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轻车熟路地来到青衣沽酒‘门’口。常翩翩一见两人,便欢呼雀跃地钻到中间,挽住两人的手臂,亲昵道:“说曹‘操’曹‘操’就到,我刚才还和窈娘聊到你们呢。结果,你们听到我的召唤,就来了。”
两人‘摸’不到头脑,任由她连拉带拽地带进厅中。常翩翩把她们安排在一个角落里,‘抽’出板凳,同她们坐在一起,神秘兮兮道:“你们想去祁连山看雪吗?”
冯润正在思忖着她话中的意思,心直口快的冯清便一口答应道:“当然想。”
“三青,你真不亏是我选中的男人!”
常翩翩一拍桌子,引得周围的食客纷纷侧目。她忙压低声音继续说道:“青衣沽酒这个月接到一笔大生意,我们将送一批八宝酒去叶城,这样我们顺路可以边吃‘肉’边喝酒,一路好风好景好雪,玩个痛快。”
“现在就走吗?”冯清按捺不住地问道。从小到大,她还没出过这么远的‘门’,光是想想祁连山下的漫天大雪,她身上的血液就沸腾起来。小小的洛阳怎能关的住她呢?
“就在明天,你只要准备换洗的衣物就可以出发了。同行的还有我大哥和谢斐然,我大嫂怀有身孕就不便前行。”常翩翩见冯润不说话,又转过头,眼睛亮闪闪地盯着她,“怎么样,妙莲,去不去?”
她那副样子,如果长着尾巴的话,就摇摆起来了。
乐安公主恐怕会呆在洛阳一段日子,以那个‘女’人的心狠手辣,定然会多般为难她。如果乐安公主得寸进尺地一‘逼’再‘逼’,她也不会再忍气吞声。但是,若事情有更和平的解决方法,她一定选择后者。
远走叶城,也许就是一种和平的解决方式。
冯润扬起笑容,‘露’出皎洁的牙齿,道:“好。”
“太好了!”常翩翩拍桌而起,一脚踩着板凳。大叫起来。
窈娘路过她的身边,嗔怪道:“你这丫头小心把客人吓走!看我忙成这样了,也不过来帮把手。”
常翩翩连连抱歉,对冯润和冯清说了声“失陪”后,就继续在青衣沽酒中兜兜转转地迎客。她笑个不停,清脆的笑声给冷冷清清的初冬增添了些许暖意。
冯润见常翩翩在远处给客人倒酒,才凑到冯清的耳边,问道:“叶城离洛阳甚远,恐怕没个一个月的光景是难以回来的。你可以离开这么久吗?”
“实在不行,我可以逃啊。”冯清赌气地一笑。嘴角上扬出下弦月的弧度。“虽然我是个犯人,但却是个尊贵的犯人。他们谁都不敢惹我。就算我偷跑出去,他们也不会罚我,我怕什么。”
皇后这一身份压得她透不过气。亦是她教世人马首是瞻的权杖。
冯清喝了几杯八宝酒暖暖胃,就准备临时撤退,返回冯府收拾细软。在踏出‘门’槛之前,她又忐忑地说道:“到了约定的时间,若我还没到,你们就走吧,不必等我了。”
说到底,冯清并无十分的自信和把握的。不过,再怎么说。她也比冯润要勇敢得多。冯润望着她浑身上下散发的那股摧枯拉朽的光彩,有些耀眼的过分,让她心生嫉妒之心。
初冬的夜晚格外的寒冷,道路上的夜市行人稀稀疏疏的,摆夜市的人无利可图。自然就懒惰了。空‘荡’‘荡’的青石板路被日夜来往的脚步打磨得如同无风的湖面,照不出一个身影。
青衣沽酒的酒水在天还没黑的时候就已经全部卖完了,窈娘出‘门’取下灯笼,将白纸糊的灯笼心里的蜡烛吹灭,便关了‘门’。
常翩翩伸了个懒腰,嘟囔着:“困死了。我得赶紧睡觉,明日还得早起去叶城呢!”说到这儿,她一点也不困了。
“热水我已经烧好了,浴盆里还有些水,如果不够,你可以去拿,就在后院的台阶上。左边的那个是温水,右边那个是滚水,你小心点,别拿错了。”
窈娘对她再三叮嘱了几句,便率先上楼了。她走到房间‘门’口,突然想起还有事情没有做完,又按照原路而返,脚步轻轻,停在冯润的‘门’口。
“砰砰——砰砰”
灯火辉煌,她的侧脸映在窗户纸上,柔声问道:“妙莲姑娘,热水还够吗?过会儿,我再让翩翩给你送点上来。”
闻声,冯润忙起身开‘门’。窈娘笑语娉婷,立在‘门’口。窈娘的‘性’子不像常翩翩那样咋咋呼呼的,也不像叶芳奴那杨孤芳自赏,她温柔体贴,善解人意,是一位合乎传统的贤妻良母。即使冯润与她只是萍水相逢,最多只能算得上沾亲带故,也受到了她无微不至的照顾。
“真是谢谢你了,窈娘。你怀有身孕怎么还劳烦你一趟趟的为我跑来跑去呢,有什么需要,我会自己……”
话音未落,楼下响起一声痛不‘欲’生的尖叫,听起来像是常翩翩的声音,随之,有什么东西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两人闻声脸‘色’一变,窈娘急的马上就要奔跑下去,冯润先稳下来,劝道:“窈娘,你在这儿坐着,我先下去看看。”语罢,吩咐着荻月先照顾着窈娘。
刚下楼,谢斐然和常笑书已经在‘门’口了。谢斐然焦急地问道:“翩翩,你怎么了?”
“姓谢的,你别进来!我没穿衣服!”常翩翩的声音带着哭腔。
冯润忙拨开二人,道:“你们在‘门’口守着,我去看看。”她小心翼翼地开了‘门’,又合上。只见满屋白茫茫的雾气,常翩翩光溜溜的站在其中,地上有一个打翻的木桶,桶中水流的到处都是。走进了一点,冯润才看见,常翩翩的背上火红的一片,像是被热水烫过了,起了一片肿胀的水泡。
“怎么会这样?”
冯润忙从一旁的衣架上拾起衣服给常翩翩披上。常翩翩泪眼惺忪道:“我本来去拿水洗澡,大嫂告诉我左边那个是温水,右边是热水,可是谁知道左边的竟然是滚烫滚烫的热水。当时我想着快点洗澡,赶紧睡觉,连水温也没试一下,直接倒在了身上,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这就怪了,窈娘平时最是仔细认真,这次怎么会这么冒失呢?”冯润总觉得这件事有什么疑点,突然豁然开朗了,“不对啊,如果是热水的话,应该会有很浓的热气吧,温水怎么会有?”
常翩翩想了想,道:“这就是奇怪之处了。如果是热气腾腾的话,我会犯这么大的错误吗?那桶水压根一点热气都没有。”
“这根本就不通情理啊。“冯润蹲下身端详着水面,水面上蒸腾着缭‘乱’的雾气,常翩翩怎么会看不出呢?再离近一点,冯润骤然看见水面上飘着几粒油‘性’,用手指蘸了一下,两手指一撮,果然油腻腻,滑溜溜。
有人做了手脚!在水面上滴了油,封住了热气,所以常翩翩才分不清哪个是热水,哪个是温水。冯润心一惊。常翩翩的人缘在青衣沽酒中有口皆碑,到底谁会暗害她呢?
满头‘乱’绪不知如何理清,‘门’外有人急切地敲起‘门’来。窈娘问道:“妙莲,翩翩怎么样了?你们怎么还不出来呀?”
“我们这就出来。”冯润高声应答,理了理常翩翩的头发,“你去我的房间,荻月那儿有专治烫伤的‘药’,我给你上‘药’。”
扶着常翩翩,推开房‘门’,窈娘焦躁不安的脸立刻映入眼帘,常笑书和谢斐然也站在一旁,见‘门’开了,忙挤上来,东问西问地。
“翩翩烫伤了,不过伤势不重,到了我的房间,我去给她上‘药’。”冯润向他们汇报情况,三人面前才舒出一口气。
窈娘‘摸’着翩翩的脸,又是生气又是心疼:“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想个小孩子似的。看样子我真该给你准备亲事了!”
常翩翩疼的龇牙咧嘴,忙道:“这跟我要嫁人有设么关系!”
常笑书在一旁帮腔道:“嫁了人,你就长大了!”
常翩翩闻声白了他一眼。
这时,‘玉’菟拿着扫帚过来了,低眉顺眼道:“翩翩,你穿的这么少还是快点上楼。别着凉了,那就不好了。你们也都上去吧,这儿有我来收拾就好。”
说着,卖力开始清扫地面的积水。
冯润直直地盯着她。她竟然把‘玉’菟这个‘女’骗子给忘了,说起来,没有人比她更有嫌疑。只是她为何要害常翩翩呢?如果她真想害常翩翩,直接下毒不就一了百了吗,为何这么兴师动众地只为了将常翩翩烫伤?
窈娘满脸愧疚道:“‘玉’菟,真是对不住了。每次都要麻烦你。”
‘玉’菟将头发散落的‘乱’发别到耳后,冲众人莞尔一笑,道:“没什么,大家都是一家人嘛,不用这么客气。”
冯润的眼神从未离开过‘玉’菟的脸,看起来似乎很是真诚。冯润觉得若是自己现在当场提出自己的疑问,他们一定会以为自己在无理取闹了。可是‘玉’菟到底是为何要‘弄’伤常翩翩呢?她连自己也无法说服,又怎能说服别人呢?
思来想去,也许是自己真的太多疑了。至少这一个月来,‘玉’菟的表现都没有值得怀疑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