明白呢?”
蒋氏瞪了宋海棠一眼:“冯娘子自然有冯娘子的道理,人家必定是觉得咱们家小妹不错才这般说的,你插什么嘴?”
宋海棠有些无语地看了蒋氏一眼,就连李冯氏都对蒋氏递了个眼色过去。
蒋氏根本不知道在她来之前这儿发生了什么,不过是觉得宋海棠这个时候出现在这儿,万一被冯娘子看中了,日后等到宋海棠说亲的时候给她说的比春桃还好怎么办。虽说现在李家的头等大事是给李小妹说亲,可她这当娘的可不就是什么都先想到自己的孩子嘛,一时情急心思乱了也怨不得她。只是,怎么看着李冯氏和宋海棠的样子像是之前根本就没说拢似的。
蒋氏想了又想,还是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现在是什么情况了?”
冯娘子似笑非笑慢条斯理地喝完手里的水,猛地将杯子往桌上一磕,笑道:“姑母,您这可就不对了,我是收了陈家的银子来给陈家跑腿,哪有你这样的理儿?”
李冯氏也笑:“那你看这样,你帮陈家来说的这事儿,我们李家就算是拒了。拒了之后,我们总能再请你为我们说媒吧?”
“这……”冯娘子皱眉。
李冯氏瞥了蒋氏一眼,蒋氏顿了一下,从荷包里摸出几个钱来塞到了冯娘子手里。
冯娘子看着自己手里被硬塞进来的几枚铜板撇撇嘴:“姑母,要不是看在咱们这关系上,就这几个钱还不够我跑腿的呢。”
“好了,我也就是想打听打听你之前跟海棠他们说起的那个教书先生……”李冯氏挪了挪身子看着冯娘子。
冯娘子收了铜板,笑着一打手帕,有些不在乎地说道:“那教书先生年纪有些大了,今年啊都二十七八了,家里头就一个老母亲,却是个能干的。不过……”冯娘子说到这儿顿了顿,看了蒋氏一眼,“听说你们家的小儿子也开了蒙念书去了?若是小妹这桩事儿能成,你们家的小儿子可要沾上大便宜了。”
“您这话是怎么讲?”蒋氏立马凑了过去。
“这张先生啊虽说自己考了几次没考出什么名堂来,可是他教书的本事还是顶好的。咱们颜神镇姜员外的儿子可就是张先生教出来的呢。今年啊都考上童生了。”
“二十七八就教出来一个童生?那这张先生莫不是也没考过几次就下场了?”宋海棠疑惑,便是再往早里算,层层选拔上去能考秀才的时候也得十七八岁了,便是一年不中再等三年那也不过二十岁左右,如今又说这位先生在镇上教书名望极高,宋海棠怎么听着都像是吹牛皮呢。
蒋氏也觉得有些不可信,便说了一句:“这什么员外家的公子想必原本就是个根骨好的,能是个童生也顶了不起的。”
冯娘子却好似明白她们心里想什么似的当下就拍了拍手道:“我先前也说过了,这张先生啊不是那命里头有官做的人,他第二次考试的时候年纪也不大,不过二十岁。可他母亲生了病,他是个有孝心的,这便赶了回来弃了考。后来,也不知怎的,这张先生就说要在镇上开学堂,再不提考取功名的事儿了。这一年年的耽误下来,张先生的娘这是越发着急了,这才找到了我这儿。海棠这丫头去镇上找我那次,张先生家刚在我这儿打听过。”
李冯氏听了张先生的这个情况,便忍不住又打听那陈大郎的状况。
谁知道李冯氏一打听,冯娘子就站起来一副急忙要走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