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伏缨讲到这里,朱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偿若不是他知道伏缨的为人,定会以为他在胡说八道,不过伏缨说的事情既诡异又离奇,所以他并没有打断他的话,而是任由伏缨说下去。
伏缨继续讲述他在鲁道南家的遭遇。
等到鲁道南回到书房后,并没有多待,更没有在半夜读什么孔孟之书,而是吹熄了灯,接着就回寝室就寝了。
伏缨虽然内心有着强烈的好奇心,想要知道凉亭下面的密道中藏着什么,可是最终他还是按耐住了,因为打开和关上石桌机关,所发出的声响在这寂静的夏夜,定然瞒不过鲁道南的耳朵,所以伏缨立刻决定离去,只有等鲁道南不在家时,他才能进来查看。
在鲁道南身在底下密道中时,伏缨就发觉鲁道南在这么大的院子里,连个厮仆都没有,就他一个人居住,没有家丁倒还好说,鲁道南本身就是武林高手,不需要别人保护自己,可是没有仆人,难道这个宅院里的事都要他亲力亲为?那么不管是打扫还是洗衣做饭,可都要忙坏他了。
而这处宅院却显得如此整洁。
这就更令伏缨感到疑惑了,因为就算身为“圣人”的孔夫子,他也不反对有下人服侍,他的学生子贡在鲁国无偿赎回奴隶,还被他批评教育了一顿,鲁道南身为孔孟的忠实追随者,不会不知道这些典故,而若说鲁道南的财力不够,那更是不可思议了,因为鲁道南还常常接济穷人。
所以说,在鲁道南诺大的宅院中,只有他一个人居住,还在书房后院的花圃中挖掘了一个密道,便显得太过异常了。
伏缨没空理会这些异常,匆匆离开了鲁道南的家。
回到客栈,伏缨囫囵睡了个觉,梦里怪事不断,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到了早上伏缨起床后,就化妆成一个乞丐,蹲在鲁道南家不远处,查看鲁道南的行踪,在如今这种年岁,街上到处都是乞丐,人人都视之为寻常之事,毫不惹眼。
伏缨推测,像鲁道南这种人,定然交情广泛,不会整日在家中蹲着。
果不其然,快到晌午时,鲁道南从家中出来,并锁上了门,然后让伏缨差点吓了一跳的是,鲁道南离开家后,竟然径直向他走来。
伏缨心中打鼓,难道自己的妆容有些不对劲,被鲁道南瞧出端倪,过来拆穿自己?
然而这都是伏缨想多了,鲁道南来到伏缨身边,在他面前的碗里放了一粒碎银子,并对他说道:“去买些吃的吧,可怜,可叹。”
伏缨这才醒悟,原来他是在施舍自己这个“乞丐”,他连忙点头表示谢意,然后指着自己的嘴巴呀呀地发出几句含糊不清的话,表示自己是个哑巴,鲁道南见状又给了他一点银子,然后匆匆离去。
看来鲁道南之所以被人称之为君子,不是没有道理的,最起码他表面功夫做得十足,而伏缨之所以假扮成哑巴,就是怕自己外地口音惹起鲁道南的怀疑。
等到鲁道南走远后,伏缨起身离开,来到一处偏僻之地,将自己身上破烂的衣服,以及假装乞丐的破万竹竿等物扔掉,然后悄悄来到鲁道南院子后面,趁着左右没人看到之际,伏缨大胆纵身跳进鲁道南的后院。
因为昨夜伏缨经过查探得知,鲁道南家中只有他一个人,所以尽管此时是光天化日,伏缨也并不担心有人会发觉他。
而鲁道南此刻出门,多半是应邀去了什么饭局,一时半会也不会回来。
伏缨为了等候这个机会,在鲁道南门外假装乞丐半日,现在自然不会耽搁这难得的时机,他径直来到花圃中的凉亭,找到昨夜鲁道南旋转的一根凉亭的栏杆。
这根栏杆和其他栏杆并无不同,谁想得到会是一个机关的关键开关呢?伏缨先是向右旋转栏杆,结果栏杆纹丝不动,他又用力向左旋转,等到栏杆旋转了一周后,凉亭中的石桌缓缓升起,接着移向一旁,露出下面的一个密道来。
伏缨来到密道旁向下面看,只见里面黑漆漆的,比深井还要黑,只能看到密道近处有几节石梯,再往里就看不清楚了,不过他准备充足,拿着一根牛油蜡烛点着,然后走进了密道。
密道中有一道斜向下的阶梯,走到阶梯的尽头则是一扇铁门,铁门还上了锁,只不过在伏缨眼中,这锁只是形同虚设,伏缨轻轻巧巧地就给打开了,然后他推了推铁门,铁门纹丝不动,他向后一拉,铁门应声打开,里面是一间黑漆漆的屋子,伏缨拿着蜡烛向里一照,顿时他全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
在这间漆黑不见天日的地窖里,有着一个棺材似的铁笼子,铁笼子乃是立着放的,里面的空间不大,却锁着一个瑟瑟发抖的女子,看情形,这女子在铁笼子里就连转身的余裕都不多。
看到这名女子,伏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原来鲁道南在外面表现出来的正人君子的模样,都是做作出来的,其实他内心龌蹉不堪,否则怎会在这里囚禁一名女子?
听到铁门打开的声音,这名女子背对着铁门,全身战栗,地窖中漆黑不见五指,不辨昼夜,而伏缨手中又点着蜡烛,看来这名女子多半将伏缨当成了鲁道南,所以并没有回身或者呼救。
伏缨向前走了几步,问道:“你是谁?怎么被关在这里?”
这名女子听到伏缨的问话,战战兢兢地转过身,见到眼前之人并非鲁道南,忽然大声呼救起来,她对伏缨说道:“救救我!救救我!求求你了!快放我出去……”
伏缨见她披头散发,身上衣服凌乱,脸上有几处淤青,看来她是在这里受到了不少折磨,伏缨问道:“你先回答我的话,你究竟是什么人?怎么会被关在这里?”
这名女子年纪不大,最多不会超过二十岁,她哭诉道:“我是武陵乡下人,那日在田间劳作,见到这个恶人过来问路,当时我看他一副好人模样,便跟他指了路,他却说对那里不熟,希望我带他过去,我对他丝毫没有疑心,结果他带我到一处偏僻之地,将我打晕过去,等我醒来,就发现自己人在这里,据他自己说,是用麻袋装着我,趁着天黑将我带到这里来的,这里究竟是在哪里?快放我出去,求求你,我再待下去,肯定会死在那恶人手里……”
伏缨还怕这女子欺骗自己,先安抚了她几句,然后就问那恶人的模样,女子详细跟他说了,伏缨叹了口气道:“这里是澧州,距离你家差不多一百多里地,你说的这个恶人,唉……我现在也跟你说不清楚,此人说不定过不了多久就会回来,我先带你出去再说。”
女子哭泣着不断道谢,伏缨将铁笼子的锁给打开,然后放她出来,女子出来后,就向外跑去,伏缨一把拉住她,女子吓得身子都软了,连忙跪在地上求他饶过自己。
伏缨安慰她道:“别怕,我是好人,不会对你怎样的,只不过你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出去?现在那恶人不在这里,他家门在外面锁着,你这么贸然出去,能不能出的去还另说,就算你爬墙出去,也定然会让人觉得奇怪,此人在这里的声望很高,我怕他到时候倒打一耙,这样吧,你相不相信我?”
这女子一副无依无助的样子,她点了点头,似乎全身都没有多少力气。
伏缨道:“你若是相信我,我带你出去,你在路上千万不可声张,等到咱们离开澧州就安全了。”
女子盯着他看了一会,似乎难以拿定主意,怕伏缨不过是鲁道南派来戏弄她的人。
伏缨叹道:“偿若我也是坏人的话,你相不相信我又有什么分别了,我骗你的话也没什么意义了,时间不多了,你赶快做出决定,别等到那恶人回来了。”
女子听了伏缨的话,似乎觉得伏缨说得有些道理,此刻的她又彷徨无依,只能答应道:“我……我相信你。”
伏缨道:“那好,咱们先离开这里,我用袋子或者别的东西将你包裹住,然后翻出墙外,直到出了城,我再放你出来,这期间你千万不可发出声音动静,否则我这么带着你被人发现,恐怕真是百口莫辩了。”
女子听着他要将自己放入麻袋中,又露出惊恐的神情来。
伏缨怕夜长梦多,先将铁笼子锁上,然后拉着女子的手走了出来,他又将外面的铁门锁上,离开密道,又转动栏杆将密道封住,这样鲁道南一时也不会发觉女子已经离开,女子见伏缨娴熟的手法,又担心伏缨和鲁道南那恶人是一伙的,人差点没有晕过去。
看着被吓坏的女子,伏缨心中真是又气又急,此刻的他恨不能拉着女子的手,一脚踹开鲁道南家的大门,向世人诉说鲁道南的所作所为,但他又深知鲁道南在湘西的声望,人们恐怕只会相信鲁道南的解释,而不会相信他这个翻墙入内的贼人。
所以伏缨想要揭破鲁道南伪君子的真相,必须要耐下心来,现在要做的,就是先将这名女子救出这片牢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