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屠境的笋塔城发生了有史以来最大的灾祸,冬日风雪狂雷像是脱缰的野马,在这片并不美好的城市里横冲直撞。
乌云像是这一片死气沉沉的黑城的倒影,以一种极低的姿态压在笋塔城上。
原本长短不一,钉板一样伫立在大地上的笋塔城,因了被这暴风雪的侵袭,终于承受不住。
好似为了参加一场盛宴,北边血红深渊里传来阵阵龙吟,大地震动。
倒塌……,倾斜……,冰冷……。
已经活得跟鼠族类似的民众,现在更是无家可归。
当暴风雪暂时过去,人们在废墟中寻找自己的亲人,没有了父母的孩子在废墟中无助的哭泣。
笋塔城外是植灵族的聚居地,这些植灵在这样的浩劫中牢牢的抓住了脚下的大地,获得幸存的机会。
海水中不知为何涌出了青烟,海灵族人能上岸的全都上了岸。
不能上岸的,到最后也都以另一种姿态,翻着肚子,浮起来了。
生活在更远处的百兽族们,因为天性使然,早早感知到了不对,可也有不少的伤亡。
此时的暗曜正站在魔宫外看向已经平静的地面和远处的夕阳。
暴风雪和地震过去,地面上的笋塔从根根分立,到现在的相互依偎。
被雪花盖住了的废墟从上边看下去有种残破的美。
暗曜冷冷的看着这一切,或许也只有他才知道,浮屠境之所以这样不稳的真正原因了。
下边的人不知道何时已经聚集起来,向着在这天灾中唯一没有受到损害的地方聚拢来。
浮屠境遭受如此天灾,所有幸存者的内心都沸腾起来了。
他们要活下去!他们要离开这里!
老尊主是对的,他们一定要同心协力,离开这个鬼地方!
“老尊主,带我们离开这里吧!”人们的声音充满了对命运不公的悲愤和求生的欲望。
这声音从地面直达魔宫的高度是不可能的。
可暗曜似乎还是听见了,脸上露出享受的表情,仿佛期待已久的戏终于开锣了。
“羽瞳,你看,我和他是不一样的,他就从没有像我这样受过爱戴,众望所归。”
“我才是能够带领族人好好活下去的那一个,我将做得比他更好。”
***
幻文在浮屠境的生活很短暂,可他也深刻的记得最近几年来浮屠境的惊人变化。
是崩坏。是毁灭。
是一种他们赖以生存的空间突然疯了一般,想要带着其中的生灵一起去死的感觉。
所以相比起现在有容峰上平静的思过屋,他更是替魔族感到不公。
这是人族用来惩罚弟子的地方,可是你看啊,多么的精致。
外边的风雪温柔得像儿时母亲的手。
当袁琴琴问他,找自己到底何事的时候,他不禁就想到了这些。
这女人实在是太幸运了,身背杀人的嫌疑,还能够得到堪比礼遇的待遇。
他突然就没了好兴致,将一个珠子掏出来扔在袁琴琴面前,脸上带着些残忍的笑意。
“你之前不是问我,圣婴如何了吗?不妨自己看看吧。”
没有什么比看着自己在意的人,在自己看不见、去不到的地方渐渐死去更加让人心痛的了吧。
袁琴琴一愣,确定了对方在说什么时候,迫不及待将这粒珠子捡起来。
珠子上陡然发出白色的光芒,将她笼罩进去。
一段画面立刻跳入她的识海之中。
这是幻音最后一次见幻舞的场景。
形如枯槁的迟暮美人尖叫着消失,将死未死的魔族圣婴漂浮在绿色的药池中央,即将消失的他让魔宫中人真正感受到了什么叫做魔婴。
这是一段反复播放的情景。幻音只将其中最为重点的地方提取出来了。
翻来覆去,组成了一幅怪异诡谲的画面,因为没有流血,所以并不血腥,但是对袁琴琴来说,这比什么都可怕。
孩子变成了这样。
比什么都可怕。
光芒散去,袁琴琴哀哀的痛叫了一声,手中的珠子应声而碎。
周身的紫色光芒暴涨!
幻文没有预料到她会是这个反应,连忙为自己结了半个保护的结界盾牌一般挡在身前。
他此前料想过,一个女人看到自己即将死去的孩子,要么哭得撕心裂肺,要么捶胸顿足怨天怨地,总之不会是这样突然发起狂来。
失策了。
袁琴琴脸上已经看不见了正常人的神色,五指成爪厉色朝他攻来!
幻文的结界起得太匆忙,只结了一半挡住前边,后方却还没有退到墙边。
只见明明在前边的女人竟然突然消失了,而自己的后颈上多出了一只指甲尖锐的手。
幻文在这女人身上经历了此生最多次的没有想到,可他毕竟不是吃素的。
转身就捏住那只手,可刚刚捏住,手中便是一空。
怎么回事?
幻文不由得用上了全身的灵力去对抗这看不见的对手。
太诡异了,这不过是一名小小的修行士,平时看着修为都还不足战者。
可此时这阵爆发足以和他这个高阶媲美。
他不敢胡思乱想,却发现自己已经处在一个不妙的境地。
不知道从哪里射出一条黑色的铁线,将他周身缠住。
这铁线越挣扎越紧,像是有生命,哪里动缠哪里,将他身上勒出了道道血痕。
杯具的不仅仅是这样,就在他停止挣扎之后,才发现这黑线的来势汹汹,直有要把他直接碎成数段的意思。
他只好求饶:“相离师妹!不要冲动!”
袁琴琴的身形一闪,凭空出现在他面前。
幻文竟不知道她是怎样做到这些的,通灵士识己境界有这样成就的,在整个诸天门恐怕也不多。
袁琴琴的眼神像是一蓬钢针扎来,原本甜美的神色早已被凌厉取代。
“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对他。”她的声音幽冷凄厉,让幻文身上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不会的,这女人怎么会有这样的威压。幻文不信的想到。
袁琴琴已经没有办法再去回想自己看到的东西,她满心的以为,对方是袁豆豆真正的家人,他们一定会善待他的。
可是这是什么意思?
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她是不是错了?是她错了,她太无能,太无能。
太自私、自以为是了。
敖索是对的吧,魔族,都是不可信任的。
她,也是该受到惩罚的。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