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二公主的指尖再也没有血挤出来,透明的血清跟着渗出,蜂毒已经清理干净了。
此刻丫鬟也拿了药回来,墨潋伸手接过,在二公主的手指上轻轻点洒,小心地包扎。
二公主只是觉得手指稍稍疼了一下,习武这么多年,并没有把这点小小的疼痛放在眼里,但是触及到墨潋的手指,原本要收回的手却突然不由自主地停在了哪里。
看着墨潋细心地包扎,二公主不由得动容,很多年前,夕颜的小手也是这般细心地帮她包扎舞剑时弄的伤口!
苏姑姑在一边看着二公主的面色,心里也是一阵酸涩,看着墨潋动作轻缓,她眼底开始有些潮湿。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已经是到了傍晚时分,墨潋辞别了二公主也要回王府了。
二公主赏了很多东西,墨潋并不推脱,只含笑的收下,那么自然,似乎于二公主,并不是义母而是原本就是母女。
苏姑姑亲自送了出来,待要出公主府的时候,苏姑姑拉了墨潋的手,她眼光有些闪烁,看着墨潋清丽的面容,心里颤了颤,道:“公主很久没有像今天这般开心了,若是方便,沁侧妃便常来陪陪二公主吧!”
墨潋瞧着苏姑姑,见她面带柔色,原本就不似二公主的威严肃穆,苏姑姑更多几分平易近人。
轻轻地点了点头,墨潋唇边勾起一抹笑,道:“自然,闲暇之时墨潋自会多多过来看望母亲和苏姑姑!”
苏姑姑一顿,眼中顿时热了起来,她伸出手拉过墨潋,面上带着笑。
墨潋一怔,感觉手心里的坚硬,伸开手,才看到苏姑姑放在她手心里的一枚玉佩,她心里不由得一颤。
“这是先帝赐的暖玉,据说可以暖宫保胎,你且留着,好好养着身子。”苏姑姑见墨潋面上惊诧,伸手将她的手合上,一边说着,面上带着了浅浅的笑。
墨潋瞧着苏姑姑的脸,唇角勾了起来,没有推脱,她安心的收了这个礼,拜别苏姑姑,马车声响,渐渐地远离了公主府。
回到王府,千叶似乎已经等了很久,看到墨潋回来,她有些心急的迎了出去。
“我们的速度要加快了,晌午时分木槿又发作了一次,还好我将她压制住了,这样发作的间隔越来越短,怕是撑不了几天了。”千叶扶在墨潋身侧,声音低沉的说道。
墨潋面色一沉,看着千叶原本时常带着笑的脸这般严肃,不由得也是心里一颤,如今,已经没有时间耽搁了!
当即,墨潋便跟着千叶就往古芳斋走去。
原本已经是墨潋该散步休息的时间了,如今看着墨潋神色捎带紧张,锦嬷嬷张了张嘴,最终没有说话。
素儿和锦嬷嬷留在清越小筑,看着墨潋和千叶急匆匆的出去,两人便进了屋子,收拾妥当,才回到自己的院子。
墨潋和千叶很快的到了古芳斋,徐掌柜早就在在门口等着了,看着墨潋和千叶进来,紧忙迎了上来。
“那位红衣姑娘已经到了,正在后院!”徐掌柜掀开帘子把墨潋和千叶迎了进去,压低了声音说道。
墨潋和千叶看了一眼,面上似乎带着疑惑,徐掌柜所说的红衣女子大概就是苓嫔了,但是她们还没有去差人请,她怎么倒自己过来了呢?
进到木槿的房间,苓嫔果然在屋子里,一袭红衣将她妖娆的身形衬托得更加玲珑,如今她正扶着木槿,眼睛在木槿的后颈按压着。
墨潋和千叶面上一动,看向苓嫔,瞧着她面上冷肃认真,两人均是心里不由得紧了起来。
瞧见墨潋和千叶进来,苓嫔的手收了回来,缓缓地将木槿放平躺着,她站起身,朝着墨潋千叶走过来,道:“她是鬼窟出来的木娃!”
墨潋面色一凝,看着苓嫔带着肃穆,不由得点了点头,这一点,她早就知道,但是,对于苓嫔,这似乎让她有些意外了。
苓嫔唇角勾了勾,伸手拿过茶壶自顾地倒了一杯茶,浅浅的喝了一口润喉,这才道:“千叶的本事果然是名不虚传,竟然解了浮生归,如此一来,引蛊便容易多了。”
千叶听着苓嫔的称赞,面上稍稍动了动,却并没有说话,一双清亮的眸子看着苓嫔,千叶斜斜地依在了窗口。
墨潋瞧着苓嫔勾起的唇角,她面上动了动,坐在了苓嫔的对面,道:“你怎么来了?”
苓嫔一怔,没想到墨潋对于她说的引蛊并不感兴趣,而至调转话锋问她为什么在这里。
如柳的弯眉微微向上挑了挑,苓嫔殷红的唇瓣贴在洁白的瓷杯上,清澈的茶水润泽着她的唇,发出一种妖艳的美。
“上次我看过她的蛊毒,如今算着差不多也到了时日,只是没想到,却比我预测的要早发作,索性千叶压制住了她的毒,不过,你们的进度最好加快一些,若是撑到连续发作,恐怕连苗疆蛊王都束手无策了。”苓嫔喝着水,生死重大的事情在她看来似乎是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一般。
苓嫔喝着茶,浓密卷翘的睫毛时不时的看着墨潋和千叶,不同于千叶的勾人心魄,苓嫔的妩媚给人一种迷惑的错觉,带着一种无形的吸引,使人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
墨潋面上一动,随即从袖口滑出装着二公主血的瓷瓶,青花瓷瓶在苓嫔的勉强晃了晃,落在了桌上。
苓嫔一顿,伸手接过那瓷瓶,唇角勾出一抹魅惑人心的笑,她将手中的杯盏放在桌上,站起身朝着床榻走了过去。
手中纤细的银针捏在大拇指和食指之间,苓嫔扶起木槿,手中的银针缓缓地刺进了她的穴位。
随着银针拔出,那小小的伤口渗出了一点点血渍,紧接着,苓嫔伸手接过千叶递来的瓷瓶,将木槿的血收了进去。
苓嫔看着手中的瓷瓶,唇角勾了勾,转身到了阁间。
墨潋和千叶互看一眼,随即跟着苓嫔进了阁间,阁间是个小小的书房,案几上摆着笔墨纸砚,旁边是一处干净的大理石板,打磨的十分圆滑,手摸上去并没有石头的粗糙,反而甚感细滑。
苓嫔并没有注意墨潋和千叶面上的惊讶,她将两个装着血的瓷瓶放在了桌上,不知道在里面分别滴了一滴什么东西,原本已经有些干了的血,又似乎像是刚滴下来的一般。
随后又从腰间的衣袋子里取出一个广口的器皿,将两个瓷瓶的血分别滴在广口瓶的两侧,中间隔开了一段距离。
千叶眉头稍稍拧了起来,这样的手法她自然是知道一些,如今看着木槿的血是黑褐色,二公主的血却是殷红色,只是看眼色便能分辨出,木槿的毒已经很严重了。
苓嫔准备好这些,她抬起头看了墨潋和千叶一眼,唇角稍稍勾起,这时,她的手中多了一个细长的管子,她纤细白皙的手指将管子的一头打开,只见一条细长的虫子便慢慢地从罐子里蠕动着爬了出来。
“你!”千叶看着苓嫔手里的蛊虫,不由得心里一颤,面上带着几分凛然之色。
据她所知,蛊虫没有激活的时候是十分的安静,一旦见血便会立刻激活,若是没有足够的能力控制,这东西会窜到人得身上,眨眼之间便会浸入人得体内。
所以,苗疆虽然多蛊,但是却不是轻易就给人种蛊的,就算是常年养蛊,每年也会有很晚多蛊师死于自己养的蛊虫手里,所以,如今看到这蛊虫,千叶难免有些顾虑。
苓嫔抬眼看了千叶一眼,唇角稍稍勾起,面上带出一抹妖娆魅惑的笑,她看着墨潋不不动声色,面上平静如水,不由得笑了,道:“这是青玉蛊虫,和忠蛊的蛊虫性情十分相近,却是没有毒的,也不会对人构成伤害。”
看着苓嫔将青玉蛊虫放在广口器皿里,千叶似乎心里静了静,和她们制毒相比起来,蛊毒更是阴险狠毒,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靠近忠蛊,她心里也是带着一些紧张。
墨潋在一边看着,水眸之间如波,却是平静如常,她并不是不知道蛊毒,而是,有些事情到了面前,反而让她坦然了,总归,这件事情没得选择。
青玉蛊虫爬进了广口器皿之后,先是抬起了和身子一样大小粗的脑袋,在两处血迹巡视一般的绕了一个圈,随后便晃动着身子钻进了木槿的血里。
看着那青玉蛊虫原本清透的身子逐渐变得胀大起来,广口器皿中木槿的血已经全都被它吸了进去,它的身子便成了紫黑色。
稍显笨重的青玉蛊虫慢慢地爬到了二公主的血旁边,尾巴缓缓地探入那血中,身子缓慢的蠕动着,紫黑色的经过它几乎透明的外壁黏膜显得十分的阴森。
三人凝神注目地看着那青玉蛊虫,甚至都不敢用力呼吸,片刻,只见它稍稍扭动了一下,二公主的血便渐渐地变黑,原本青玉蛊虫的身子逐渐变成了鲜红色,透过外壁看着,那红色十分的鲜艳。
缓缓地回到原来木槿的血旁边,青玉蛊虫的身子缓缓地渗出血,原本已经干净的空白处,便滩了一片血。
“看来,我们真的找对人了!”苓嫔看着青玉蛊虫,面上带出一抹笑,转眼瞧着刚才的青玉蛊虫缓缓地爬到一边再也不动,苓嫔稍稍暗了暗,转眼便恢复常色。
看着那青玉蛊虫一动也不动,墨潋面上动了动,却没有说话,她知道这样的蛊虫寿命是有限的,完成了这一次换血,它的生命便也走到了尽头。
只是,似乎苓嫔根本不需要她的感激和谢谢,如此,墨潋也不必说,任何人之间的债,总是还不清楚的。
“千叶,你给他传个消息吧,你的苏木里更快些!”墨潋转过头朝着千叶说道,信鸽有的是,但是时间却没有一只信鸽能跟千叶的苏木里相提并论的!
千叶点了点头,走到桌前准备拿笔写字,却被墨潋挡了一下。
墨潋从千叶手中拿过笔,语言轻微道:“我写吧!”
千叶面上一怔,还是将笔给了她,随即一个口哨声响起,苏木里急速地进了屋子,在屋内盘旋一圈,便落在了千叶的肩膀上。
伸手抚了抚苏木里的头,千叶将墨潋写好的纸条绑在了苏木里的腿上,随即挥手,苏木里瞬间便没了身影。
“没有办法能让两个人都活下来吗?”墨潋看着苏木里消失的方向,片刻回过神看着苓嫔,面上带着几分复杂。
苓嫔顿了一下,想了想,抬起头看着墨潋,道:“据我所知,你那里有一棵千仙草,用千仙草的果实磨成粉会加速蛊毒的引出,甚至可以减少一半换血的量,若是顺利,两个人倒是能保证全都救活,但是同时也存在风险,若是控制不住,木槿很可能会发狂。”
墨潋听着苓嫔的话,不由得心里一颤,原本清冷的面上更是沉了几分,蛊毒的危险不是毒性多强,而是解毒太过麻烦,只要一个不小心便会被反噬,如今听苓嫔这么一说,原本揪着的心更是一紧。
千叶伸手扶住墨潋,看向苓嫔她心里也是有些难过,只怪自己对蛊毒了解的太少,如今也是无能为力。
“不过,我倒是见过子母连心被唤醒的情况,若是真的要一试,说不定会有转机。”苓嫔将刚才的东西收了起来,伸手端过刚才没有喝完的茶,茶还是温热的,苓嫔唇角勾了勾,低头喝了一口。
墨潋和千叶均是一怔,似乎是看到了希望一般,待回味苓嫔的话之时,两人的面色均是一冷,莫不说常年在一起的母子能相互唤醒的几率已经是很小了,如今夕颜在几岁的时候就被带离了二公主身边,若是要唤醒,几乎是根本不可能。
但是,所有的都是设定,如今似乎也只有在一条路可走了,至于二公主和夕颜的事,还得是要二公主自己做决定。
夜深了,月光朦朦胧胧的洒下了一层轻纱,将天气的凄迷包围住,带着一种迷蒙的幻想。
蝉虫叫了一整天也累了,如今都躲进了巢穴里休息,准备这明日的继续奋战。
清越小筑。
墨潋早早就躺下了,只是不似之前的沉稳,辗转反侧两个多时辰了,依旧是睡不着,她的眉头紧紧地拧在一起,一双如波的水眸紧紧地闭着,面上带着烦躁。
再一次翻过身,墨潋有些气恼的掀开被子,睁开眼透过窗户的缝隙,对面阁楼的屋顶,楚晗一袭黑衣依旧对月而立,他的黑似乎要融进这漫天的漆黑里。
墨潋起身下了床,缓慢的步子走到桌前,自顾地倒了一杯茶,此刻茶已经是凉的了,正好浇一浇心里的火。
仰起头喝了一大口,墨潋似乎觉得舒服了许多,她慢慢地回到床边坐下,斜斜地依着床边,却没有躺进去。
片刻,耳边传来悠扬的笛声,墨潋面上一动,随即抬起头看着对面阁楼的楼顶,楚晗不知手中何时多了一把玉笛正贴紧着唇边。
轻缓的笛声伴着凄迷的月色缓缓地飘向了各处,原本静谧的夜晚似乎全都沉浸在了梦中。
墨潋面上稍稍动容,片刻收回了目光,耳中浸灌着楚晗的笛声,墨潋的烦躁似乎顺着笛声飘散去,缓缓地,她的双眼渐渐地合起来。
清越小筑的这位已经渐渐地进入了梦乡,对面阁楼下,却是依旧站着一个消瘦的身影。
婉瑜郡主上不去阁楼的屋顶,只能在下面漾着头看着楚晗,只是一会儿,脖子便酸疼的抬不起来,她正想着法子往上爬,却听到楚晗的笛声,原本不安分地上蹿下跳,如今也平静下来。
安静地坐在楚晗站着的那个屋角下,婉瑜郡主似乎是突然之间冷静了下来,她坐在地上,双手环抱着自己的双肩,头抵在膝盖上,面色平静带着几分享受。
她不是蠢笨的人,楚晗能这时候吹笛,肯定是为了墨潋,这些,不用想她就知道,但是,如今她人在楚晗跟前,她便坚持的相信楚晗是在为自己演奏。
这样想着,婉瑜郡主唇边勾出一抹笑,缓缓地闭上双眼,她竟然就这样睡着了。
将玉笛收回袖中,楚晗刚要走,低头却看见婉瑜郡主坐在地上睡着了,没有了白日的聒噪,如今她一脸的宁静,唇边还带着一抹笑,就像是墨潋说的,她是一个纯净的孩子。
楚晗皱了皱眉头,似乎有些无奈,轻点脚尖从屋顶飞下,他伸手将婉瑜郡主抱了起来,脚上再次借力,朝着良王府的方向飞去。
睡到半夜,墨潋感觉一阵口渴,许是白天事情太多,她有些乏,晚上总是感觉不是很踏实,迷迷糊糊之间伸手去够床头的杯盏,却碰到了一个带着弹性的东西。
她面上一凛,猛地缩回手,瞬间手中多了几枚银针,只是,银针还没来得及飞出去,却感觉身子被勾住,随即鼻尖传来一阵清凉的竹香。
墨潋心里狂跳,有些不相信地低头看着,却见温穆飏面上带着笑睡在她的身侧,此时一只手臂还揽在她的腰上。
“你!”墨潋面上惊诧,看着温穆飏心里不由自主地一阵阵心跳加速。
温穆飏唇边勾着笑,伸手将温热的水递到了墨潋跟前,大手抚着她的长发,带着千万的怜惜,道:“收到你的信,我便连夜赶回来了。”
墨潋眼中闪烁,接过温穆飏递过来的水浅浅的喝了两口,便放在了一边。
温穆飏伸出手将她搂在怀里,侧脸贴在墨潋的小腹上,这时,肚子里的小家伙似乎是感应到了一般,在肚子里踢了一下。
两人均是已经,随即面上带着狂喜的神情互看一眼,这是孩子与父母的互动,只是这一个轻微的小小动作,便让两个人的人瞬间融化了。
“沁儿,他认得我,他知道是我!”温穆飏面上带着大大的笑,伸手搂紧了墨潋,侧脸紧紧地贴在墨潋的小腹上,久久舍不得离开。
墨潋感觉心里一阵温暖,面上不由自主地带着一抹温柔的笑,这样的笑,似乎连她自己都不相信会从她的脸上出现。
片刻,温穆飏离开墨潋的小腹,伸手揽过她纤瘦的身子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另一手依旧是舍不得离开那个小东西。
低下头在墨潋额头印上浅浅的一吻,温穆飏感觉此刻心里是那么满足,这种满足无关荣耀,无关名利,只是心里得到了充实。
墨潋在温穆飏怀里寻了一个舒适的位置,似乎他的到来,将自己心里的烦躁全都赶了出去,如今竟然显得十分轻松。
墨潋将二公主和木槿,也就是夕颜的事说了一遍,眉梢之间带着担忧和顾虑。
温穆飏一边听着,一边伸手在墨潋的后背轻轻地抚着,一字不差的听进了耳中,他的面上似乎没有什么变化,深邃的眸子之间确实越来越复杂。
木槿是太后鬼窟里出来的木娃,而当年夕颜的葬礼最后是太后主持的,面对两个至亲的人,他如今倒是真的显得有些乱了。
“不管你做何决定,我都会支持你!”墨潋从温穆飏的怀里抬起头,伸手将他拧紧的眉抚平,声音轻缓,让人心里不由得放松下来。
温穆飏伸手将墨潋的手抓住,放在唇边轻轻地吻了一下,片刻,他叹了一口气,道:“明日请二姑母去古芳斋吧,我会在哪里等你们,我们亏欠二姑母的太多了!”
墨潋点点头,将头埋进了温穆飏的怀里,感觉到墨潋的温热,温穆飏不由得全身一抖,低下头捕捉住她的唇,将自己的唇印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