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晓芙收到的消息,是峨嵋山外面的情报人员送回来的。
情报人员么——脸上蒙个面具,人皮的。脚下踩个靴子,达芙妮的。俩人接头,一人抱只大公鸡。那俩公鸡喔喔喔一啼,这俩人擦身而过捂着嘴嘴一动啊脚一踢——别人还以为这是嗑瓜子的撞上了呢,人家已经传递了俩消息:天上下雨不下泥,收礼只收政治题!
峨嵋这边的情报部门,前面说过,是用的原本的峨嵋男弟子当作骨干组建起来的。一般来说,能胜任峨嵋男弟子这位置的,这个素质也就差不多够用了。在严酷环境改名换姓隐忍个十来年什么的,都问题不大。上街套点政治经济情报,简直轻而易举啊。
峨嵋占了府城后,因为有钱么,内部的福利也跟上了。山外的稀罕品不敢说,叙州本地产的,粮食用具,衣食住行什么的,那基本上是不缺乏的。纪晓芙还让人弄了个外派人员的条例,外派几年升一级,外派天天涨工资什么的。还有家属子女照顾的安排,比如帮着一起种地什么的。条件比较优厚,很吸引了一些人主动报名,大家也比较没有后顾之忧。
后来这边开始收男兵,一部分人就回来做小头目了,什么野战部队,工兵部队之类的。还有一部分人就还在原来的位置上。总体概括呢,就是各地都有办事机构,成渝两地因为离着近,又着重布局过,所以消息最快。
把纪晓芙半夜折腾起来的这个事儿,就是来自成渝。
峨嵋这边派出去的情报人员,揽了个好活儿:给住在成都的川蜀布政使家里修后院。
川蜀布政使算是本朝在本地的最大官了。最大官跟普通人也没啥区别,家里也得修后院啊。本国人对于“住”的这个想法,本来就特别重视。这一点跟西边儿的那些个民族不一样。西边儿那些族,族里面有了点新技术,又或者剩余了一些小钱钱,那就赶紧去给神仙盖房子了——神庙。西边儿的神庙都特别出挑,建筑样式跟普通人盖的屋子很不一样。本国人呢?有钱了赶紧给自己家盖房子,谁有钱了都这样,于是整体看,盖的最好的房子就是宫殿。神仙住的地方跟普通人一样,道观佛寺什么的都是四合院。
川蜀布政使前一阵子过得特别郁闷。南边儿叙州闹匪了么!尤其其他省市没有出这个问题,这个郁闷程度又翻番了。前些日子终于传来了好消息——不,不是峨嵋那边的女匪被平定,而是其它地方也闹匪了。本年开春就旱,春夏大雨,河决口,淹了不知道多少地方。满地的百姓都成了红巾军。川蜀这边一下子就不显眼了。
布政使多开心哪,赶紧修房表示庆祝。因为屋子已经足够大了,再大说不定就被老大找茬了,于是就开始修花园。
布政使把这事儿交给管家了。管家发觉自己家专业人手不足,就派人去街上找了。他们这个修的是花园,又不是秦始皇的墓地,修好之后把工匠当场咔嚓了的可能性很小。于是街上的工匠都很踊跃。那管家深思熟虑了一下认真挑了几个人,于是峨嵋派的某探子就被挑进去了。
这兄弟喜出望外!
他给山里面送回去的信,字迹都有点颤抖。修花园这事儿看着没什么。可是那得看谁干!修院子能记住地形这都不算什么了,能工巧匠拿着个罐头起子都能搞越狱呢。如果在布政使家留个后门呢?留个地道呢?搞成长期监听呢?
这消息报上去,峨嵋在本城的情报站都轰动了。站长赶紧限制知情人范围,把这位筑墙的兄弟提到跟他单线联系的位置上。然后又快马往大本营里送消息。值班的也不敢耽误,连夜就送给纪晓芙了。
静玄和静虚也被从铺盖里面拽醒,就着油灯,打着哈欠开会。白天那法子杀敌一万自损三千啊,峨嵋请武林的人吃饭,也得陪在旁边不是。这些姑娘虽然没有搞酸梅汤之类的小把戏,可是基本上也没有吃饱。子时之后散了桌儿倒是随意了,可是大家早就习惯这个时候睡觉呢,也没有几个人跑到灶台旁边再补上这一顿。这会儿没睡多久又被叫醒了。
静玄揉眼睛,静虚拽头发。都说:“好事儿啊!那就长期监听啊!这有什么好商量的(快让我们回去睡觉呀)!”
纪晓芙沉吟了一下——再抬头,发觉眼前的两个人睡过去了。纪晓芙连忙伸手把人戳醒,这次没敢沉吟,说:“我觉得,只用来监听,这有点——可惜了。”
纪晓芙中间一个破折号的时间,那两人都差点没掌住。
静玄揉了揉肚子,静虚打着哈欠:“好事儿啊!那就这么办啊!纪师妹你决定就好呀,这有什么好商量的(快让我们回去睡觉去)!”
纪晓芙无奈。放了这俩走。犹豫了下,叫卫长卿:“你去看看刘伯温睡了没有,我找他!有急事儿!!”
卫长卿脱口而出:“这会儿?”
纪晓芙低头看情报头也不抬:“嗯。”
卫长卿也困,不过困意一下子都跑了。卫长卿摇摆着去找人了。心中挣扎:一无文书二无聘,纪师姐这是不对的呀!劝不劝?劝不劝呐!
纪晓芙找刘伯温也不是没有缘故的。事实上,纪晓芙能说出“可惜了”的那话,就是因为他看了刘伯温某篇论文的缘故。
刘伯温那论文讲,立足峨嵋,占领成渝,东控荆襄,北占汉中,然后骚扰江南关中,虎视中原。这是刘伯温给峨嵋这边设计的夺取天下的战略。
纪晓芙虽然早就想着准备造反,还带着人拉杆子干了,可是,还真没人这样清楚地指出:究竟做了什么,才算是占了天下。
纪晓芙把这个记得挺清楚的。这次峨嵋情报部分的消息,纪晓芙突然就联想起这个分析了。然后,她想——能不能做点文章呢?
这就顺理成章的叫人去找刘伯温了。
这不说出来,谁能知道有这番缘故啊!
卫长卿都想歪了。刘伯温那边一看卫长卿的面色,那还能不想歪呢,顿时联系到了: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潜规则’!
刘伯温郁闷啊,焦虑啊,两难啊,抉择啊……
刘伯温磨蹭了半天。单想到纪晓芙,那他其实,也不是没有意动的……
可是一想到纪晓芙还是他顶头老大,这多少美丽的梦想,都被“吃软饭”这仨字砸在一边儿了。还有更难听的呢!武则天那些男人……们,后来被人怎么喷的?刘伯温真心不想落这么个名声。咱读了这么多书,自认是个人才,难道最后被记录在茫茫青史当中,就因为咱是个男人?
好听一点说,叫怀才不遇。难听一点说,这简直令人有了某种被侮辱的感觉。
前面有个诗是怎么说的:“汉帝宣室访逐臣,贾生才调更无伦。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这是说某人被皇帝大晚上的找过去讲鬼故事,表示十分害怕的一段典故。
文人么,都觉得自己具有国务院总理的才干,你让他当中宣部大佬他可能都觉得屈才。没有这点精神的,一般也写不出好诗来。有了这点精神的,少数的真当了国务院总理,多数的神经了。
刘伯温这会儿官场蹉跎还没有。他回家时间不长,就又出山了,然后纪晓芙这边还比较重视他,这就是没受过什么挫折。对于自己的好印象还是十分特别的好那个层次。他这会儿心中犹豫啊:难道真的看上我了?当然我是挺出众的……可是,靠着这个上位,是不是显不出咱有才干啊!
刘伯温不管会不会跟人打交道吧,满腹经纶那是一点都没夸张。这一点,什么时候,都是比较令人骄傲的。
而刘伯温这家伙虽然没学过武,可是看得书比较多。类似五禽戏什么的也都是常练的。周一的时候学狗熊半蹲着撞树,撞个二百来下。周二的时候学仙鹤单脚四处跳,跳麻了换另一只脚,有时候跳两下换脚,有时候跳一下就换了……周三学白鹿,周四学猿猴,周五学老虎,周六又赚回来了。五禽么,一共只有五种禽兽。据说这是华佗搞出来的。强身健体。刘伯温隔三差五蹦蹦跳跳,身体底子也不错,比一般的读书人,还更强些。
这会儿突然感觉到了“命运的恶意”,刘伯温就焦虑了。文人焦虑了就作诗啊。刘伯温作诗:
三尺龙泉万卷书,上天生我待何如?不能报国平天下,难道给人做丈夫?
刘伯温想了很多。因为头脑配置不错,运算速度比较快。从卫长卿的那个角度,就是见他微一愣,就站起来了——刘伯温还是决定过去了:他决定义正词严的,好好教育一下纪晓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