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早晨,阳光明媚,驱散了寒冬腊月里的丝丝寒意。
院子里大片的阳光洒下来,透过杏树曲折的枝桠在水井边的空处映出斑驳的碎影。
井边的石台上,只见青婵坐在小木凳上挽起衣袖露出如嫩藕般的玉臂,低垂着云发梳成双丫鬓的脑袋,细心而娴熟地搓洗着昨日换下来的的衣衫。
原本李婶知她体弱不能受寒,是不让她洗的,但她却不愿让李婶两头兼顾,执意如此。李婶便也不再拦她,烧了两锅热水给她用,不让她接触凉水。
只见阳光洒在她如白如玉的面颊上,清晰地看见她脸上极细小的绒毛,细小却带着些婴儿肥的下巴微微向颈侧低垂。
半响过后,青婵洗完衣物,方将晾衣绳悬挂在两棵高大弯折的杏树中间。她微扬着头,将衣衫一件件晾挂在上面。
“姐姐,我帮你。”不知何时走到青婵旁边的青离挽起衣袖拿着一件褐色的短衫帮着挂在晾衣绳上,挂完后,他朝姐姐甜甜一笑,露出明显邀功的神色。
青婵失笑,也不吝于夸奖他,“小离,真懂事!”
倒是这句似夸赞小孩子的话语让青离微微不好意思了,嫩白的小脸上泛起淡淡不易察觉的红色。
“姐姐,今天还去何先生那儿吗?”青离转移话题道。
青婵将盆中的水倒在树根旁,收起木盆,竖起放在墙边。听了他的话,方才抬头回道:“去,但要等到下午才行,上午我还要去如意绣坊一趟。”
“小婵姐姐,你要去如意绣坊干嘛?那你什么时候教我算术啊?”远志正从外边儿疯玩一阵,走进院子听到青婵的话,忙问道。
之前他还以为小婵姐姐教他的算术和书院里的夫子教授的一样呢?要知道夫子教的算术可比三字经还要枯燥乏味些,但没想到小婵姐姐教的算术很有趣,而且还很新奇,书院里的夫子也没有教过的。
昨天晚上她教的加法口诀他可是全记下来了,就等着小婵姐姐今天来考考他,然后夸奖他呢?
青婵倒是一愣,没想到这小家伙倒是喜欢上数学了,随即轻笑摇头道:“志儿,可不是我不愿教你,而是我的确有正事要做,晚上再教你可好?”
远志一听计划泡汤,遂撅起嘴,想要撒娇,但见青婵虽笑,但面色极认真,不由改口道:“小婵姐姐,那我跟你一起去如意绣坊怎么样?”
青婵一听眉头轻轻皱起,远志的性子去了非捣乱不可,转念一想,不正要带他学做生意吗?带他去如意绣坊见识见识也好,而且也可看看远志到底是一时兴趣还是当真有那天赋。故而点头道:“带你去也不是不可,但我们得事先约法三章。你去了不可乱跑,不可捣乱,不可不听话。你答应吗?”
远志皱着小小的卧蚕眉,想了半响,方才抬头煞有其事地保证道:“好,我不乱跑,不捣乱,听小婵姐姐的话。我可以去了吗?”抬头眼珠子直直地盯着面前的青婵。
听着远志的保证,青离“扑哧”一笑,揭他的短道:“说你不捣乱,我还有点儿信。说你不乱跑,我可是如何也不信的。上回你同我去清韵书斋,我才看了一会儿书,就不见你的身影了,要不是何先生说你回去了,我可要到处去找你的人了。”
青离越说,远志的嘴撅的越高,指控道:“小离哥哥,坏人,你就知道说我坏话。”又扯扯青婵的衣袖,央求,“小婵姐姐,你就让我去吧!我保证听话。”
青婵失笑却也点头答应,看了眼青离,劝道:“好了,小离,你可别揭他的短了。志儿就和我一同去吧!小离,你就留在家里,好好把你那字练会儿,下午去何先生那儿交给他看看经过他昨日的一番指点可有进步?”
青离张嘴欲说些什么,但又知姐姐的注意最是不能轻易改的,而且他去也帮不了什么。便乖乖点头道:“好,我听姐姐的。”
青婵点头回房里去收拾一番,带上昨日夜里她新画上的草图,便和李婶说一声就带着远志出门去了如意绣坊。
走到绣坊大门前,正欲朝里进去,却见一辆红木挂着丝绸帘子的轿子停在门口,轿子旁边还跟着两个穿着上好布料头戴珠花的小丫鬟,后面还跟着几个家丁打扮的壮年男子。
青婵脚步停下,有些诧异的抬眼望去,不经意间看见那轿子上有一个明显的印迹,写着“孙”字。想必这是孙府的主子了,只是不知却是哪位?
又一想,左右与她不相干,便笑笑,拉着有些疑惑地眨巴着大眼睛看着她的远志朝里走。
却听到一声娇喝“大胆,我家六小姐在此,你这穷酸贫民怎敢走在她前面。”
青婵脚步一停,有些微楞,又不知她说谁,便也不理会朝里走了。
“说你呢?”
那声音的主人一把拉住她的衣袖,声音满是怒气道。
青婵无奈地侧头看一眼,见是那两个丫鬟中穿着淡绿色衣裳的圆脸丫鬟,一把扯开抓在她手里的衣袖。便有些好笑地看着她,淡淡的说道:“这位姑娘,我与你有何过节?你拉着我不放干什么?”
那圆脸丫鬟满是怒气和鄙夷之色的脸上一变,继而更加生气道:“好大胆子,见到我家六小姐非但不行礼,还敢走在她前面。还说我与你无过节?”
青婵听了她的话浑然不在意,反而淡然一笑,略有深意地看了眼后面从轿中微低头颅优雅走出,身着浅粉色素樱广袖长衣,外披边缘整圈火红狐毛的银丝素锦披风,腰间悬挂着淡褐色宝石坠子的苏六小姐。只见她双眉修长如画,双眸闪烁似星辰,殷红的樱唇抿起,扫向青婵的目光带着不屑,这丝不屑却也破坏了她原本柔弱楚楚动人的美态。
“不愧是穷户人家养出来没教养的女儿,见着本小姐在此却也不知道行礼。”那孙六小姐迈着轻柔的步子走过来,上下打量青婵一番,眸中的不屑更甚了。
青婵眼中汇集了一丝薄怒,片刻后消散,呵呵一笑,“孙六小姐,敢问你父兄可是在朝为官,或是你已是诰命夫人?”说罢,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她未曾盘起披在肩后的云发。
孙六小姐一愣,显然不知她为何如此发问,但也如实回答:“我爹是孙员外,父兄都未做官,我更是云英未嫁之身,何来诰命?”
青婵继续道:“你既非官家小姐,又非诰命之身,我为何要向你行礼?你也不怕折了你的寿。”最后一句则是回报她之前对她母亲父亲的侮辱之词。
“你……你好大胆子!”孙六小姐气红了脸,拿手指着青婵,身上刚刚那分大家闺秀的修养和气度荡然无存。
又怒道:“来人呐!给我把这胆大妄为的刁民拿下!”
“是,六小姐。”之前分散站在小轿两旁的家丁听命应道,就朝青婵走来。
孙六小姐得意洋洋地看看青婵,等她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
青婵面上无半丝惧怕的神色,仍是淡淡的,因为她刚刚见瞧见这一幕的绣娘已经悄悄地进去了,而且还朝她使了眼色。估计待会儿荣娘子便会闻讯赶来。
“你就是孙六小姐?”一旁一直看着却未开口也让孙六小姐不曾注意到的远志突然开口道。
孙六小姐一愣,显然之前没注意到他,而后语气傲慢地说道:“现在知道怕了也不迟,叫你姐姐给我赔罪道歉,我便不与你们追究。”
远志却“扑哧”一笑,“呵呵,你自我感觉太好了吧!谁要怕你啊?你之前不是被县官大人从县衙大门扔出来了吗?怎么还好意思出门呀?”说完又哈哈大笑,全然不顾孙六小姐已然气的发青的脸色。
这孙六小姐被县官大人从县衙大门扔出来的事儿,街头巷尾皆有所闻,暗里嘲笑她不知羞耻的事是有的,但却像远志这般明晃晃地指出来嘲笑的却是头一回。
孙六小姐气的牙齿打颤,对着因着他们的对话停下来的几个家丁怒斥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把这两个刁民给我捉起来?”
又指着远志道:“给我狠狠扇他两耳光,让他胆敢胡乱说话!”
一旁看热闹的百姓一听这话却有十分的不赞同,本就是事实,何来的乱说话?况且不过不足十岁的孩童所说之语,何至于要下这么重的手?皆都满脸不赞同敢怒不敢言地看向孙六小姐,谴责议论声响起,却无人敢站出来指责。
青婵原本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思,纵然她是这场争执的主角,她也浑不在意,但现在听到孙六小姐的这番恶毒的话。心中一股怒气涌起,远志是她当亲弟弟般护着的人,她怎敢动他?
青婵将远志沪在身后,闪着怒火的眼睛看着孙六小姐,冷冷道:“今日你若敢动他的手,来日你就别怪我报今日之仇?”
带着浓浓威胁和冷意的话语传到孙六小姐的耳边,她身子忍不住微微一颤,有些害怕,又想她不过是一介平民,哪儿来的倚仗?不过是强撑罢了,便直起身子,不屑地哼了一声,“你别好笑了,不过是平民罢了,我还怕你的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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