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夫人喝口热茶,苦笑一下,语气泛着苦味,说道:“太后病了,皇后的身体很不好。”声音仿若虚渺的柳絮,没有力度,隐藏着叹息。
国公夫人的话点到即止,没有多说,因为是牵涉到皇宫里的事,这不是可以随意闲谈的。
大少夫人把目光凝视着国公夫人,眼神里的意思很明显就是:我懂!她也没有再追问,小声地叹了一声气,脸上的表情显得灰败。
国公夫人把青花茶盏搁下,伸出手握住大少夫人的手,轻拍拍,目光温柔地劝道:“你别操心,回去好好养着。明天旧太子出殡,咱们家该做的事情自然有你几个弟妹打理,你别担心。”
“母亲也别太辛苦,多保养自己的身子。母亲好好的,我才放心。”大少夫人眼神专注,叹息地说道,声音像空谷幽兰。
国公夫人心里觉得宽慰,勾起嘴唇想要笑一笑,结果脸上尽是苦笑和疲倦,脸色显得苍白无力。
外面大丫鬟打起锦绣门帘,一道声音传进来:“二少夫人、五少夫人、六少夫人、九少夫人、十小姐来了!”
“母亲!大嫂!”钟未央她们走了进来,依次行礼、问安。
国公夫人微笑地点点头。钟未央和五少夫人她们动作谨慎地坐下,目光含蓄地看向国公夫人和大少夫人,细细地察言观色,每个人心里都有思量。
屋里暂时沉默了片刻,谁也没有先打开话匣子。
钟未央看了看大少夫人,心想:大嫂大概是滴水不漏的那种人,气色和身体看上去养得并不是很好,但是依然在人情世故上不落人后,这几个月以来,她还真没有做过一件让别人挑理的事来,不容小觑啊。
大少夫人微笑地看着钟未央,目光扫了扫钟未央的肚子,眉目端庄、和蔼。
庄嬷嬷默默地站在大少夫人身边,转眼间见大少夫人脸色疲倦了,她熟稔地走到大少夫人身后,伸手给大少夫人捏肩膀,动作安静。
六少夫人率先打破这份沉默,张嘴试探地问道:“母亲明天还要进宫去吗?”声音里比平时多了几分谨慎。
国公夫人脸色沉闷地点点头。
五少夫人眉眼自信,微笑着说道:“母亲放心,家里的事情我一定尽心尽力,不让母亲烦心。”
国公夫人嘴角弯起,眸子里有了微微的笑意,稍显温暖,点头说道:“家里有你们,我放心。”说着,她把目光放到钟未央的身上,目露关怀,说道:“阿川若是有事,尽管找你几个嫂子。”说着,又把目光在几个儿媳妇的脸上扫了一圈,语重心长地说道:“你们看顾好阿川就行。”
最小的儿子和小儿媳妇,这两个人在国公夫人眼里,就是两个孩子,不管事实是怎么样,反正她心里就是存着这样的一份情感——不放心,总想着多偏疼一点。
五少夫人连忙用手拍着心口保证:“母亲放心,我保准照顾好九弟妹!”
钟未央心头觉得温暖,等五少夫人停了话,她看着国公夫人说道:“我会自己保重的,母亲多注意休息,别累着了。”
国公夫人又是露出苦笑,摆摆手,说道:“你们都先回去,五儿媳妇留一会儿。”
“是!”大家站起身,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里还有点依依不舍,除了五少夫人,其他几个儿媳妇默默地走了出去。
二少夫人一直低垂着眼睫毛,除了请安之外,整个过程中没说一句话,脸上的表情是愧疚的。
出了门,清江和司徒玥音一左一右地扶着钟未央,走得很慢。六少夫人突然在前面站住脚,转过身来,眸光流转,眉眼上扬了一瞬,微笑着喊道:“九弟妹,你这几天肚子可好?”
“挺好,挺安稳的!”
钟未央一边回话,一边沉稳地走了过去,刚刚说完,六少夫人动作稍显霸道地伸出手,挽住钟未央的左边手臂,清江比较有眼色,连忙就默不作声地退到了后面,把位置让了出来。
六少夫人愉快地笑了一下,亲亲热热地挽着钟未央的手臂,压低了大嗓门,靠近钟未央耳旁嘀咕道:“你要是还想吃灵芝,尽管来找我,我那里还有六七支上好的!”有点讨好的意思!几乎一开口就把前些天那针锋相对的痕迹都抹去了!
回想刚才国公夫人说的话,六少夫人是越想就越觉得:婆婆对九弟妹如此偏疼,我要是还跟九弟妹作对,那岂不是跟婆婆和自己作对吗?
她可不是傻子!哪有自己害自己的呢?所以,这会子态度来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两人这会子凑在一块儿说话,明显是冰释前嫌了!
——
国公夫人当着儿媳妇们是那样一番话,但是到了晚上,她对国公爷又是另一番说辞。
“皇后娘娘疯了!”
国公爷目光在眼底澎湃,目光由明到暗,叹出一口气。他伸出大手,握住国公夫人的手,紧紧握着,两人坐在炕上,相对无言,气氛悲凉。
有谁能想到,短短几天罢了,朝堂和后宫的局势来了惊天的逆转,太子没了,皇后疯了,再接下来就应该是重新确立储君和皇后。唉!国公爷何尝不希望国家安稳、朝廷安稳?可是天不遂人愿,作为臣子,他只能叹息罢了。
——
通往京城的官道上,二十来匹骏马铁蹄狂奔,头上星光连着月色,马上的人连夜赶路!
“驾!驾!”
“嘚嘚嘚……”
“吱呀”一声!镇国公府的大门被打开,此时天还未亮。
“世子和九少爷回来了!”当值的侍卫和管事又惊又喜地迎接。
把马鞭甩给随从,世子司徒春和司徒明的脚步毫不犹豫地迈向外院书房。
“国公爷回内院了吗?”世子脚步如风,声音像冒烟的火苗,染着急切。
随从们也都脚步匆匆地跟上,有人回答道:“回世子,国公爷在内院,二少爷歇在外院书房里,在养伤。”
世子司徒春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问:“养伤?伤到了哪里?”语气硬邦邦的!眉头紧皱!他在收到信之后,就和九弟司徒明一起赶了回来,但是国公爷写给他的家书上并没有提及二弟司徒骆受伤的事。此时一听到“养伤”,他心里的火焰更加熊熊燃烧了,既怒又惊!
这种愤怒,是由关心和在乎而生出来的愤怒!如果不在意,自然不会动肝火!
“是受了惊吓,外伤不重!”跟随的人连忙回答,内心像敲急鼓一样紧张。
世子司徒春立马转身,脚步迈得又快又急又大,携着风声赶往外院书房。
惊吓?一个大男人受什么惊吓?又不是小姑娘!司徒春和司徒明心里都是这样的想法,有狐疑,有寻求真相的急切。
外院书房里,灯火明亮,二少爷司徒骆根本睡不着觉,因为他一睡就必然做噩梦,梦里头有掐住他喉咙的太子!每次一惊醒,都是一头冷汗,反反复复的,在这一两天里,他被折磨得脸色发青,眼窝凹陷,眼睛周围爬上越来越多的皱纹。
“二少爷,世子和九少爷回来了!正往这边来!”
听到小厮的禀报,司徒骆着急地掀开身上的被子,把双腿移到床沿,打算下地,但是一站起来,他就感到两腿发软,浑身竟然一点力气也没有,只剩下虚浮。
他挫败地又在床沿坐下,恼羞成怒地用拳头打一下自己的腿,和自己生着闷气。
“二弟!”
“二哥!”
书房的门被打开,携着冷风,世子司徒春和九少爷司徒明走了进来。
目光对视,互相打量,世子司徒春双手背于身后,皱眉问道:“二弟,你这是怎么了?”几天没见,竟然就苍老成这副模样了!那眼睛四周的皱纹竟然这么碍眼!足足老了不止十岁!
二少爷司徒骆忍不住苦笑出声,居然落下泪来,他自己明白,自己以前太沉迷于酒色了,被酒色掏空了身子,所以现在是一蹶不振。
司徒明转过身,用目光示意随从都退出去。书房的门重新被关上。
司徒骆抬头看向兄长和九弟,挤出几分笑容,低声说道:“没事!我现在处在风口浪尖上,不适合抛头露面的,所以就装病几天。”
对这话,司徒春和司徒明心里可不相信,单单就看司徒骆那模样、那病态、那苍白和衰老,哪里是装出来的?这病,显然是从内到外都不轻!
“太医怎么说?”世子司徒春在太师椅上坐下,语气沉沉地问道。
司徒骆心里不好意思,低头答道:“真没什么事!就是装一装罢了。”跟兄长和九弟说,说他其实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这话叫他如何说得出口?如果说了,以后面子上哪里能立得住?还不如不说!
世子司徒春见司徒骆那副吞吞吐吐的颓废样子,眉头拧得更紧了,目光严厉地盯着司徒骆的脸。他以为亲兄弟之间无话不能说,哪知二弟司徒骆却故意隐瞒。
看见二哥那颓废样子,跟以前的风度翩翩相去甚远,司徒明不由得叹出一声气,走过去拍拍二哥司徒骆的肩膀,语气爽快道:“二哥,你瞒着我们做什么?”
司徒骆肩膀震了震,无奈地苦笑,但还是嘴硬,坚持着说道:“真没事!就是装几天罢了!”
司徒骆的话刚落音,世子司徒春心里极不耐烦了,右手重重地一拍,拍得梨花木的太师椅扶手震了震!木头仿佛要四分五裂一般!司徒春那一双极像国公爷的虎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司徒骆,那模样是发怒了!
司徒骆垂头丧气地坐在床沿,不敢抬头直视过去,但就是嘴硬,不肯实话实说,就像一块硬石头一样在顽强抵抗着。
司徒明两道剑眉的眉峰也蹙了起来,不过他懒得再跟他二哥计较,走过去在太师椅上坐下,默默地喝茶。目光时不时地在他二哥身上一扫而过,他觉得,二哥确实是病了!缺少了过去的精神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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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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