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二少夫人的琼玉轩门口分开,钟未央坐软轿回平蒙院去继续卧床安胎,六少夫人坐软轿去了青梅院,去讨好国公夫人,五少夫人急急忙忙地回了秋爽轩,因为还有一大堆事情在等着她这个暂时的当家人去处理,那些管事媳妇早就拿着账本和对牌在秋爽轩排好队了。
五少夫人一进屋,刚坐下,白皙瘦长的手还没来得及端起青花茶盏,风嬷嬷就急忙禀报道:“少夫人,在十小姐的事情上,原本分派给二少夫人的那份差事办砸了!”
五少夫人的手在中途停顿一下,继续端起茶盏,从秀气的鼻孔里冷哼一声,狠狠地喝了一口茶,“碰”地一声放下茶盏,没好气地抱怨道:“她可真会添乱!”停顿了片刻,她语速飞快、语气不善地问道:“怎么办砸了?”
风嬷嬷迫不及待地张嘴说道:“按照嫁妆单子上写的,原本该给十小姐的嫁妆箱子里放上一个六尺长的玉如意和二尺高的红珊瑚,但是我今天去看的时候,发现那个玉如意是次等的,侧面有一道裂纹,而那个红珊瑚竟然选的是两个一尺高的。”
五少夫人眸光不屑,冷笑道:“她们以为这只是小小的庶女出嫁么?真是一群鼠目寸光的无能之人!她们也不好好想想,十小姐要嫁的人是谁?这种事也敢马虎!”忽然,五少夫人皱起眉毛,问:“去看看,楚姐儿怎么了?”
风嬷嬷连忙跑了出去。
“呜呜——呜呜——”
楚姐儿正一边哭,一边用小拳头打乳娘的脸。不止是如此,她被乳娘抱在怀里,小家伙的脸上居然糊着泥!半边脸都是黑黑的泥!
“怎么回事?”风嬷嬷把楚姐儿抢过来抱着,一边加快脚步往屋里走,一边侧过脸去质问乳娘,瞪着眼睛,语气十分严厉。
乳娘张张嘴,又闭上,呐呐无言,暂时什么也没说,脸色很不好看。
“哎哟!我的小冤家!怎么这么脏……”五少夫人睁大双眼看着女儿,惊讶地感叹着。要不是因为看见女儿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她都快要不认识眼前这个脏兮兮的小泥人了!
机灵的丫鬟很快就端来了温水。楚姐儿被洗干净了脸,又被送去洗澡。
五少夫人没有闲着,继续听那些管事媳妇汇报差事。风嬷嬷正在浴房里,一边照顾楚姐儿沐浴,一边仔细盘问乳娘。
“这泥是谁扔的?”风嬷嬷的声音很是着急上火。“你们是在哪里被扔的泥?”
乳娘吞吞口水,表情很为难。
“哗哗”地一阵响,楚姐儿忽然用双手捧起水,泼向风嬷嬷的脸,哈哈笑,又用稚嫩的声音喊着:“是天上的天鹅扔的!风嬷嬷帮我打坏蛋天鹅!”
风嬷嬷无可奈何地看着楚姐儿,捉住了小家伙的手,劝道:“好!好!楚姐儿等会儿再玩啊!快点沐浴完,别着凉了!”
楚姐儿不听,继续用光溜溜的小身子在浴桶里扑腾水花。“哗哗”的声音是一阵接着一阵!围在浴桶旁边的风嬷嬷、乳娘和丫鬟们都被水泼了个遍。
等楚姐儿终于稍稍安静下来,风嬷嬷又皱眉看向乳娘,严肃地质问:“究竟怎么回事?”
乳娘连忙摇头,紧张地说:“不是天鹅!当时正好有天鹅在天上飞,我们都在抬头看天鹅,就有人扔了泥过来。是在小花园那里,楚姐儿说想摘很多花去找九少夫人。我们只看到了那两人的背影,没看清脸。”
“两个人?穿什么样的衣裳?什么样的鞋?个子多高?”风嬷嬷阴沉着脸,又是一连串的质问。
乳娘吞吞口水,憋红着脸,低下头,膝盖有点发抖,她干脆一鼓作气,紧张地说道:“是两个小哥儿,虽然没看清脸,但是听他们的笑声和看他们的背影,很像是大少夫人院里的钜哥儿和泽哥儿。”
终于一鼓作气地说完后,乳娘小心翼翼地抬头打量风嬷嬷,发现风嬷嬷这会子的脸色真是阴沉到了极点。
有一种阴沉,就仿佛打雷下雨前的天空,那么昏黑!
乳娘吓得一哆嗦,赶紧垂下眼皮子,再也不敢出声了。
风嬷嬷眼神深沉,在自个儿心里冷哼着:又是那两个小兔崽子!
小兔崽子做过的坏事可不少!用石头打伤过五少夫人的狗,打伤过九少夫人,还有很多没被公开的事!简直是两个罄竹难书的小混蛋!这些就是风嬷嬷此时在脑中的想法!
楚姐儿又开始使劲扑腾水花,但是风嬷嬷顾不上阻止楚姐儿了,她正咬牙切齿地在心里咒骂着别人。
“快点儿!我要去找九婶婶玩!”
……
“让丫鬟们陪你在院子里玩!为什么一定要去找九婶婶?”五少夫人把洗得香喷喷的小女儿重新抱到怀里,暂时抽出空来,听女儿唠叨。
楚姐儿抱着五少夫人的脖子,嘟着小嘴,在五少夫人的怀里滚来滚去,霸道地说:“去玩!就要去!就要去找九婶婶玩!不要丫鬟!”
“你的九婶婶最近在休息,你别给我惹麻烦!”面对着小女儿的不讲理,五少夫人一直忍在耐心与不耐烦的矛盾边缘。
“就要去!就要去!”楚姐儿用眼睛瞪着五少夫人,忽然大声喊了一声:“坏蛋!”
五少夫人倒是被气笑了,装模作样地在楚姐儿的屁股上拍了几下,抱怨一句:“你真是我的小冤家!”接着,她又打着商量:“你别去平蒙院吵你九婶婶,我让丫鬟去带恩姐儿过来陪你玩,好不好?”
“不好!不好!恩姐儿笨蛋!丑八怪……”
风嬷嬷在一旁笑着摇头,目光既无奈,又充满了温情,她偏爱地觉得:楚姐儿真是活泼可爱啊!
对眼前这一幕,风嬷嬷是无比地熟悉,因为每次楚姐儿撒娇,都要闹半天。五少夫人也拿楚姐儿没有办法,五少夫人自个儿就是最溺爱女儿的那个人!
——
钟未央一回院子,就立马有丫鬟飞奔去外院叫了太医来。太医早就到了国公府,一直在外院里等着。
等太医看诊离开后,钟未央看向赵嬷嬷,问道:“嬷嬷,太医是你叫来的吗?”
赵嬷嬷很诚实地点头,并且解释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小心驶得万年船。少夫人不要觉得嬷嬷烦人!嬷嬷是过来人了,见过的事情比较多,难免要下心一点。”
“是!我知道了!”钟未央穿一身雪白的中衣,披头散发地仰面在枕头上躺下,睁大眼睛看着帐顶,还在回想着二少夫人的事。片刻后,她闭上眼睛假寐着。
她听见赵嬷嬷在低声问:“二少夫人怎么样了?”
接着,徐嬷嬷小声在答:“不好,也不坏,就是在发呆。”
“气色怎么样?”
“气色不大好。”
“屋里有药气吗?”
“有。”
……
耳朵渐渐地在现实中罢工,钟未央沉入了梦乡,做了一个怪梦。
她梦见:二少夫人放一把火烧了琼玉轩,然后驾着马车要逃跑,可是马车忽然停在了她的面前。二少夫人对她说:“九弟妹!你和我一起走!”她笑着问:“你走你的!我为什么要走?”可是二少夫人接着说:“我受够了这个男尊女卑的社会!是你告诉我的,说有一个男女平等的好地方!是你勾引我离家出走的!所以,你必须把我带到那个地方去!不然,我就把你的秘密告诉所有人!你走!你走!跟我走!”忽然,马车里涌出无数个白嬷嬷,把她推上了马车,就在马车要启动的时候,她鼓起勇气飞身一跃,从马车的窗户口跳了出去,耳边的风声呼呼地响,而她一直在空中打着滚,一直不能落到地上,正当她咬着牙抱怨一句:“真是活见鬼了!遇到了鬼打墙!”忽然,她看见小小的恩姐儿像哪吒一样踩着风火轮、举着红缨枪冲来了,大喊一声:“妖魔鬼怪,往哪里跑?”
在梦的回音中,梦境戛然而止,钟未央睁开眼,看到了一张离自己很近的小脸,恰好是恩姐儿!小家伙躺在她的身边,也在睡觉,面庞乖巧、恬静。
钟未央做梦做得头昏脑涨的,抬起手一摸自己的额头,才知道自己可能是发烧了。她不禁在心里感叹一句:现实比梦境好一点!发烧也比在空中不停翻滚要好得多!祈祷自己下次做梦别遇上鬼打墙!
“少夫人,醒了吗?”赵嬷嬷探过头来,小心翼翼地问。
“嬷嬷,叠一块湿布巾来。”钟未央声音无力地说着,觉得头晕,又闭上了眼睛。
赵嬷嬷伸过来手,温柔地覆盖在钟未央的额头上,表情忍不住有点担心,轻轻地收回手,脚步轻轻地走出去吩咐丫鬟去了。徐嬷嬷继续留在屋子里,守着钟未央,孙嬷嬷也待在屋里。
屋子里光线昏暗,忽然,外面传来“轰咚”一声巨响,接着,像倒豆子一样的声音络绎不绝。屋顶上、地面上、树叶上,到处响。外面的天色也是昏昏沉沉,唯有闪电的光芒能瞬间照亮天空和整个天底下的人间,雨水像是在泄洪。
“这雨下得可真大!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雨呀!”这是清江的声音,像是很高兴。
丫鬟们正站在堂屋门口看雨。
“幸好今天收衣裳收得早!”松月的声音。“这雷声真是吓人!”
“九少爷今天还没回来呢!”不知是哪个丫鬟轻声嘀咕了一句。
“闪电这么厉害!九少爷可能今天不会回来了吧!”
“是啊!外院的书房也能睡觉!”
“可是,若是这雨一直下这么大,下到天黑的话,咱们的晚饭还在大厨房里呢!怎么办?谁去取食盒啊?”
“我可不敢出去!下雨倒是不怕,可是我怕闪电和打雷!以前我们家乡有个人就是被雷劈死的!很可怕的!”
“做了亏心事,就会被雷劈!”
“雷又没长眼睛,哪有那么准啊?”
……
小丫鬟们的唧唧喳喳声滔滔不绝,像一群挤在一起躲雨的小鸭子,蛮可爱的。
内室里,恩姐儿被雷声吓住了,躲在钟未央的怀里,脸都不敢露出来,生怕看见闪电。钟未央抚摸着小家伙的头顶,不停地对恩姐儿说话,同时在心里愉快地想着:刚才在梦里,恩姐儿还变成哪吒帮我打妖怪呢!现在又变成小袋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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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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