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琉璃窗外的日光变得柔和的时候,赵嬷嬷急急忙忙地走了回来。
她没有急着去西侧屋,而是先去沐浴,换了洁净的衣裳,又洗去了满头的汗,才走来见钟未央。
赵嬷嬷一进了西侧屋,就立马回话:“少夫人!这还真是怪事!五少夫人和六少夫人院里的衣裳都没事,单单就丢了咱们院里的!”
对此,钟未央一点意外也没有,平静地道:“以后咱们在后跨院里洗晒衣裳,就会没事了。”
赵嬷嬷连忙点头,嘟着嘴,懊恼道:“奴婢刚才想了一路,觉着这事倒也不一定是偷,可能是洗衣院里的丫鬟、婆子们当差不仔细,不小心把咱们院子里的衣裳混进别人的衣裳里去了。恩姐儿的小袜子又十分的小,说不定就在倒水的时候,把袜子给倒丢了。”
钟未央接着她的话,语气慵懒、清冷地道:“也可能是她们以为咱们院里的人好糊弄,所以洗咱们院里的衣裳就马马虎虎,对别人就不敢。所以才单单只丢了咱们的衣裳!”
赵嬷嬷手脚蠢蠢欲动,手握成拳头,咬牙狠狠地道:“让奴婢去洗衣院里敲打敲打那群奴才!看她们还敢不敢轻慢我们平蒙院!”
让赵嬷嬷去洗衣院里叉着手骂人?钟未央忍俊不禁地道:“不用动气!嬷嬷,你派个口齿伶俐的小丫鬟去一趟二少夫人的琼玉轩,把事情告诉白嬷嬷就可以了。反正,以后咱们的衣裳就都放后跨院里洗,不送去洗衣院了。”
“是!”赵嬷嬷急忙忙地出去吩咐了二等小丫鬟松江,先把妥当的话教了小丫鬟一遍,就打发小丫鬟去了。然后,她就急忙忙地赶去后跨院里,亲自指挥着丫鬟、婆子们搭建晾衣裳的竹竿。
后跨院里忙得热火朝天!
小丫鬟松江以她那双飞毛腿的本事,飞快地跑了一趟琼玉轩,不到两刻钟,她就气喘吁吁地回来了,回话道:“琼玉轩里的人个个都太忙了!我硬挨过去的,凑在白嬷嬷的耳朵边把那些话说了,但是白嬷嬷只回了三个字。她就说,别担心!然后就手里拿着对牌,着急地出门去了。我听说,白嬷嬷是得了二少夫人的吩咐,要回白家去!”
白家,就是二少夫人的娘家。
这个时候赶回白家去?钟未央不禁疑惑,转头看向琉璃窗,只看见夕阳的斜晖,昭示着时间将晚。
钟未央安静片刻,又问:“是谁告诉你的?白嬷嬷是回白家。”
小丫鬟松江乌溜溜的眸子里没有丝毫害怕,响亮地答道:“是堂屋门口的小丫鬟说的!”
又是门口的小丫鬟!钟未央笑道:“可以了。你去当差吧!自己跟秋香说,去花厅里拿一个桃子吃。”
“多谢少夫人!”松江欢欢喜喜地走了。
钟未央寻思着:在堂屋门口守门的小丫鬟所知道的事情真的挺多,屋里进进出出的人她都看得见,又特别容易偷听,一定要安排一个守口如瓶、不多话的丫鬟才行。
恰好这时,赵嬷嬷走了进来,钟未央便把这些顾虑说了出来。
赵嬷嬷郑重其事地答道:“少夫人放心,奴婢这几天会紧盯着小蓝和小藕的!另外有几个又木讷又老实的小丫鬟,奴婢也会多留意的。”堂屋门口由小丫鬟小蓝和小藕轮流当差,两个都是国公府里原有的丫鬟。
看门的差事并不是一份什么有前途的好差。夏天站在门外受着暑气,容易把脸晒黑;冬天又吹着寒风,冷得直哆嗦,脸上、耳朵上、手上和脚上都生冻疮!还不能搬椅子来坐,只能站着,偶尔偷一偷懒,才能在檐廊下面的栏杆上坐一小会儿。可以说,这是个清苦的活!因为她们只领有三等丫鬟的月例,跟扫地、烧灶火的丫鬟是一样待遇。
钟未央满意道:“木讷和老实正好!等嬷嬷把人看明白了,就把守门的小丫鬟升做二等丫鬟吧!”
赵嬷嬷扭扭捏捏的,为难道:“少夫人,这可不行。每个院子里安排几个几等的丫鬟,这都是有规矩的!府里面每个月得依照这个规矩发例钱呢!”例钱就是工资!
钟未央不以为意,轻松地道:“在咱们院里,她们就是二等丫鬟。给她们这个名分,同时,剩下的一部分钱,我补给她们!不需要去和规矩较劲。”
“是。”赵嬷嬷放下心来答着,又问道:“后跨院里都已经准备好了!还等少夫人吩咐,怎么安排洗衣裳的人?”
每天被鸡毛蒜皮的事包围着,就算事情再小,也要动脑筋思量一番。钟未央也想偷偷懒,她爽快道:“这些事就全部交给嬷嬷安排吧!要干净和本分的人就行!”
“是!奴婢晓得!”赵嬷嬷笑呵呵地出门去了。她不爱闲着,就喜欢忙忙碌碌的生活,有事情忙的时候,她反而高兴、自在些,这说明自己在平蒙院里是有用的,还不算老!
钟未央单手搂住恩姐儿,笑道:“太阳落山了!咱们去后跨院里散散步吧!”
恩姐儿的动作轻轻的、柔柔的,高兴地搂住钟未央的脖子,很小心地把下巴靠在钟未央的右边肩膀上,点点脑袋。很小心地,不去触碰钟未央的左肩。
孙嬷嬷给恩姐儿穿好天蓝色的丝绸小鞋子,然后把她抱下地。钟未央用右手牵着恩姐儿的小手,带着蹦蹦跳跳的小家伙慢慢往外走。
走到堂屋门口时,钟未央停住了脚步,特意看了门口的小蓝一眼。
小蓝连忙心虚地低下头,不敢看钟未央。小蓝生一双细长的小狐狸眼,眉毛细长、弯如柳叶,脸型小巧、形状像草莓,因为脸被太阳晒黑了,所以模样看起来倒不起眼。
钟未央也没有多看,只停了一下,就牵着恩姐儿继续走了。
小蓝偷眼觑着钟未央的背影,恰好被回过头来的孙嬷嬷用目光逮了个正着。小蓝瞬间又被吓了个半死,她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鼓起眼睛看着孙嬷嬷,十分惊慌失措。但是孙嬷嬷依然神色如常,什么也没说,很镇定地转过头,继续跟在恩姐儿的身后。
小蓝为什么会心虚?因为她是国公夫人借元嬷嬷之手安插在平蒙院里的眼线!她已经有好几次去把平蒙院里的事告诉元嬷嬷了。
后跨院里果然很空旷,这里没有正屋,四周建着一模一样的厢房,中间就是开阔的庭院,那几棵仅有的石榴树和梅树就长在庭院的最中间。此时,庭院里井井有条地架起了竹竿,牵起了绳索,一切准备就绪,就等着晾晒衣裳了!
看着绳索,钟未央突然想起来,可以给恩姐儿做个秋千玩,还可以请木匠来做个手动的旋转木马。前面的正院里正好也花木不多,剩下了很多空地方,可以挑一块好地方来安置旋转木马,把秋千可以搭在那两棵并肩的合欢树上。
恩姐儿把空着的右手伸到竖在地上的竹竿上摸一摸,但立马又把小手缩回来,一副既好奇、又不敢多摸的样子。
钟未央带恩姐儿在后跨院里转了一圈,觉得没什么好看的,便又回了前面的正院里。她先去并肩的那两棵合欢树那里仔细看了看,声音清亮地吩咐道:“清江,你明天去告诉管事娘子,让她带几个婆子来,替我搭一个秋千。要矮一点的秋千。跟雪梨院里的那个秋千一样吧!”
“是。奴婢记着了!”清江笑着答应。
至于旋转木马,就等秋天再做吧!现在外面的太阳太烈,不适合在室外动工。
秋香走来提醒道:“少夫人,该去请安了。”
钟未央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衣裳,外形并没什么不妥,不过,上面沾着比较浓的药气。她回屋去把衣裳从里到外都换了一身,然后才带着恩姐儿出院门。
在路上,她遇到了脚步匆忙的二少夫人。自从掌家之后,二少夫人走路就脚步带风,不再是从前的轻缓悠然之态。
“二嫂。”钟未央笑着打招呼。
二少夫人也停下脚步,她像是突然改变了主意,脚步转了个弯,朝钟未央走过来,面对面地说道:“九弟妹!为了昨天钜哥儿和泽哥儿对你不敬的事,今天国公爷对他们用了家法处罚。你心里满意了吗?难道你会心安吗?他们只是两个孩子而已,你何必跟他们斤斤计较?你是做婶子的,理应仁慈,为何这点心胸和气量都没有?就算两个孩子做错了事,你也不应当去向长辈告状!扰了国公爷和母亲的清静,这又是违背了孝道……”
在场的大部分丫鬟和婆子听得脸都绿了!大家都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当然,也有的人在偷偷地幸灾乐祸。
钟未央笑意清浅,声音清亮,打断道:“二嫂,你莫不是把我当成墨哥儿和楷哥儿了吧?这样我可当不起。”
那是二少夫人的亲生儿子!
二少夫人冷着脸,脸色很不好看,严肃道:“我现在同你说的是钜哥儿和泽哥儿的事!你这样打岔是什么意思?莫非,我说的道理说错了吗?九弟妹自己回去读一读女四书,看看我究竟说错没?做人做事都不要为所欲为!应当三思而后行,至少也要遵守仁孝二字!”
钟未央态度悠然,笑道:“别人都说长嫂如母,算一算,二嫂大概就相当于叔母了吧。不过,刚才说的那些道理,我也能倒背如流。我还是更喜欢二嫂给我讲书法,那样我也自在些。”她调皮地眨眨眼,跟二少夫人的一脸严肃迥然不同。
“就算明白道理,也需要行止有度才行!”二少夫人憋着一股怒气在胸口,严肃着面容,带着一路丫鬟、婆子,扬长而去,没有等钟未央,甚至没有作别。
钟未央牵着恩姐儿的小手,优哉游哉地继续往前走,手指着花花草草,告诉恩姐儿它们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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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日快乐!开心、幸运、健康!
晚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