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约半个时辰,众人都回到岸上汇合,冯诞与彭城公主早早就在岸边等着,彭城公主满脸桃花,喜上眉梢,冯诞俊采飞扬,风流多情。
真是一对璧人呢!冯润心中默默想,这样看来乐安公主才是多余的。她又侧身看了看身边打得热火朝天的常翩翩与谢斐然,这俩人也刚好可以凑成一对。
等了许久,崔敬默、冯漪才姗姗来迟。冯润见二人皆神色古怪,衣服湿透,她思虑再三却没好意思开口发问。
今夜注定有人欢喜有人愁。数以千计的荷花灯在水中四处飘荡,有的被打湿粘在船沿上,有的沉入水底消失得无影无踪,有的绽放的愈加灿烂。
今夜集市上熙熙攘攘全是人,挤得冯润一身汗。一回到闺房,冯润便立刻吩咐云翘给她准备好洗澡水,洗去满身风尘。
帷幔柔柔,香雾缭绕,瑞脑销金兽。
泡在浸满玫瑰露的温水中,冯润感觉到自己的每一个毛孔都在微微张开,在轻嗅淡淡花香。此时此刻,她暂时把所有烦心事都抛到九霄云外,闭着眼睛,享受地靠在木桶边缘。
门倏地开了,一阵凉风偷偷摸摸闯入,撩拨开轻透的碧纱,绕过绣花屏风,钻进了内室,冯润忙往温水中藏了藏身子。
冯润清楚地听见一阵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在自己附近停了下来。凭着脚步声的判断大概是云翘吧,冯润眼睛也懒得睁。
“云翘,把水放那儿就走吧,没有我的吩咐别进来了……”
她的声音犹如水中慢慢升起的香雾慵懒缠绵,芬芳四溢。
良久云翘也没有答话,只死死站在他身侧,一动不动。冯润恼火万分,怒气冲冲地睁开眼睛,却发现站在身边的竟然是常氏。
“娘亲,你怎么在这儿?”
常氏拎着桶水,立在浴盆前,面色阴沉,双目赤红,直直地盯着她,冯润心中大骇,浑身赤裸的她也不敢做出任何反应。
突然,常氏举起整桶水,冲着冯润从头淋下。、
这桶水真是凉心透骨!虽然说现在已是暮春,但是平城冬天走得晚,夜晚时分仍有几分寒意。这一桶冷水下来,冯润彻底清醒了。她犹如惊弓之鸟,拼命向外桶外爬去,却被常氏按了回去。
“云翘再给我去打井水——“
常氏接过云翘手中的水桶,不由分说的又是从头淋下。云翘躲在屏风后面,偷偷张望着。
常氏她要杀了自己吗?难道她看穿了她的身份?挣脱不过的冯润不禁惊声尖叫,响彻整个后院,她明了一定会有其他仆人能听见她的呼救,可是冯家主母在此,有谁敢插手此事呢?
“娘亲,你、你到底、要干什么……咳咳咳咳……“冯润连呛了几口水,连忙告饶,“女儿错了,娘亲,女儿再也不敢了……”
虽然她并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但是为了活命只能暂时委曲求全。冯润一直坚信,这个妖妇能将自己从地府中送回来,总有一天她也会把自己送回地府!但出乎意料的是,这一天来的太早了!
“润儿,娘亲不能让你离开我——”蓦地,冯润感觉到后背传来一阵温暖,那妖妇从后面紧紧抱住冯润,她是如此用力,勒得冯润呼吸困难,“你的弟弟已经离开了我,我是一个一无所有的女人,我不能失去你!”
眼见现在事情已有转机,冯润赶忙拉住常氏的衣袖,疾呼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润儿绝对寸步不离您,娘亲……”
常氏毫不留情地撒开手。她的声音犹如巨石沉沉压在冯润的心头:“娘亲绝对不会让你进宫面圣的,宫里的女人都过得是什么样的鬼日子,娘亲再清楚不过!冯淑仪要让你成为第二个林氏,有娘亲在她就休想,”
她的滚滚热泪落在冯润瑟瑟发抖的肩膀上。
“暂时的受苦,能够保你一世平安。你要明白为娘的一片苦心啊……”
冯润来不及答话,一桶又一捅的井水落下,她拼命挣扎,不知从哪儿冒出来许多双胳膊按住她,不得动弹。她觉得自己就像误入水潭的白鸟被这谜一样的漩涡吃的干干净净。
不知淋了多少桶水,冯润已经筋疲力尽,任凭冷水一点点带走她所有的体温。冯润已经神志不清,不知是谁轻手轻脚地给她穿上了单衣,指尖划过她没有血色的肌肤,她情不自禁贪恋这份温度。整理好了衣服,她被抬上了绣床。
“润儿,你要忍耐……”
常氏的美艳绝伦的脸近在眼前。
冯润已经什么都看不清,天地一片白雪茫茫。天寒地冻中,她躺在床上,像是卧在寒冷的冰川之上,冻得连舌头都动不了,话也说不出。
她眼睁睁望着云翘陆陆续续搬走床上所有的衣被,只剩下身上一层单衣,像一层薄薄的茧。
月明星稀,更深露重,寺庙中的钟声再次响起,激起一片林中飞鸟。
常翩翩与谢斐然正在坐在一扇朱窗前,无所事事的闲敲棋子,窗外皓月无声,一群飞鸟扑扑簌簌路过二人的窗口。
常翩翩此时正抓耳挠腮地苦思冥想着截杀谢斐然的对策,谢斐然则春风满面,神态自若。由此看来,二人棋艺高下立分。
常翩翩十分讨厌这个谢斐然。下棋之初,他说自己棋艺奇烂无比,要她多指点指点,可是下起来才发现这个家伙居然跟她玩起了猫捉老鼠的游戏。每当谢斐然把她杀得丢兵弃甲之时,总故意犯些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大错,好放她一马,让她尝尝甜头,重新再战,然后再把她杀的片甲不留,在最后命悬一线之际又手下留情。如此这般反反复复,二人不知下了多久,还是分不清胜负。
常翩翩好几次都想直接掀了棋盘,可是却害怕丢了面子,强忍住不发作。
“这个老奸巨猾的东西……”常翩翩暗暗骂道。
“砰砰砰……”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
“姓谢的——快去开门。”常翩翩单手托腮,一手敲着棋子,瞥了对面的谢斐然一眼。
“喂,疯丫头,咱俩谁是客人谁是丫头啊,居然让爷去开门!”谢斐然愤愤不平的回答道,每日享受着不公正待遇也就算了,这丫头居然主仆不分,敢骑到他头上来了。
“现在皇上不在,老子就是这儿的主人!你一个白吃白喝的居然敢在这儿指挥,要不是皇上让我照顾你,我早就把你扫地出门了,居然还在这儿装大爷!”常翩翩立刻一个白眼砸回去。
“哎——”谢斐然只好站起身来,拂了拂衣袖,准备去开门,“真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啊!”
谢斐然推开门一看,门外那站着一位穿着红色斗篷的少女。
“道晖……”
那少女抬起头来,那明眸、俊鼻、红唇、雪肌在夜色中怦然浮现,就如谢斐然第一次遇见她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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