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锦源掀了东厢帘子进去的时候,奶娘夏荷正将姚玉秦抱在怀里哄着,姚玉秦哭的狠,憋的一张小脸涨的通红。
姚锦源甚少亲眼见着儿子啼哭,如今头一次见孩子哭如此惨烈,心里一个心疼的哆嗦:那可是他的宝贝儿子呢!哭坏了可怎么是好?
姚玉秦最是难哄,夏荷愁的额头上直冒冷汗,不禁羡慕起秋珊秋叶,孙小姐那般的乖巧不闹人,怎么自己就摊上了这么难带的孙少爷。
姚锦源立在夏荷旁边,也帮着哄孩子,又是拍手,又是做鬼脸。可姚玉秦全然不吃他那一套,哭的依旧惊天动地,急的姚锦源团团转。
“二少爷,孩子都是这样,哭起来瞧着哭的可厉害,哄一会就好了。”秋叶瞧着姚锦源脸色不好,怕他责罚夏荷,忙帮着夏荷说好话。
四个奶娘明面上分为两派,秋叶和秋珊一帮,夏荷和秋霜一帮,可四人都是王妃的人,心里都门清着呢。
秋霜绞了帕子给姚玉秦擦脸,姚玉秦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秋霜绞了两次帕子才将他眼泪鼻涕擦干净。
“你们几个没用的东西!连个孩子都哄不好!瞧瞧孙少爷都哭成什么样了!”莫氏披着个袍子,脸色铁青的进来。
“二少奶奶恕罪。”一屋子四个奶娘全跪下了。
“不过是孩子哭闹而已,你怪她们作甚?”姚锦源不悦皱眉,谁都知道小孩子哭闹是常事,姚锦源心里清楚,不过是莫氏被扰了好事,心里憋屈,拿奶娘们撒气罢了。
姚锦源这样的公子哥,也是有自己奶娘的,他也晓得就是连主子都不会轻易责罚奶娘,怕就怕的是奶娘背地里对不懂事的娃娃做手脚。莫氏这么咋咋呼呼的,要是被奶娘记恨上了,背地里还不得把气撒到孩子身上。
被姚锦源一呵斥,莫氏回过神来,脸色缓和不少,忙补救道:“我这也是心疼儿子,心里头着急。”
姚锦源轻哼了一声,心道:心疼儿子也不见你一早赶来。
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给莫氏个台阶下:“外头凉,你这刚出月子的,不易着凉,快回屋去,省的落下病根子。”
莫氏应了一声,又嘱咐奶娘们好生照看孩子们,自个回屋了。
姚锦源瞧着莫氏的背影,心里又沉了沉:竟连孩子们都不瞧一眼,就回去了,哪像个当娘的疼孩子。
莫氏这也是心里有气,好不容易能跟丈夫亲热亲热,却被孩子一闹给搅合了,她心里攒着火气,脑子一热,也细想不了许多,回了屋重新躺在床上等姚锦源回来。
谁知道姚锦源竟然就这么黄鹤一去不复返了!
姚玉秦这一闹腾,足足闹腾了快两个时辰。待到东厢那边孩子不哭了,莫氏左等右等都不见姚锦源回来,叫柳绿出去过去瞧瞧。
东厢和莫氏屋里不过一房之隔,可柳绿却足足去了一炷香的功夫,莫氏等的都快不耐烦了,柳绿这才回来,一脸忐忑道:“回二少奶奶的话,二少爷方才……方才……走了……”
“走了?走去哪了呀?为什么走了?什么时候走的?”莫氏腾的一下从床上弹起来,她精心准备的销魂夜晚,他怎么能就这么走了呢!
柳绿吞吞吐吐道:“奴婢去东厢的时候,二少爷已经走了,根据奶娘所说,尔少爷说、说闹腾的久了,他身子乏了,就回去了……奴婢方才出去打探,二少爷他去了……去了……”柳绿声音越发的小。
“去哪了?你倒是说呀!是回书房了么?”莫氏急的不行。
“去了……绣金那!”柳绿吞了口口水。
绣金同柳绿一样,是莫氏带来的陪嫁。在莫氏怀孕之后,就并着买来的吴氏一同送给二少爷收了房。在莫氏怀孕期间,是绣金和吴氏伺候着的,绣金乖巧嘴甜,伺候的多一些。
今个姚锦源先是见了那对绝色佳人姐妹花,又被莫氏这么一勾引,一股子邪火总的找个人发泄发泄。可又怕在莫氏这,又被孩子哭闹给打扰了兴致,索性直接去了绣金那歇着。
自己千娇百媚,造足了气氛,先是被儿子破坏,又被一个姨娘半路截胡,莫氏的脸就更黑了。
柳绿已然带了哭腔:“都是奴婢不好,奴婢方才应该在外间候着的,二少爷出来的时候就该拦着二少爷,是奴婢不好。”
莫氏叹气:“也怨不得你,把桃红那妮子打发了之后,这屋里还没来得及调派来趁手的人,你一个人又忙里又忙外的,顾不周全我也不怪你。”
怪只怪自己娘家不争气,就带了四个陪嫁大丫鬟过来,刚到金陵就病死了一个,而绣金给了二少爷当了姨娘,桃红被打发了,自己身边可心的大丫鬟,也只剩了柳绿一人。外头那些粗使的丫头,实在是烂泥扶不上墙,干干粗活还罢了,在人跟前伺候,笨手笨脚的,只能让人恼了,哪里有一点舒心劲。
挑丫鬟伺候,可不得挑舒心的么。
莫氏想了想,道:“明个你跟钱妈妈说一声,叫她物色两个丫鬟送来。”
钱妈妈是莫氏的陪嫁妈妈,内屋大大小小的丫鬟都归她管。
莫氏吩咐一番,心里又烦闷,一肚子邪火憋着无处发泄,披着衣服起身转悠了几圈,到东厢去瞧那扰了他好事的小祖宗。
姚玉秦这会子不哭了,奶娘方喂了奶,睡的香甜。姚玉离也闭着眼睛睡,睡相甜美安静,嘴角还挂着笑涡。
莫氏瞧着儿子,哭笑不得,喃喃念叨:“你这臭小子,性子若是要向笑笑一般可就好了。平日里将你们姐弟养在一块,也不见你多向你姐姐学学。若你能学笑笑哪怕半分乖巧伶俐的劲儿,我这当娘的也就省心不少。”
姚玉离闭着眼睛,听着莫氏的念叨。这口气赫然已经是忘了自己不是她亲生的了。姚玉离此时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从出生到现在,姚玉秦都没乳名呢,她自己倒是被人一口一个“笑笑”叫的亲热,看样子她卖乖到现在还算颇有成效,起码让大家都喜欢起她了,就算是莫氏也对她亲近了不少。
往深了想,姚玉离虽然不少莫氏的亲生女儿,但是她也不是小妾生的庶女。妻妾本是天敌,再大度的正妻对着自己丈夫和别的女人生的孩子,打心眼里也是喜欢不起来的。可姚玉离不同,她和姚锦源并无血缘,莫氏对她也没有天然的排斥感,只要她乖乖的,莫氏对她只会越来越亲近喜欢。
想明白这一点,姚玉离睁开眼,嘴边的笑涡咧的更深了,对着莫氏露出一个甜甜的笑,伸出小手挥舞着,似乎是瞧见莫氏十分高兴的样子。
莫氏瞧见女儿这般可爱乖巧的模样,被儿子弄的郁结的心情,一下子就散了不少。
接下来两天,姚锦源每晚都被莫氏用手段留了下来,可是每次倒了关键时刻,姚玉秦的哭声就惨烈的响起,之后姚锦源被吵的不行,不是去了绣金那,就是去了姨娘吴氏那。
一连三天都是如此,莫氏气的牙都快咬碎了。
可奈何那是她儿子,从她肚里爬出来的,就是再气,也得憋着。
姚玉离每天瞧着莫氏欲.火难消憋屈的模样,心里很是舒畅。
第三天一大早,先是小妾们来给莫氏请安,而后莫氏照例去伺候婆婆用早膳。
刚进屋,就觉得眼前气氛不对。
平日里王妃早膳伺候着的都是房里脸熟的嬷嬷丫鬟,今个换了两个如花似玉的双胞胎姐妹。
莫氏打量了那对双胞胎一眼,心突突的一跳。
这对双胞胎生的真真是好看,比二房屋里任何一个丫鬟姨娘,乃至莫氏自己,都要好看。不光是好看,身上还带着股天然的媚态。一瞧就是经过教坊□□过的姑娘,往那一站,不开口呢,就能勾了男人的魂。
莫氏前脚刚来,三房媳妇儿罗氏也进来了。
罗氏瞧了眼前的阵仗,眼角微微下垂,心里揣摩着自己这位婆婆的想法。
两个媳妇落座,伺候王妃用早膳。两个媳妇都不是傻子,王妃把这么两个如花似玉的丫鬟带在身边,绝对不是给王爷准备的——金陵王妃那个醋劲,谁不知道啊!
于是谁也不开口提那丫鬟的事,说的无非是些家长里短的事,无非是哪家的媳妇怀了孩子,哪家的公子定亲了,哪家铺子的糕饼好吃之类。
妯娌二人前所未有的配合融洽。
王妃瞧着两个媳妇,觉得煞是有意思。莫氏和罗氏明争暗斗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今个倒是难得的没互相挤兑,反而统一战线了。
看来天下女人的心思都差不多,谁也不愿意和别的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
没人挑这个头,王妃就自个来。
“老二媳妇,你房里原本四个大丫鬟,去了一个,一个给了二老,一个嫁了人,如今就只剩一个可用的丫鬟了。”王妃笑眯眯的瞧着莫氏。
莫氏心里一个咯噔。罗氏一听这话,心中一块大石头落地:原来婆婆这出不是冲着自己来的。
莫氏还没接话呢,罗氏立刻跟进:“是啊,屋里一个大丫鬟哪够用。再说,二嫂还得照顾两个孩子,人手不够可怎么是好。我瞧着,得再添几个丫鬟,省的叫二嫂劳累。”
莫氏额头青筋抽了几下,罗氏这还真是风往那边吹,人往那边倒,方才才跟自己统一战线呢,如今一看情况不对,立马站在婆婆一边,转头就是一砖头砸过来。
莫氏干笑了几声,道:“劳母亲费心了,媳妇才叫手下的妈妈们去挑几个合适的丫鬟,估计今个人就能带来了。”
王妃摆摆手,道:“那哪行啊,怎么能随便挑几个丫鬟,要是伺候的不舒心,委屈了咱家的老二媳妇,我可不答应。”而后将采薇采英一手一个的拉过来,笑道:“这两个丫鬟,本是我想留在身边的,可瞧着你那人手不足,就叫她们去你那伺候吧。”
真是一幅忍痛割爱的感人的说辞。莫氏心里恨不得一杯热茶泼在王妃那笑的跟菊花似的脸上。
婆婆要往自个房里塞人,莫氏就是不答应也得答应,由不得她说个不字。
“多谢母亲费心,媳妇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莫氏撑起一个诚挚的笑容,嘴角直抽抽。
“客气什么,我可是当你是亲女儿。你刚生产完,虽说出了月子,可是身子毕竟不如产前,叫这采莲采英伺候着你,也帮你服侍着老二,为咱们姚家开枝散叶。”王妃笑的更真诚,都懒的跟她绕弯弯,这两个丫头就是送过去当通房丫鬟的,你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
“多、多谢母亲。”莫氏恨不得把桌子掀了。
罗氏掩着帕子,笑的嘴角都快抽筋了。她原本以为这两个丫头是给二房三房一人一个的,没想到两个全塞到二房去了。二房一下子多了两个这么如花似玉的姐妹花,叫血气方刚的二少爷怎么把持的住?
罗氏瞧了王妃一眼,又看着莫氏,亲亲热热拉着莫氏的手,补了一刀:“二嫂好福气呢,母亲这般的疼你,真叫人羡慕。也希望采薇采英两个丫头,也能沾沾二嫂的福气和孕气,怀了孩子,那才叫更好呢。”
罗氏还记挂着当日莫氏拿没怀孩子的事刺挠她,今个借个机会把场子找回来。
“咱们姚家的媳妇儿,都是好福气的。”王妃亲亲热热瞧着罗氏,叫采薇捧了个匣子过来,取出一对南海珊瑚做的镯子来,“我可是一碗水端平的,喏,老三媳妇,这是赏你的,省的有人背后嚼舌头说我这个当婆婆的偏心,只给了二房好处,忘了三房。”
莫氏瞥了罗氏一眼,那眼神真跟扔了个飞刀似的。
往后姚家二房,有的热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