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急从权,朱雀哪还管这小乞儿愿不愿意,直接伸指封了他的穴道,然后将人扛到肩上,和伏缨一起向万剑山庄行去。
两人向前刚走了几步,就被人拦住,一名大汉站在街角伸出双臂,对两人喝道:“你们是什么人?竟敢当街强掳孩子?”
朱雀知道他误会了,不过此人也是出于一番好意,伏缨信口胡说:“这孩子是我侄儿,我要带他回家去,快让开。”
这名大汉犹豫了一下,然后问这小乞儿:“你认识他们两人么?”
这小乞儿大声呼叫:“这两位是强人,根本不是我叔叔,我不认识他们!”
朱雀好后悔没有点了这小乞儿的哑穴,以至于落入如今这等尴尬的地步,那大汉说道:“好个强人,嘿嘿,这孩子根本不认识你们,你们到底是谁?”大汉这么一喊,尽管是在傍晚,街上还是很快围上了十多人,这么一来,朱雀和伏缨倒不好强行带小乞儿硬闯。
伏缨可不吃这套,他抽出剑来,想吓走这些人,正所谓快刀斩乱麻,在这里耽误时间可不值得。
岂料这些人竟无一丝惧意,一名妇人甚至指着两人说道:“万剑山庄附近你们也敢拔剑行凶?你们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么?”
听了这妇人的话,朱雀和伏缨这才想起,在万剑山庄外,谁敢胡乱杀人?但澄湖之上的琼楼阁却将要被炸毁,显然荆楚红不会在乎慕容寒山,而威胁小乞儿性命的,又恰恰是她,朱雀对伏缨说了句:“走上面!”
说完,朱雀扛着小乞儿却有若无物,他展开腾云功,轻飘飘地落到了旁边的屋檐上,伏缨也跟着上了房檐,两人从房顶上逃出一种百姓的堵截,迅速离去,来到另一条街上,这才从屋顶上纵跃下来,小乞儿还在大声呼救,这下朱雀也不必跟他客气,随手点了他的哑穴,两人认准万剑山庄的方向,向那边行去。
天色黑了下来,街道两旁逐渐亮起了灯光,一些做晚上买卖的铺子门前也都挂起了灯笼,在两人又走了没多远,两名黑衣人挡住了他们的去路,朱雀和伏缨见过这两名黑衣人,是流云宫门下的辰晖圣使和夕映圣使,两人这次到没有带黑面巾,只是脸上挂着一副冷冷的表情,犹如带了一张面具。
朱雀说道:“劳驾两位让让路,在下有事赶路,没时间和你们嗦。”
辰晖圣使说道:“让你们过去也行,将你们手中的小乞儿留下!”
朱雀从她的口气中得知,两人的目的绝不再小乞儿身上,因为他们就算知道小乞儿得知了她们的秘密,现在再杀人灭口已经迟了,她这么说,不过是找理由将自己和伏缨拖延在此一段时间,好让他们的宫主荆楚红实施她的阴谋,试问自己怎能如她们所愿,将小乞儿置于不顾呢?
伏缨没有想这么多,他说道:“好狗不挡路,这个道理想必你们都懂,爷现在没空和你们嗦,朱雀,你带人先走,我来打发她们!”
朱雀点了点头,两人一起行事多年,配合可说默契无双,伏缨的流萤剑出鞘,剑光映着街道两旁的灯光,整个剑影如同一片光幕,向二使席卷而去,朱雀趁机带着小乞儿从旁边闪身过去。
很快,朱雀来到了万剑山庄外的十里杨堤,这条大道两旁全是杨树,看起来十分齐整,可是在这春夏之交,杨絮飞扬,也是让人感到苦恼,朱雀施展行功,在十里杨堤上疾行,落在地上的杨絮又被扬上空中,犹如扬起了漫天大雪。
行至一半,伏缨就追了上来,朱雀问道:“你脚程倒也不慢,那两个小娘们都让你打发了?”
伏缨傲然说道:“我伏缨剑法虽然不如你,不如慕容寒山,但对付两个婆娘还是绰绰有余的。”
朱雀笑道:“少见你这么谦虚的,那两位可不是普通的婆娘,而是流云宫的圣使,几日不见,你剑法有长进啊。”
伏缨大言不惭地说道:“那是当然的,练剑犹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啊。”
朱雀点了点头:“很好,很好,慕容寒山最近一直向邀我来陪他练剑,我一直推脱,如今你剑法有了长足的长进,正好陪他练练剑,顺道也能让你对剑法有些别的领悟……”
伏缨忙告饶:“行了行了,我不过吹吹牛皮,你至于将我推入火坑中么?陪慕容寒山练剑?你还不如让我直接举剑自刎了呢。”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来到了万剑山庄门外,到了这里,朱雀也不用担心有人再加害小乞儿,将他放了下来,解开他穴道前对他说道:“你在苏州这么久了,当知道这万剑山庄是什么地方,你可不要胡言乱语,惹怒了慕容寒山!”
警告一番后,才给他解了穴道,小乞儿茫然地问道:“你们为何带我来这里?”
朱雀说道:“你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我怕有人杀你灭口,你这么聪明,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明白么?”
小乞儿摇了摇头:“没有人会杀我一个小乞丐的,我看你们倒是不怀好意。”
伏缨脸上露出一副凶恶的样子:“你可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呐,我们都是慕容寒山的朋友,你该知道我们不是坏人。”
这个牛皮吹得有些过火,小乞儿一下就戳破了他的谎言:“你撒谎,慕容寒山从没有朋友,你一说就露馅,哼,在苏州,谁不知道这点。”
伏缨脸上有些挂不住:“虽然说不上朋友这么亲密,但总是有些交情的,你小小人儿,可别不识好歹。”
朱雀不理会他们的争论,敲了敲万剑山庄的大门,不一会,山庄里唯一的老仆人过来给他们开了门。
见到是朱雀,老仆人也不进去通告,直接请三人进来。
朱雀问道:“慕容庄主在家吧?”
老仆点了点头。
朱雀又问道:“那位被慕容庄主带来比剑的莫轻弹还在不在?”问完这句话,朱雀心都提到嗓子眼了,若是莫轻弹不在,多半是去了琼楼阁,那就凶多吉少了。
幸而老仆又点了点头,朱雀和伏缨两人才放下心来。
来到万剑山庄的磨剑堂,果然见到慕容寒山和莫轻弹两人正在下棋,慕容寒山回过头来,见到朱雀和伏缨带着一名小乞儿前来,颇感奇怪,但他心思全都放在棋盘上,虽然感到奇怪,却也没有多问。
朱雀见到慕容寒山在下棋,感到有些奇怪,因为且不说慕容寒山邀莫轻弹前来是为了比剑,而且慕容寒山似乎除了剑外,对这些耗费心神的玩具从来不感兴趣,下棋尤其如此,棋子虽然只有黑白两种,但棋路千变万化,一旦沉溺其中,将难以自拔。
而此时,慕容寒山和莫轻弹的这一局棋也已经陷入胶着之中,莫轻弹拿着一枚白子,迟迟无法下去,朱雀来到棋盘前,讶然发现,这两人的棋势中竟然带着凌厉的剑意,每一颗棋子下去,都和其他人下棋不同,而是两人通过棋子直指对方要害,竟是以棋盘为擂台,以棋子为剑招,杀得难分难解,而此时慕容寒山所执的黑子已占上风,白子被这大巧若拙的一招逼得不知是后退自保,还是以攻对攻,抑或全盘防守,只因慕容寒山的攻势太强,若是落入防守,或可得一时无虞,但此后再想转守为攻,便更是难上加难。
都说旁观者清,但此时的旁观者一旦陷入棋局,竟比当局者还要迷乱。
这时,小乞儿的一句话打断了众人的思路,他说道:“你们带我过来,就是为了看人下棋么?”
朱雀和伏缨这才倏然惊醒过来,这时莫轻弹将手中的白子放了回去说道:“我输了,而且早就该认输,只是心有不甘,所以连最后一点风度都输掉了,慕容庄主剑法神奇,在下自问不敌。”
慕容寒山点了点头,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他连客气话都没有说,因为他实在已经没有必要故作谦虚了。
江湖之中,能极于剑者,为他一人而已,而绝顶之处,又是高处不胜寒,赏花宫宫主也非他敌手,放眼天下,再难寻出一个能够和他匹敌之人,没有对手的寂寞,谁人能懂?
莫轻弹站起身来,就要告辞离去,原本以为莫轻弹能够和慕容寒山下棋到这一地步,已是极为了不起的,慕容寒山也只是赢在一线之间,哪知莫轻弹说道:“慕容庄主剑法高明,让了我四子,我依然不是庄主的对手,唉,此生再难逾越庄主这座高峰,这边告辞了。”
原来慕容寒山还让了他四子,这就相当于两人比剑时,慕容寒山让他几招没有还手一样。
慕容寒山的剑法更加深不可测了。
莫轻弹站起来就要离去,朱雀却拦下了他:“且慢,莫宫主,在下有一事相告。”
等到朱雀将荆楚红的事告诉给他之后,莫轻弹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他说道:“这妖妇的计谋好毒,我就算明知是计,但对夏侯莺也不能见死不救……”
朱雀说道:“也不用直接和他们正面相对,既然咱们提前得知了她的毒计,咱们便给她来个将计就计。“
莫轻弹叹了口气,说道:“你也说了,这小乞儿既然已经被你们带来了,这毒妇定然知道自己计谋已经败露,定然有了防备的手段,再怎么折腾,恐怕也都在她的预料当中,事情是我赏花宫的事,和你们无关,你们能够帮我做到这一步,我已经极为感激,这件事由我自己去处理,生死有命,若是我死在荆楚红手中,她能将赏花宫传将下去,也是一样。”说到最后,毕竟还是透露出心有不甘的语气。
可是弟子在人手中,作为赏花宫的宫主,以及他们的师父,他又怎能无动于衷?
这时,慕容寒山也跟着站起身来,他冷冷地说道:“我跟你去。”
莫轻弹说道:“慕容庄主有此心意,在下已经感激不尽,庄主千金之躯,不必为我那没出息的徒儿涉险。”
慕容寒山摇了摇头:“我不是为你,而是为了万剑山庄,我曾经说过,万剑山庄方圆二十里内,谁都不可以胡乱杀人,既然有人敢违背我慕容寒山的话,就相当于和我慕容寒山过不去,嘿,我倒要看看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莫轻弹心中涌出无尽的感激之意。
但朱雀却知道,慕容寒山的确不是为了他赏花宫的弟子,而是动了真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