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自然不能动手,师徒两人除了吃饭,就是在房间里研究曹府的地形,范萦怀言传身教,告诉他该注意什么,该防备什么,如果遇到了什么事该怎么应对。
伏缨因为就要亲自出手,而且没有师父的陪同,所以听得特别仔细。
范萦怀又告诉了他一些有钱人会将财物藏在什么地方,每个都会认为自己所找的藏宝之地十分隐秘,别人绝不会晓得,其实在范萦怀这种人的眼中,他们都会有一些相同的习惯,财物归放的位置来回不过那些地方,什么密室,什么密道,什么密格之类,无不了如指掌,而这些藏宝之处,大致又都放在书房和寝室两间屋子。
也有一些人反其道而为之,故意将值钱的东西伪装起来,放在人人都能看到的地方,却让人想不到此物价值十分高,这种有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的想法之人毕竟不多。
而大部分人在每间屋内藏东西的习惯,几乎都是一样,可笑他们还以为除了自己,谁都不知道哩,有的人喜欢顺手放着东西,这些东西通常不会离他起身落座的地方太远,比如在书房中,书桌就可以做成有暗格的藏宝之处,这种宝贝大小通常都不会太大,比如珠玉古玩,银票字画等物,还有的人将书柜做出通往密室的暗门,门后有着密室或者暗橱,这些地方通常用于置放常用的金银器物,也易于随手而用。
至于那些不常用的值钱宝物,则常常埋藏于地砖之下,又或者房梁之上,这些地方拿取虽然麻烦,但因为很少取用,所以虽然麻烦些,却也令他们感到踏实。
更有的人在地下掘出一间屋子大小的密室,由密道出入,里面可以盛放大件贵重之物,比如瓷器或者青铜器,珊瑚以及大件的玉器等等,而进出密室,不是在书房就是在卧室,密道之上,会用地砖或者石板一类的盖子盖住,通常会有两个盖子,外面的盖子用于掩饰,里面的盖子则加了锁。
对于密道在卧室中的,通常都要等候主人不在卧室中的时间下手,而对于在书房里的地下密室,在夜半便可下手,因为书房无人,夜半主人又出于熟睡之中,所以大可放手而为,至于里面那张盖子那扇门上的锁,对于范萦怀等人来说,自然是轻而易举。
可是伏缨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对开锁的技巧掌握得并不多,如果遇到了打造精巧的锁,未必能够打得开,所以这次伏缨准备动手之前,范萦怀交给了他一把锋锐之极足以切金断玉的匕首,如果在曹府遇到锁,直接削开便是。
一切准备就绪后,范萦怀让伏缨留在房间内打坐休息,自己则出去溜达一圈,以防客店掌柜觉得师徒二人整日待在房间里比较可疑。
到了晚上,师徒二人更是早早睡下,半夜伏缨睡得正香,被范萦怀叫醒,跟他说时辰差不多啦,可以出发了。
伏缨揉着眼睛茫然地问道:“什么时辰了?”
范萦怀道:“二更了,曹府中上下人等应该都睡了,就算有两个看家护院的没睡,也不足为虑,穿好衣服走吧。”
伏缨乃是第一次出去行窃,而且是去像曹府这么大的宅院,心中不免又是激动又是忐忑不安,他慢斯条理地穿好范萦怀给他准备好的小号的夜行衣,这套夜行衣还是范萦怀让裁缝刻意做小的,范萦怀眼光精准,给伏缨做的夜行衣大小正合身,甚至衣服外还有两个口袋,一个可以用来放匕首,一个可以用来放别的东西。
范萦怀道:“到了曹府院后,你就将面巾也带上,这样别人就看不到你的模样了,你走几步我看看。”
伏缨在房间里来回走动了两步,感觉夜行衣穿着十分舒服,他点了点头道:“很好,衣服有点紧,却不影响我行动。”
范萦怀道:“夜行衣就是要稍微紧一点,这样展开轻功时动静最小,也最为灵活,咱们走吧。”
伏缨抢先而行,拉开房门就要出去。
范萦怀喊住了他:“站住!你要干什么去?”
伏缨愕然:“不是师父说的要走了吗哦?”
范萦怀道:“为师怎么跟你说的?咱们所行之事虽是替天行盗,却又有悖于国法,所以必须要悄悄地行事,你这么大摇大摆地从正门出去,半夜三更又穿成这样,岂非会让人心生疑窦?”
伏缨道:“师父是说要从窗户出去?”
范萦怀道:“当然,咱们行动前后都不能让人发觉,离开这里,也要像离开曹府时那样小心翼翼,不能让人看到!”
伏缨点了点头,打开客店房间的窗后,伸头向外看了看,然后轻轻翻窗出去,他们所在的房间是在二楼,伏缨出去后抬头向上看了看,见到范萦怀站在窗台前看着他,并对他挥了挥手。
看到这一幕,伏缨醒悟,师父是让自己从现在开始,往后的路都要自己走了。
他也跟师父挥了挥手,然后转身向夜色昏暗中行去。
是夜星月黯淡,正利于做偷鸡摸狗之事,是相当于占据了天时,他和范萦怀两人提前踩了点,看好了路,那是有了地利,而长安四少之一的曹家干尽坏事,自己去偷他们家的东西,没有那种做了什么亏心事的心虚,反而有种惩恶除奸的快意之感,这是人和也。
天时地利人和都有了,这让伏缨心中也有了十足的底气。
沿着街道黑暗处,伏缨很快来到曹府的后院围墙后,曹府家的后门也是紧紧关闭着,这里也是一条通衢大街,但夜半之际,街道上的店铺都已关门,偶有两个亮着的灯笼照着自家的招牌,此外街道上空无一人。
伏缨按照师父所交代的,他将一个黑色的面巾戴在了脸上,然后轻轻翻过围墙,进入了曹府。
在进入曹府之后,伏缨原本还有些紧张的心情瞬间变得冷静下来,恍惚中他仿佛产生了一种错觉,好像自己来过多次这里,已经有了熟门熟路的感觉。
这种心情,在伏缨长大以后才想明白,原来自己天生就是干这一行的,是老天爷赏饭吃,给了他这种天然的优势。
按照早就熟悉过的曹府形势,伏缨沿着后院围墙向前一进院子走去。
曹府共有四进四出的四重院落,第一重院落是由大门而入,院落里有照壁,有作为厅堂的主房,和厨房、餐厅等几件偏房,第二重院落是曹家自己人居住的院落,第三重则是下人和马厩所处的院落,第四重院落便是一个并不大的后花园,后花园里除了一些附庸风雅的假山花丛外,就是两间储存杂物的小屋子。
这四重院落自然是范萦怀早就告诉了伏缨的,也是让他知道,了解下手的目标,是每次出手前所必须掌握的,除非他本事到了无论来到什么地方都能一眼看穿房舍一切的地步,否则就必须如此。
这叫做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离开后花园,来到下人所居的院落,马厩中的几匹马还没有睡,偶尔悠闲地吃口草料,马儿很可能已经看到了蹑手蹑脚的伏缨,但马儿不懂人言,又不明白伏缨举动的意义,所以也没有嘶鸣,马厩的角落里拴着一条看家狗,伏缨身上洒了无味粉,金手门的迷药果然有效,狗似乎听到了伏缨的动静,但只是抬头看了看,便继续趴着不动了。
在下人们居住的房间里,有一间亮着灯,却没有一点动静,伏缨怕屋子里的人还没睡,脚步也放得很轻,唯恐惊动了屋内的人。
其实他的顾虑是多余的,这间屋子里的下人已经和衣睡下了,之所以没有灭灯,是为了随时应付前院的招呼,比如曹家的哪个孩子如果半夜要吃东西,他们必须起来侍候。
穿过月门,来到第二重院落,这里的环境比之后面的两个院落要精致得多,院子里有两个花圃,花圃中种满了花儿,只不过花时未至,花都没开罢了。
面对这么多的房间,伏缨按照范萦怀所教他的,很快就分辨出了哪间是书房,哪间是卧室,同是卧室,哪间是曹府主人曹起行的卧室,哪间是他妾室子女的卧室等等。
这些屋子全都熄着灯,月光时隐时现,整个曹府,这个长安城,都陷入深夜的宁静当中。
一阵乌云在天上游过,遮住了月亮和大片的星光,伏缨趁着天地间漆黑一片的机会,人展开踏月功,悄无声息地来到书房所在。
曹起行乃是屠户出身,哪里需要什么书房了?书房不过是给他孩子所建,同时用来附庸风雅的东西。
伏缨轻轻推了推书房的门,门没有上锁,乃是虚掩着的,伏缨轻轻推开一道缝隙,然后闪身而入,进去后,又将房门轻轻关上。
等到他来到书房内后,天色那片乌云又游移开去,云破月出,天地间又有了一些月光。
虽然这次是他第一次单独行窃,却不是他第一次偷东西,上次在祁连山深处的避世南宫家,伏缨为了偷回春璧,在南宫渊的练功房内,有过寻找藏宝处的经历,只不过上次他万万没想到回春璧是挂在半空中的,所以他差点没能离去,这次他所面对的,既不是什么武林世家,也不是什么戒备森严之所。
不过是普通一家富户罢了,伏缨立刻着手在书房内查探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