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平阳的路上,一辆牛车缓慢的行走着。四周萋萋芳草,绿树掩映,牛车中不时传来一阵阵少女的娇笑。
“好了,昭姬不要闹了,快到平阳了,等会是要去见你羊伯伯的。”一道温和的声音响起,语气充满慈爱。这说话之人身着青衫,早生华发,续着山羊须,胡须也是灰白色。端坐在牛车一侧,看着眼前的少女,眼睛虽已沧桑,眼神却很明亮。这人就是海内大儒蔡邕,对面的少女一双纤手伸出车外,皓肤如玉,和外面的绿树相映。乌黑的头发,挽了个公主髻,髻上簪着一支珠花的簪子,上面垂着流苏,伴随她的笑,流苏就摇摇曳曳的。她有白白净净的脸庞,双眉修长如画,双眸闪烁如星。小巧的鼻梁下一张小巧的嘴,带着笑意。随意的坐在那,文静而又优雅,纯纯的嫩嫩的,像一朵含苞的出水芙蓉。这是蔡大家的独女——蔡琰蔡昭姬。只因蔡邕老先生对这个女儿疼爱异常,更兼蔡琰也是一个小才女,年纪尚幼便取字昭姬。意欲蔡琰能和班昭一般称为一代才女,可见蔡邕对其期望之高。
“快,蔡先生要进城了,我们前去迎接一番,如何?“路粹在一旁提议道。
“好!“
一行人出城,等待着那辆牛车由远及近,却又在城外的亭口看到一人,身形并不高大,像是一个孩子一般。士子青衿穿戴的很是工整,很是有一番世家大族的气度。正是与李进等人同住一家店的那个小生。几天相处,李进对这个小子还有些了解,他名叫顾雍,家住扬州吴郡,此次前来泰山,是听闻老师欲来此地,心下思念老师便跑了过来。与他同行的还有一个家仆,与他年纪也是相仿。这个少年很让李进喜欢,从他身上李进看到了当年他行走江湖时的样子,好奇与欣喜,忐忑与激扬。一个少年该有的菜鸟样子。
牛车近了,能听见车轴的吱呀声了以及车内少女的歌声。“蔡先生要来了。”边让小声的对几人说道。李进几人正待上前,这时只见那个名叫顾雍的少年稳步向前,一稽到底。沉声道:“弟子顾雍见过老师,恭迎老师进城。”
听闻这道声音,车内传来一声:“停车。”便急匆匆的下车来。“顾雍?你怎么来了?不在吴郡家中,怎么到泰山了?”语气带着惊奇与关切。
李进几人也是没有想到,这个少年就是蔡先生在吴郡收的弟子。现在看来,却是一家人了。
“谁啊?爹爹,是顾哥哥来了?”紧接着是少女的轻松语调,也是蹦蹦跳跳的下车来,看着眼前的六个小伙子不住的打量。
路粹性子最是活泼,也是最先反应过来,上前几步:“弟子路粹恭迎老师。”蔡邕这才注意到顾雍身后的五个少年。“啊,路粹?你不是在陈留吗。还有你,边让,阮瑀。”
“见过蔡先生,我们几人听闻蔡大家要来泰山拜会羊先生,届时郑先生也会到来,便按捺不住,先先生一步来此等候。”边让上前一步,向蔡邕解释清楚,便开始向蔡邕介绍还未与蔡邕见面的郗虑和李进。
“稍等!”不待边让介绍李进,蔡邕便激动的一声止住边让:“让我想想,我好像认得此人。“说完,便和颜悦色的走到李进身前:
“光和元年,五原安阳?“李进点头。
蔡邕又问:“青木是你师父?“”是的。“
“你就是当年的那个小童。“蔡邕的语气有些激动了。
“李进见过蔡先生,恭迎先生入城。“李进一礼,拜向蔡邕。蔡邕连忙扶起,道:”当年若不是你们师徒二人,我父女二人怕就要遭人毒手了。“说完蔡邕就要给李进行礼,被李进连忙扶起,连称不敢。
少女被父亲的话吸引,跑过来,昂着头看着李进:“是进哥哥吗?“注视李进的眼睛,片刻又低下头不语,看不清神色:“蔡琰多谢进哥哥和青木师父救命之恩。”
李进与蔡邕早就认识,那还是五年前的事情了。那年皇帝依旧荒唐,引发天怒人怨,于是向蔡邕等人商讨关于灾异及消除变故所应当采取的方法,结果一心为国的老先生就用心答复:这是妇人,宦官干预政事所引发的灾祸。并且弹劾多人,终是引发怨恨,为人所构陷。后又流放朔方,路上有将作大匠阳球派人暗杀蔡邕,被游历的李进师徒发现并救下。说起来,李进也是蔡邕的恩人了。
“哈哈,难得你们这些青年才俊都到了,走!到羊老头府上看看。“蔡邕今日很高兴,一众少年也是跟在蔡邕身后,向平阳城羊府进发。
说是羊府,其实并没有什么华丽的地方。宅子地处平阳城一角,不引人注意小小的一方庭院,也是没有看出羊府的府字体现在什么地方,这其实就是一座寻常人家的破落房屋。篱墙后,一个中年人正在蹲在一小处菜园旁侍弄着田中的蔬菜,怡然自得。
“羊老怪!哈哈。”蔡邕走在前面,隔着篱笆看见羊府的主人——羊续便是一声呼喊。闻声抬头,羊续便看见了蔡邕,也是一喜,腾的一下站起来:“哈哈,蔡老头你来的真快啊,我寻思着你还需要几天呢。”
两个老人开始叙旧,讲述几年来的一些经历感想。期间也是将后辈拉出来,互相引见一番,羊续现在膝下有三子,羊秘,羊衜以及一个刚出生没多久的幼子羊耽。几个年轻人一起便也话多了开来,气氛也很是热烈。至于边让,这个快要到而立之年的人,很自觉的到蔡邕羊续旁边听讲。
“不知康成兄什么时候到啊?邕真是想快点看到他了。”
“大约明日就能来了吧,到时候我们三人定要把酒言欢一番。”羊续答道。
几人正在交谈,小孩子羊衜向羊续说道:“父亲,我想去泰山。“这引得羊续很是诧异,平时羊续也会带孩子去泰山看看,领略大自然风光。羊秘还好,羊衜就有些不情愿了,这孩子并不很想爬山,今天怎么要主动去泰山了呢。
“说说,为什么想去泰山了?“
“路粹哥哥说,他们要在泰山办一场诗会,我也想去。“羊衜老老实实的回答。羊续来了兴趣,转而看着路粹几人,问道:”你们怎么会有这么一个想法呢,当真是极好的。“又转向蔡邕:”怎么样,蔡老头有没有兴趣,我们也去瞧瞧。“
蔡邕也是极为欢喜:“泰山诗会,定是一件极有乐趣的事。等康成兄来了,我们同去,也要看看这帮年轻人的才气。“说完便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
第三日,郑玄郑康成赶到平阳已有一天,蔡邕羊续两人相邀令郑玄很是激动,也是连日赶来相会。三个老者又是一阵交谈,待郑玄休息一日,孩子们便迫不及待的要去泰山了。
“爹爹,快走了。“站在远处的蔡琰对着蔡邕一声呼喊,少女今天格外的欢快,周遭的空气也被她渲染的热烈起来。三个老人也是高兴,手拄一根手杖追着年轻人们向泰山赶去。
这一天,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是一个美丽的日子。通往泰山的路上,一群少年欢乐的向前行进,不时招呼走在后面的三位老人。忽的一声咏叹响起:
岱宗夫如何,齐鲁青未了。
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
荡胸生层云,决眦入归鸟。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