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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错别(1 / 1)

这是她跪下受罚的第四天,天际两阴云相叠,擦出绵绵小雨。雨打在她皲裂的唇上,冰凉湿润,她忍不住伸出舌头濡了濡,有点甘甜,像一旁花圃里带蜜花心的味道。

原本柔顺的长发早成了一堆杂草根,胸腔淤血应该已干涸,手臂上的伤也已化脓,疼到最后就麻木了。跪下的双腿更是早已失去知觉,浑身上下只她的脑袋还算清醒。

那日,走火入魔般的夫子一怒之下当着她的面了却了成大功。榕叶穿喉而过,断去几根白发丝。溅起的鲜血染红了她的眼,她的脸,她的衣裳。

最令她心堵的是,她得知那日傍晚她偷走的【断念丹】其实早已被夫子偷梁换柱了去。她处心积虑送走的成漠次日便又马不停蹄地回到了竺镇!什么狗屁的重生,狗屁的她,狗屁地自以为是!一想到成漠回到成府时所看到的一切,她就狗屁地想宰了自己!早知道这样,还不如那晚在被月湖旁就眼睁睁看他断气!

其实,从夫子匆匆带她前往被月湖畔,让她瞧见湖畔旁的悲情后什么都不曾做便又转身离去,这局便设下了。她只是没敢去想夫子竟会利用她的性情作风,借她之手成他之美。

这一跤,摔得真疼。如夫子所言,她确实是自不量力,好心办坏事。

夫子夫子……脑海中一显现这二字,她的心就不止是堵那么简单了——还有痛,一波更比一波深刻的疼痛感。

她一直自以为这世上她只有诛邪与夫子,所以夫子该是与她一样。诛邪之于她是至亲,夫子之于她,更不仅只是亲人……直到那天听得夫子那句:你之于我,什么都不是!她才幡然醒悟何为自作多情。即使明知那话更可能只是气话,她还是无法不去想。

夫子不留无用之人,所以他给了她三日期限去反省,倘若三日过后她觉得自己还是做不来出手相助或是袖手旁观,那他便再不留她。

相处快十二年,竟敌不过【无用】二字,想想更是心酸。

如今三日期限已过,夫子还没出现。这倒给了枕泣更多时间考虑。说实话,是去是留,她心中并没有数。若【去】,虽说天大地大,但她孤身一人,身侧空无一物,该何去何从?她又怎么舍得诛邪,怎么舍得……若【留】,她真不敢保证下次再遇到个成漠成大功的,她一定能选择袖手旁观……再说,她又是以什么身份留在他身边?

哎,心一旦裂口,一时半会还真难补全。

略仰头又沾了几滴雨水,眼前绿藤爬满门侧的破红灯笼。她清醒来时就跪在这家久无人烟的农家小院里,夫子给她三日期限后便走了,她一个人跪在这院子里想了几天几夜也未能得出个所以然来。

雨又大了,噼里啪啦打在地上,打在她身上,卷着她的稻草发流下。雷声也适时大作,轰隆震翻屋檐上的茅草,连带震出她无数鸡皮疙瘩。她不禁开始细想,自己为何难为自己跪在这滂沱大雨中。

这么一想便想到了以往。往日里她犯了大错,夫子都会要她跪下受罚,或跪着弹琴,或跪着抄书,直到夫子气消赦免。看来,关于究竟如何抉择这个问题,或许打从她跪下的那刻起她的心底便已有了数。从头到尾,她心里都没有离开的打算,她只是在等,等着他开口跟她说些什么。

这么一等又过了一日,昨日下了一夜的大雨已渐稀疏,久违的暖阳也探出头。只是该出现的人,始终都没出现。

有了情,人总是会一再放低自己的底线。

就拿小两口拌嘴来说,起先女孩愤然转身离去,心想着:就算他来找我,跪着求我原谅我都不会再理他。过了一日,男孩没来,她就想着,再不来道歉真不理他了。又一日,她想着,只要他开口了就原谅。到最后,什么吵嘴都不重要了不在乎了,只要他能出现……

只要他能出现,她真的什么都不去想了。可惜他终是没出现。而她这身体,也快撑不住了。

暖阳又往西走了几分,隐去一半在远处的山头下。夫子向来最是守时,如今这么看来,是不是说明,夫子也已做好了他的选择……

总不能只允许她做抉择,不给夫子选择的权利吧。他也有权决定她的去留。只是这么一来,她可算真的被他丢在这里了。

这么一想着,心就跟锥子刺一般地疼,疼得泪都要掉下来了。她却是吸吸鼻子,无力地扯开一抹笑。夫子决心不要她不管她了,她总不能不管自己吧。是她该自救的时候了,她可不能这样跪着等死,你说是吧。

可是几日下来,她早已熬得虚弱无力,双腿更是失去知觉。如今连站都站不起,该如何自救是好……思索片刻,她牙一咬,任由身子往前扑去,小身板重重卧倒在地,而后双手臂擦过泥沙路,一点一点地、艰难费力地爬着出了农家小院、短林、木桥……一路下来,身上衣裳磨破,手脚磨破,手臂上的伤口又开裂了几分。她却不曾停。心里只有一个念想在支撑着她残破的身子:她得找人救她……她得……爬远……找人救自己……求……来个人……救她……

这春天的气候就跟后妈一样,阴晴不定,心情难以捉摸。这不,方才暖阳才探出头,下一刻又断断续续飘落下白雪。满地飘落的白雪渐渐地盖住屋顶的茅草,掩去一旁的花圃,也遮住了那道爬出的远去的血痕……

这该是今年春的最后一场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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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理说春末的最后一场雪该是毛毛柔柔地飘絮,而今这场雪却下得异常大。持续两日后,雪将地厚厚铺了层白毛毯,盖住事物本来有的颜色。

厚雪压枝头,染成一片白林。林间小道中,一抹暗红身影踏雪而来。那人腰间晶莹玉箫恰与白雪的剔透相成。他左手持着素白油纸伞,伞上泼墨绘出褐山红日。右手轻握缰绳,绳的那头一匹原本不羁的黑马此刻正温顺地随着他。一人一马一场雪,一步一行一脚印。

六日前,当他转身离开小院的那刻,身后传来微弱声响,对着他的背影道:【可怜冤且有头债有主。】语气里满是对他的谴责,变着相说他滥杀无辜。

他比谁都清楚【滥杀无辜】这四个字带来的痛,而她根本什么都不懂。

那一刻,他便决定一走了之。他也确实一走了之。他走了三日,途中他碰到了出行的旬炎知县一干人马。他再开杀戒,血染大地。当玉箫抵在泣不成声的知县小儿的喉前时,他的手却死死僵住,动弹不得半分。那一刻他才意识到他人可以愤然离去,但那声音那言语却是挥之不去。

他从未怀疑过自己,只那一瞬间,他从来坚不可摧的信念有了一点点动摇。但是说了只有那一瞬间。

而后,看着知县家的小儿,他突然想起十一二年前揪紧自己衣袖,躲在他身侧哭得凄惨无助的小泪人儿,想起西玖竹木屋里蹦跳的小身影,想起学琴不勤时被他责罚却不驯的小脸。想起竹板狠狠打在她手背上,她却是一声不吭,只把牙关咬紧,完了之后还能送他一抹甜笑的她……

这么一想着,手不自禁探向怀中,却狠狠扑了个空。怀里空荡荡,正巧让风得了逞,钻进披风里面狠狠吹了他一身,他从未觉得如此冷过。

原本杀气腾腾的玉箫缓缓放下,此时他心中只有一个念想:回到小院。

而后他真就马不停蹄地往回赶,怎奈奔波时又遇大雪,前前后后一耽搁便到了今日。

一瞧见这短林,心便起了异样,他没敢去细想,只是把这条路走得很认真,很认真。

终于把这短林走到尽头。迈步进了小院,第一眼所见竟是空无一人的庭院,回首,雪地里除了他走来时留下的痕迹,便没有其他。

他犹记得,往日里罚她,她总会耍小聪明偷懒,四处躲藏,从不曾乖乖跪着,还一直以为她掩饰得很好,好到他都没发现。他自以为,这次也不例外。所以他执意把小院所有屋子都寻了个遍,却连脚印也看不见。

心,有点不置信地空落落。

顿步停在几日前她跪下的地方,瞧着一旁被雪压弯的花枝,眼神复杂。

手一松,素白油纸伞落地,掉落在她跪下的那方,伞边沿轻轻嵌进雪地里,白雪纷纷,打上伞中的褐山,遮去其中的红日。

雪把无言头发染白,他却无暇搭理,自顾自盯着油纸伞瞧了半晌,像不死心地等待着什么。等了许久许久,等到雪积得快要压垮他肩头时,他才把手一扬,来不及拍拍落满身的白雪,也来不及拍拍就要被雪掩盖去的小黑,便就扯住缰绳,纵身一跨一蹬一呵斥,那骏马便带着暗红身影向着来时的远方奔驰而去,徒留马蹄后飞溅的雪渣跟被铁蹄新翻出的雪下泥土,只那泥中隐隐约约夹着血红色。

罢了。今日一别,此生此世,再不期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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