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炎夏日的午后,一场迅疾的雷雨涤荡了空气中无处不在的热意,留下了阵阵格外新鲜的轻风,拂起了森森树海中的叶涛,发出沙沙簌簌的声音。避过雷雨的小动物们也活跃起来,轻灵婉转的鸟鸣、高高低低的蛙虫声交汇在一起,间或夹杂着威猛的兽吼。热闹,却并不嘈杂。
一头绿色短发的少年坐在高高的树梢上,眺望着远处险峻奇峭的山崖。他曾经听家长们说过,他们在这座山崖附近和一只怪物雌性搏斗,掉下来之后,才遇到了竹叶青蛇族部落,才收养了还是一颗蛋的他。
竹叶青蛇族部落……就是他原本的故乡。
可是——
少年低头看了看树下打闹玩耍的幼崽们。他们和他一样,拥有翠绿色的头发,苍白的皮肤。甚至,有些孩子的面孔和他也有那么几分相似,很明显能看得出他们之间的血缘关系。但是,即使是这样,他仍然觉得他们很陌生。
尽管他早就知道,当初并不是父母抛弃了自己,而是自己太过特殊。尽管他现在就住在“家”里,但无论是血缘上的父母亲,还是哥哥和弟弟,都很难让他产生亲密的感觉。亲近、亲昵的亲情,是需要时间来培育的。他们彼此在对方生命里都没有留下太重的痕迹,所以现在相处起来格外生疏。
他不是不想和他们好好相处,但是总觉得缺了些什么,做什么都不自在。真想念阿笙和阿瀚,还有阿橙和阿白啊。这是通过成人仪式后,他第一次出门旅行。他根本没有多想,就把竹叶青蛇族部落当作这次旅行最重要的目标。可是,现在,这段旅程并没有他预想中的那样愉悦,反而每时每刻都有种说不出的复杂的感觉。
不过,只要一想到他的旅伴,就足够弥补所有一切了。有那个人在身边,所有的问题都不算是问题,去哪里都无所谓了。
想到这里,秦碧愉快地弯起了嘴角。
“阿碧,你坐在这里干什么?”
身后突然响起了少女特有的清脆嗓音。秦碧回过头,看着轻巧地爬上树的女孩,眯了眯黄玉一样的眼睛。
那是一位十三四岁,像刚刚长成的花苞一样动人的美丽少女。她有着一头耀眼的金红色波浪长发,蓬松的头发中间,三角形的斑点兽耳若隐若现。她的眼睛像海水一样蓝,皮肤像牛奶一样洁白,柔软的嘴唇仿佛粉色的花瓣。
和成年的雌性相比,她刚刚呈现出玲珑窈窕的曲线,显得有些青涩。不过,紧身的背心和及膝的短裤、缠绕在腰上的片式裙子,很好地勾勒出了她的身材,使她看起来朝气蓬勃,非常有精神。
除了兽耳之外,她还拥有兽人世界里所有雌性和化成人形的兽人都没有的特征——一条带着斑点花纹的长尾巴。这条尾巴在她身后很随意地甩来甩去,看起来非常可爱,但是抽起人来也格外凶残。
“这里的视野好像不错。”她轻松地踩在摇摇晃晃的树枝上,尾巴一晃一晃的维持着平衡,“你是在想阿笙和阿瀚嘛?我也想他们了。不过,念梓说,咱们的旅程刚刚开始,只能等过新年的时候才能赶回去。”
“还好。”秦碧回答,“只是,我本来觉得自己会很喜欢这里。结果发现,只有阿笙、阿瀚、阿橙和阿白在的地方,才是我的故乡。这里,只是我出生的地方而已。”
“嗯,你说得对!”晨曦笑起来,“大家都在的地方,才是我们的故乡。所以我们才会想念湖畔部落呀。嗯,既然我们都很想念湖畔部落,不如你做点好吃的,咱们一起怀念、怀念吧。”
秦碧瞥了她一眼,有些无奈:“每次你馋了都用这个借口,就不能换一个吗?”
“可是,我说的是实话啊。”晨曦眨了眨眼睛,“这里有些很特别的香料,还有你很喜欢的坚果。不如做些甜甜的坚果小点心吧。放心,这次我一定会好好帮你的忙!”
“算了,你千万不要帮忙,乖乖地在一边看着就行了。”
“阿碧,你真好!!你真的不考虑嫁给我嘛?我越来越觉得,我以后肯定都离不开你了。”
“你是离不开甜点心吧!放心,神殿的祭司们、秦笛奶奶和安琪奶奶都能满足你。”蛇族的少年忍不住在心里腹诽:到底是谁教这孩子,她可以把看中的兽人统统娶回家的?从小到大她都对多少人说过这句话了?湖畔部落的大家早就已经听习惯了吧!都没有人当真了!!以后她真的看上什么人可怎么办啊?“而且,我有喜欢的人了。”
“真的吗?是谁?我认识吗?”晨曦兴奋起来,推了推他,“跟我说嘛!”
秦碧轻轻地咳嗽了一声:“你认识。”
“我认识的人可多了……光是咱们湖畔部落的人,就有好几百个呢!”兽人少女撅了撅嘴,海蓝色的眼睛转了转,“我来猜猜看!嗯……以你的性格,不可能喜欢上有伴侣的人吧!”
“……”喜欢上有伴侣的人,那是自讨苦吃吧!不过,他现在的处境,好像也没有好多少。
“你……看起来,也不太像会喜欢年纪比自己小的。”
“……”他自己也才刚满十六岁,比自己小的那些家伙,连成人仪式都没有通过呢!
“嗯,基本上可以圈定一类人了:年纪比你大,到现在为止还没有结婚,和你差不多强,或者比你更强。”晨曦突然眼睛一亮,嘻嘻地笑了起来,“阿白和阿橙要排除吗?我觉得他们俩都很符合呀!”
秦碧白了她一眼:“那是我的哥哥。”
“反正你们没有血缘关系。而且,反正你们都是兽人,就算有血缘关系也没事。”晨曦哼了一声。
“这些乱七八糟的常识都是谁教你的?路亚?奥纳?奈希?娜芬瑟斯?薇薇安?”嫌疑人太多了,数都数不过来。秦碧叹了口气:他总觉得,这孩子已经被一群雌性教歪了。不过,歪就歪了吧,只要她一直都这么开开心心的就好。
“阿橙和阿白都是我的哥哥,就像你一直是我妹妹一样。我是不会把你们当成暗恋对象的。”
晨曦弯起嘴角,恍然大悟地点着头:“原来你还是暗恋啊……”
不小心暴露了的秦碧立刻闭紧了嘴巴,抬了抬下巴:“嗯,这个话题到此为止吧。走,我们去换食材。你身上还有石币吗?没有的话,我给你几枚。记得,面粉、奶、蛋、坚果、蜂蜜,都不能少。”
“我还想吃水果点心。”
“你还有什么不想吃的吗?”
“没有!什么都想吃!!”
少年和少女一边说着话,一边走进了竹叶青蛇族部落,来到祭坛旁边的摊位上。这是部落里的临时交换场所,无论想换什么东西,都可以来看一看。也许这里并没有什么太珍贵的物品,但是采自周围山林里的新鲜食材,以及部落种植的粮食,养殖的畜肉、蛋、奶之类的,还是从来都不会缺的。
看到这两个说起来陌生、实际上身份都很独特的客人,摆摊交换的蛇族兽人和雌性们都格外热情。一个是从“死蛋”里孵出来的大活人——有了他这样的先例,现在竹叶青蛇族部落孵蛋的时间增加到了一年半到两年。十几年下来虽然没有出现第二例,但也足够让父母们欣慰了。另一个是兽人世界绝无仅有的兽人雌性,千万年来都没有出现过的人物。她光是走在路上,就已经足够引起所有人注意了,更何况还长得又漂亮又可爱呢!
“你们想要什么?都送给你们好了。”
“是啊!随便拿!!”
秦碧和晨曦当然不愿意白拿他们的东西,好说歹说送出去几枚石币作为交换。最后,他们不仅得到了种类繁多的坚果,口味不同的各种蜂蜜,磨得细细的白面,刚刚捡的野鸟蛋,新鲜的野羊奶、鹿奶,还获得了带着露珠的红色野莓、金黄桔子,以及各种颜色的豆子、米粉、糯米粉、红薯、土豆、芋头等等。
有了这么多材料,各种口味的点心都能做得出来了。豆类煮熟碾碎之后,和蜂蜜一起调制,可以做成甜甜的豆沙馅儿;它们还可以直接和面粉或者米粉一起揉,增加沙沙的口感。红薯、土豆、芋头蒸熟之后,捏成团子,裹上一层糯米粉或者面粉,炸一炸,就是又香又清甜的点心了。米粉和糯米粉做的点心会有些黏,但也非常可口。这种点心可以直接蒸熟,也可以煎、烤、炸。至于要用面粉做出口感松脆的饼干之类的点心的话,在没有办法借助任何工具的情况下,需要格外注意火候。
作为吃货和厨师家庭中的一员,秦碧既是不折不扣的吃货,也是不折不扣的厨师。不过,因为他酷爱甜点,所以格外向秦笛、安琪学习了很久,现在也已经到了青出于蓝胜于蓝的境界了。加上他嗅觉灵敏,眼疾手快,煎炸、烤制点心的时候往往能把握住最佳的时机,所以他做出来的点心,味道也格外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