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船终于到了,平安心里不由有些开心,和这些家伙在海上漂了阵子,特别是一起遇过了巨大的风‘浪’。多少有了几分战友之情,平安嘴角带上了一丝笑容,看着宝船上慢慢下来的众人。苟屠、大牛,这两个家伙依旧是一身的粗布衣服,看着和两个农民似得。可是他们下来的顺序仅在几位使节和一身将军甲的徐仲之后,倒也没人敢小看他们。
特别是苟屠腰上的短刀和大牛扛着的那柄刀柄上镶嵌着宝石的黑刀,说明本多忠胜正是栽在他们手上的。一般的人不知道,津轻大铭和足利义钜却是瞪了他们好几眼。
再后面就是黑齿速达和水原君了,水老头在平安离开前还半死不活的呢,这会儿也恢复过来了。
足利义钜上前和石甘奇说了一阵子的废话,直说的平安都快打哈欠了,才一伸手邀请众人回城里用饭。大牛这个货最是不学无术,连正经的大字都不认识几个他,根本就听不懂前朝的语言。只是挠着头四处打量着建余人。
平安顺着他的眼光一扫,也是一乐。这建余人个头本来就矮,他这几日在京都接触的都是吃喝不愁的主,倒是没特别的感觉。今天才发现,和宝船上下来的人比,这建余人平均都要矮了一个头。大牛这家伙在宝船上也是最高的,如今离他近些的几个建余人,居然才只到他的‘胸’口。
这小子乐呵呵的看着身边的矮子,正对着苟屠用他带着乡下口音的大坤官话道:
“苟屠大哥,你看这些矬子,真他娘的矮!师叔站里头老扎眼了!俺一眼就看出来了!”大牛的声音和不低,只是他说的话,平安听的都费劲,别说是这些建余人了!就是去大坤当过留学士的越前老头,也听的是一头雾水。
平安强忍着笑,一回头,却见武士堆里,有个熟悉猥琐的身影,正吊在队伍最后头数着手里的一大把钱袋子。平安当时就愣住了:
大师兄?不对,大师兄没这么高啊?该死的,老猴子!平安一哆嗦差点没摔了个跟头。老猴子手里提溜着六七个钱袋子,显然都是刚刚才从那些武士身上‘摸’出来的!这个家伙倒是好本事,居然莫名其妙的‘混’到了这些武士堆里。连平安都不得不说上一个服字。
平安瞟了眼身边的几个记名弟子,柳成对着他‘抽’了‘抽’嘴角,他就知道了。这帮家伙没一个管的住金心公的,这段日子这老猴子肯定给他们找了不少的麻烦!
石甘奇他们入城赴宴,徐仲却借口要处理些事物,并没有入城。而是又带着士兵们回了宝船上!这些建余人不怀好意的事情他早听方伯始传讯说过了,自然要留下防一手。津轻大铭倒是对他的决定觉得有些奇怪,偷偷凑到平安身边问了一句:
“本院神主,这些神州人会不会太托大了,就这不到十个人,连护卫都不带就跟我们进城!要是我们有个坏心,他们的使节可是就死定了!”
平安摇了摇头,知道这些建余人肯定不知道神州这些士大夫的风骨。别说石甘奇他们身怀绝技。就是一般的士大夫使节,也有持节不屈,视死如归的傲气。当然,他也不指望这些建余人能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对着苟屠与大牛几个抬了抬下巴道:
“人家是有恃无恐,连本多忠胜带着这么多人都被人家收拾了,难道还怕我们!看这个样子,怕是压下宣竹岛上的人,那船上的大军根本就没出动啊!那个大汉我不清楚,那个腰里‘插’着尖刀的,绝对是比上泉源五郎还厉害的高手!”
津轻大铭点了点头,道:“越前家老跟我说过,神州高手无数,他去那里的时候见过一个叫伤龙的将军,连龙都能打伤!”
平安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这说的不就是安定远吗?这大坤的军中第一圣手,威名都传到海外来了!只是这定远伤龙是个什么意思,这以讹传讹之下,倒是更加多了几分神话‘色’彩。
一路进了弘前城,越前家老在边上用有些生疏的大坤话介绍这弘前城里的各种事物,大部分人都没怎么在意。倒是柳成好奇的问了不少问题,这家伙确实很有文士风骨,这几日不知道是不是被乐活子教训过。平安再见他倒是觉得这家伙沉稳了许多。
一行人进了天守阁的大堂里,这里早就安排下了宴席。分宾主落座后,石甘奇和足利义钜先是给两方都介绍了主要的人物。这次弘前城可是出了大血的,各种时蔬瓜果不说,就是这些大鱼大‘肉’,平时大铭也未必舍得顿顿都吃!建余国的物产有多么匮乏,平安是最知道的了。
也亏了他身边辟谷丹不缺,才没和方伯始一样,每次一到吃饭的时候就愁眉苦脸的难受非常。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撤下了席面。这才开始打起了机锋,话题却是先有足利义钜挑起来的。这家伙也是傲气的很,平时连自己的大哥足利义满也并不放在眼里。这时见了神州天朝来的人,各个都气势不凡,特别是柳成等几个文士打扮的,隐隐都压他一头,不由的起了争胜之心,开口道:
“神州使者来我日出之国,却不知是所谓何事啊?”这一句话,马上就让几个脾气不好,城府不深的记名弟子挑了挑眉头。除了水原君这样的老狐狸,和大牛这样的夯货,人人心里都有几分不满!
这建余国前朝时不过是神州属国,自称为奴的下国。大坤开国时候的来使,居然在国书上写了“日出之国天子致日落之国天子”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被老太师狠狠的收拾了一顿,才老老实实的又送上了份称臣的国书。现在这个足利义钜居然有提起了这事情,几个饱读诗书的家伙不由都怒从心头起。
石甘奇眯了眯眼睛,开口道:“日出之国?你们什么又该国名了,不是建奴国吗?”都说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可这帮子记名弟子天天对着金心公这样的无赖,和平安这样无时无刻不惦记着算计人的家伙,什么节‘操’原则,早就都扔海里了。
这话一出口,平安就觉得大是痛快,颇有他的风范。而事实上,石甘奇就是和他学的。平安虽然老是琢磨着算计人,可对他而言不过是习惯使然。在侯府这样复杂的地方长大,平安又自认自己不是个聪明人,自然的就走了勤能补拙的路子。等后来脑子越来越清楚,这习惯却养成了。遇到生人首先便先琢磨对方会不会害自己,接着就是算计这么害对方。要‘交’心并不简单。
到如今他真正信任的,也不过是扶余山上的几个师兄弟和枯石真人与孙小小。其他的人,就是多宝真人和程青云,平安都隐隐留着几分警惕。宝船上的这帮人里,也只有金心公算是他基本信任的,只是这老猴子太能折腾,平安也不可能对他太过放心。
被石甘奇噎了一句,足利义钜也是脸涨的通红。柳成见对面的越前老头要出来说话,连忙起身先开口道:
“本来我们也不想来你们这儿的,毕竟,咱们还有正事要办。只是,你们不宣而战,无端占据了乌余国的宣竹岛。这都是我大坤属国,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们自然得来问问。难不成,你们是不准备承认你们是大坤的属国咯?如是这样,那我们自然会回去,给我们的属国拔创的。”
这拔创一词是东都的俚语,这些建余人虽然听不懂,可看柳成的意思也猜的出大概。场面不由有些紧张,平安叹了口气,起身道:
“几位天使这是何意?我们可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属国之间偶有小冲突罢了。我们也没想占下宣竹岛,只是乌余国辱我国主,我们给他们个教训罢了。只要他们赔礼道歉,这宣竹岛自然会还给他们的!倒是上国使节,也不问问两边发生什么事情?就听信一面之词,来我们这里问责,还不教而诛了本多忠胜将军,怕是有些说不过去吧?这似乎也不是大国该有的风范啊!我们大人也是心里有些不舒服,才出言冒犯的。”
平安知道,这些漏‘洞’京都的那些老狐狸肯定能发现,不如他现在提出来,把这一节抹过去,免得以后被翻出来了麻烦!这毕竟表面行还是出使来的,不能给人留下口舌。当然,只需‘混’过了这几天,到时候把建余国的王族和将军府上下一清洗,建余人自己就会‘乱’套,根本不会有人再在意这些细枝末节的。
平安这一出头,建余国这边的人都是面‘露’喜‘色’,只有足利义钜脸‘色’有些难看。石甘奇马上起身道:“我们原也就是来问问情况的,可是宣竹岛的那位什么将军,居然想要扣押使节船只,还试图上船检查!这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不过是小惩大诫罢了!手下之人尚且如此猖狂,这你们和乌余国之间谁对谁错,似乎是一目了然的事情了!”
听了这话,足利义钜脸‘色’一变,正要起身反驳,害怕他又惹麻烦的津轻大铭就连忙抢着起身,打起了远程,说了段除了足利义钜大家都满意的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