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苏连泰在武业馆,因前几日经了风寒,这日忽感身有不适,在床上坐了一时,对杜贵娘说:“夫人,今日我只觉得胸闷气憋,头子蒙隆隆的,心烦意乱,如波澜起伏似的不安。”杜贵娘说:“许是你招风寒而得来的病,如总是在心里烦躁,不妨我陪你去大街上走走,豁然开朗一下,以消其闷。”苏连泰说:“出门走一走未免不可,那我就听夫人的,咱们这就去。”于是二人就信步走向城内的大街。
苏连泰与夫人在大街上正走之间,就见前方路北,有两人坐在桌前摆一个相卦摊子,桌旁高挑一布幅,布幅上写字两行是“九天八卦麻衣神相”八个大字。桌旁左坐一白面先生,甲字脸,大黑眼睛,颌下短髯,看上去潇洒;右坐一田字面的人,面皮稍黑似红,双下巴,五绺短髯,长线眼睛,迷着如弥佛般,深不可测。苏连泰和夫人见了走近桌前。
白面先生见他们走来,便问:“客官,是否想相一面或算一卦?”苏连泰听了,私下问杜贵娘:“相面和算卦,你说这玩意儿,准是不准?”杜贵娘说:“那得看先生的造化深不深了,再者,还得看你信不信了,后事如何,谁知他说的着还是不着。”田字面先生说:“我这可是文王八卦,前后十年二十载的都能够算得出来。不妨客官来算一算,算出了前后之事,如若不信也可小心免灾不是?”杜贵娘对苏连泰说:“你不是正郁闷着吗?那咱就让人家算来看看,只当是打雅趣解闷宽心的,你我二人都让人家算一算。”苏连泰问:“那就试一试吧。请问先生,算一次或看一面各是多少钱?”白面先生说:“各五文钱”。苏连泰听罢,坦然取出二十文钱来说:“我们二人各算一卦,各看一面。”说罢,即将钱放在卦桌上。
白面先生说:“你们谁先来,就从筒里抽签。”杜贵娘说:“那我就先算算来看。”白面先生听他二人口音不是山西音,问:“二位客官,听你们口音是河北正定的口音,不知二位家居何地,尊姓大名?”苏连泰说:“听二位先生的口音也好熟的。我们是正定苏家庄人,免贵姓苏,拙名连泰是也。这是我的夫人,但不知二位先生是?”未等说完,白面先生即道:“呀!呀!呀!原来我们都是邻村的老乡亲啊。本人姓贾,拙名思道,正定白庄人氏。这位伙计正定胡庄人氏姓高名阴阳,这真是无巧不成书啊,我们邻村乡亲竟是在这大老远处凑见了,真是萍水相逢不容易呀。我们既是同乡,那我得十分用心来相算,就请苏嫂先算吧。”于是,高阴阳便取签筒让二人各抽了一签,又让二人各摇了遍三枚铜钱。
高阴阳看签后,先一一验过杜贵娘的铜钱面,便说:“嫂夫人摇的此卦为坎下艮上之卦,为蒙卦,蒙亨,匪我求童蒙,童蒙求我。初噬说:其卦以坎遇艮,山下有险,蒙之地也。想是大嫂近一、二年间在山路之上,或高峰下,遇到了凶险之事,或是劫匪之危,几乎遭害。不过从卦象来看,在危难之时,又遇到了贵人相救,才免了这场不幸化险为夷。”杜贵娘和苏连泰听罢,惊讶地说:“先生神算。”高阴阳说:“这卦算得是过去,既咱们是同乡,我这就免赠一卦,你再投钱来看。”杜贵娘又将三枚铜钱摇投了一遍,高阴阳验罢钱面说:“啊呀!咦——”苏连泰见他神色带惊,就问:“先生,不管是好还是不好听的,尽管说来。”高阴阳说:“看卦象来说,说的是后六个月的事情,这是坤上坤下之卦:利牝马贞,君子有攸,先迷后得。主流是利,但却要在东北要丧失两个朋友,而后在东南又得到一个更强的朋友,不可再言。”杜贵娘问:“那你就不给说了?”高阴阳说:“这是天机,再不可说下去了。”苏连泰听了说:“你就别再问了,这是天机吗,请先生给我算来。”
高阴阳验过苏连泰抽的签和摇卦,说:“这是乾下坤上的泰卦是也,此卦是内阳外阴,内健外顺,此卦不错,就只是内君子外小人,君子道长,小人道消,你将来会遇上冤家对头。不过,这种人是小人,只要你将所行为之于民,自然会命转而治平小人的。”苏连泰问:“此卦就算完了?”高阴阳说:“嗯,我也同样赠你一卦,就请再摇一遍卦。”于是苏连泰又将三枚铜钱摇了一遍,高阴阳验过说:“此卦是震下坎上,六四之卦,乘马班如,好卦,好卦。”苏连泰见先生面带喜悦,即问:“此卦如何?可讲来让我听听。”高阴阳说:“当着大嫂之面,开口不宜,反正是桩好事。”苏连泰和杜贵娘听罢,都懵懂起来。杜贵娘即问:“先生,那也得说出来呀!不妨事的,尽管说出来。”高阴阳见二人问的急,就说:“这卦说的是先生还有婚姻之喜呢!岂不是好事。”苏连泰听得好笑,说:“这一回,想是先生没算准,那等事,我断不会有的。”杜贵娘插口说:“那可是不见得,你觉得没这事,把不准,这好事兴许还会找上门来的。”
此时,苏连泰见夫人有些上心,就说:“看你,这是算卦,也并非是真,你尽管将过去之事从心里全然放下来。我再让贾先生给相个面。”贾思道看了一时苏连泰的五官,说:“初八十八二十八,下至山根上至发,有无活计两头消,山根之下准头至。就从你的五官、五岳、五行和十二宫来说,天中对五岳,高广尺阳五库同,你是个演练武艺出身;驿马吊庭分善恶,从这几个部分讲,先生乃是个慈善之人;交友道中交额好,先生自然是个广交同门兄弟和弟子之人;重眉山林看圣贤,和你的印堂圆阔如珠,此紫气宫是供朝帝王,是英贤之貌也;运逢十九应天庭,想是在你十九岁之后的几个年月,在武术路上虽没有蟾宫折桂,但也得过功名嘉奖。之后行走在山路上也遇到了对手,险些丢了性命,不过遇到了贵人相助,却是转危为安,化险为夷,坏事反变成好事,又有了好运转机。先生不知信不信?”苏连泰听罢吃了一惊,赞道:“贾先生果然给我看的准,简直成诸葛亮了。”贾思道说:“我只不过是粗浅见识,微不足道,先生夸我过了。”苏连泰问:“那你二位先生,就是这样整天四游摆摊儿,风霜暑热的,太辛苦了。”贾思道说:“司空见惯了,混些糊口饭罢了,不言辛苦。比起你赫赫有名的武业馆来,我们是望尘莫及了。”
苏连泰见二位先生算卦高深莫测,有意将他二人带入武业馆,交作朋友,便对杜贵娘说:“你觉得二位先生如何?”杜贵娘说:“神乎其神了。”连泰说:“我看,不如让这二位先生进我们馆来作为客友,也好给我们烘云托月,你意下如何?”杜贵娘说:“那是最好不过了,到那时,我们可经常问卦于他们,岂不两全其美。”苏连泰说:“却不知道人家愿意否?”说罢,便对两位先生说:“二位先生如此神算神相,我想和你二位交个朋友。我是本城内武业馆主事儿的,请二位到我们武业馆,咱们老乡在一起同手共业如何?”贾思道听了即与高阴阳低语了两句,便说:“我二人觉得先生胸怀坦荡,既蒙先生不弃,那我二人可是三生有幸,岂敢不从?”苏连泰见他二人慨然应允,就说:“看来咱们真是有缘,到了一起,那就和我们一同回去吧。到了武业馆,我与二位先生摆酒接风。”于是,二人收起摊桌,随苏连泰和杜贵娘向武业馆而去。这正是:
说相还是贾思道,算卦独数高阴阳。
连泰街遇二神士,交友领进武业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