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他非要和可欣睡在一个被窝里,她能感觉到他的上半身和下半身明显的温差,胸膛炙热像冬天里的大火炉,抱着暖暖的;双腿僵硬冰凉,像冰块,一触碰到就寒入骨髓。她用自己的双腿缠上他的双腿,帮他揉搓腰部直到开始转温,还是无济于事,暖不起来。快到十二月了,初冬的天气,早上醒来,温度突降了不少,这种阴寒天气是拉泽最难熬的,全身酸痛到几乎起不了床,可欣给他吃的一般止痛片,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他还是疼得脸煞白,冷汗直流。可欣给他用上纸尿裤,让他加了些衣物,扶抱他上了轮椅,再给他下身盖了条灰色的羊毛毯,在轮椅靠背上贴了暖宝宝。他连划动轮椅的动作都不如往日轻松灵活,显得动作僵硬而艰难。可欣实在看不过去了,就把他推送到教室,一到下课就又他推回宿舍,帮他按揉舒缓,检查纸尿裤。吃午饭的时候,他叫上达瓦,告诉他自己身体不好,最近都没法帮他做课外辅导了,再说达瓦现在的成绩进步很大,只要继续保持这种状态就好,让他放了学早点回家,免得阿妈担心。达瓦乖乖点头答应。他也知道,往年冬天天气冷,拉泽疼得起不了床,都是大家搬凳子到他屋子里,他只能躺着给孩子们上课。放学的时候,卓玛来看拉泽,却手足无措,不知道怎么才能让他好点,拉泽一看到她,眼前就会浮现可欣楚楚可怜的脸,她的一时脆弱引发了拉泽的恻隐之心,他在她面前既有一种居高临下的优越感,又有一种怜惜的感觉,特别满足男人的虚荣心和保护弱者的欲望。男人从本质上来说一直是一个小孩子,总是有幼稚不受约束的一面,即使是成熟到一定年龄也是如此。卓玛是个单纯可爱的小姑娘,她那么崇拜自己,拉泽也不想让她伤心,一时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正好借身体不适,哄她回去,让自己好好休养。倒是可欣像没看见他俩接吻一样,对待卓玛一如往常,嘱托卓玛明后天有时间过来,照顾一下拉泽,她要下山采购食物,拉泽身体不舒服,一个人呆着,她不放心。多吉今天没来,次里告诉可欣明天在他家会合一起下山。牛子晨急于把自己新学的歌,唱给可欣听,一直在她身边绕来绕去,直到别人都离开了,他才有机会放声歌唱,唱来唱去就三句歌词,还口齿不清,五音不全,音调没有起伏,可欣也没心情理会他,端了杯牛奶,让拉泽喝点补钙。拉泽刚喝一口,就喷了,呛咳起来,可欣帮他拍了半天后背,好不容易才止住咳嗽。问他怎么啦?他连连摆手说自己没事。牛子晨感觉无趣,就灰溜溜回家了。晚上两人躲进被窝后,拉泽逗弄可欣,问她想不想听他唱牛子晨刚才唱的那歌,可欣自然点头说好,拉泽唱歌真的很好听。黑暗中,拉泽两眼贼亮,开口唱起来:“你说我是你的一只小鸟,用魔力把你推倒,你却感觉到很美好!你说我是你的一只小鸟,用魔力把你推倒,你却感觉到很美好!。。。”可欣这才明白,拉泽刚才为什么喷牛奶,听拉泽唱,还自动循环更搞笑,她笑得被子一抖一抖的。第二天午餐时间,可欣表扬牛子晨歌唱得非常好听,问他哪儿学来的这歌?他说听动画片里这么唱的,觉得特别好听就学了。可欣感觉不可思议,这样的动画片能被播出来?肯定是他记错关键词了,让他再唱一遍,果然很搞笑,她乐不可支,牛子晨发现上当了,气呼呼说:“笑什么笑,你都不懂艺术!”拉泽还在旁边对着可欣故作严肃的重复了一句:“你一点儿都不懂艺术!”牛子晨大受鼓舞,扭着小屁屁,一遍遍的唱给拉泽听。拉泽笑得像个宠爱孩子的宽和的父亲,可欣笑着笑着,眼中含泪。看在别人眼里以为她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下山的路上,多吉问可欣:“你们和好了?”可欣笑着回答:“嗯!”声音里透出一丝甜蜜。多吉又问:“下山给他俩单独相处的机会,你放心?”可欣淡定回答:“我家男人是放养的。”多吉不屑心想:“切!笨女人!男人对于迷魂汤的免疫力基本接近等于零。不出事才怪?”转念一想出事最好,正中自己下怀。嘴里反驳:“你不管好他,到时候自己吃苦头,有本事你别哭哈!”多吉心想:“到我怀里哭,哥的怀抱为你敞开着。。。”想着想着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可欣心里盘算着要去医院配适合拉泽的止痛药和抗痉挛药,添些过冬的衣物。。。
卓玛为终于有机会和拉泽单独相处,暗自欣喜。拉泽虽然疼得死去活来,但心里期待一种充满刺激性的感觉,他一直保持被动,不敢贪心又舍不得拒绝,不是他有多爱可欣,或者卓玛的魅力有多大,终其根源,是男人自己觉得这个游戏好玩而已。偷情的快乐就在于不为人知的隐秘之中。在他的内心深处,以为不管怎么样可欣都会原谅自己。可欣临下山前,把拉泽扶抱到床上,让他躺下,感觉会舒服点。卓玛就一直坐在床边和他说笑,分散了他一部分注意力,可时间长了,卓玛不像可欣那样总能对拉泽的不适,第一时间做出相应的处理:按摩、热敷、帮他转换体位或者做被动活动。她按着自己的心情,推搡拉泽酸痛的身体,雪上加霜,让他更难受。加上她正说得开心,话题幼稚,语速快,语调夸张,拉泽开始觉得烦躁,头疼。卓玛寸步不离,他没法如厕,又担心纸尿裤超负荷,不敢喝水,口干舌燥,卓玛还逼着他唱歌给她听。相比之下,很想念可欣在他身边□□添香的脉脉温情。晚饭是卓玛做的,拉泽趁她做饭,自己转移到轮椅上,他肌肉太紧绷了,翻身都疼得他直冒冷汗,挣扎了半天才坐起身来,他背后仿佛还能感觉有可欣温柔的扶抱,淡淡幽香萦绕在身边,强忍住疼痛,坐上轮椅,脚却在微微痉挛,他害怕摔下去,一手挽着轮椅把手,一手轮流按住两腿,挤按大腿、小腿,恍惚间又看见可欣蹲在他面前低眉顺眼帮他按揉腿脚的样子。他偷偷带上干净纸尿裤去厕所换,现在门槛的地方,拉泽用木头做了个缓坡,方便轮椅进出。平时轻松越过的缓坡,今天就像和他对着干,手臂力量被腰背酸痛限制着,上去一点点,倒退一大截,他喘着粗气多试了几次,才越过。不禁又想可欣,如果她在家,一定会放下手中的事,马上来协助自己。突然发现不知不觉中,自己越来越多的地方依赖可欣,她细心的照顾让自己生活自理方面的困难降到难以察觉的地步。今天换成卓玛来照顾,拉泽摇头叹了口气,心里盼着可欣快点回来,想着有什么办法能让卓玛早点回家?卓玛晚饭做好了,拉泽洗了洗手,准备吃饭,一看桌上黑乎乎分辨不出什么材料的菜,就有点犯怵。卓玛被他递饭碗时,他看见一双脏兮兮的手,指甲盖里还有黑色污垢,大拇指还伸进饭里,他胃口倒尽。不得不说,拉泽的个人卫生习惯相比同乡是很讲究的,虽然谈不上像可欣那样有轻微洁癖,也是很爱干净的。卓玛虽然家境贫寒,也是受父母宠爱的,不讲究卫生,也是环境影响的关系,如果给她换个环境的话,情况会截然不同。但即便如此,拉泽还是硬着头皮,扒拉了几口夹生饭,吃了几口,很盐带着焦糊味的菜,夸奖卓玛能干,借口自己头疼,坐不住了,想躺下,躲过一劫。等卓玛依依不舍向拉泽道别,跟他说明天见的时候。拉泽如释重负,心里祈祷明天卓玛的阿妈千万别放她出门。等她前脚出门,拉泽马上挣扎着坐靠在床上,拿出可欣怕卓玛来不了,他下不了床,帮他预备在床边的点心、零食,一边吃着,一边心里念叨可欣早点回来。
热恋中的少女,总能有办法偷偷溜出家门。昨晚回家卓玛被阿妈狠狠骂了一顿,警告她再去学校找拉泽,就打断她的腿。大山里像卓玛那样的女孩,大多数父母会安排换婚(拿女儿跟对方家庭换儿媳妇,就是说用卓玛换达瓦的老婆。)或者要很多聘礼,让男方负担达瓦娶老婆的花费。如果拉泽的妹妹还活着,也比达瓦大几岁,不是很合适换婚的条件;论聘礼,因为卓玛长得漂亮,她爸妈算计着最起码要个10万,当然越多越好。就算拉泽拖欠的工作都拿回来,还差一半左右的样子,就得借钱慢慢还。再说拉泽是个残疾人,如果提亲的话,卓玛的父母会抬高聘礼的要求,让他知难而退,毕竟山里有个健全的女婿能占更多便宜,比如帮忙干农活之类的。卓玛未经世事,拉泽根本没想过要和卓玛结婚,所以卓玛父母的一番思量,现在还没阻碍卓玛来找拉泽的脚步,她只想多看看他,听他说说话,呆在他身边即使不言不语,也是一段美妙时光。
昨晚被疼痛折磨得辗转反侧,到凌晨才困极浅眠的拉泽,被兴高采烈的来找他玩的卓玛,硬生生推醒时,任他修养再好,也带了几分起床气。他礼貌的带着几分疏离,请卓玛先回去,等他睡醒梳洗好再来。卓玛好不容易才溜出来的,回家后被阿妈发现,今天肯定被她看得死死的,出不来了,她怎么肯轻易回去,就撅嘴赌气起来,跺着脚反对,不肯回家。拉泽被她闹得很烦,抬起一条胳膊挡在额前,扭头闭上眼睛装睡。但他不知道,自己的侧面多性感,这幅睡美人的姿态,简直引人犯罪。卓玛又爱又恼,扑上去狠狠一口咬住他的双唇,拉泽吃痛用力推开她,她死不松口,拉泽更担心可欣晚上回来看见咬痕,他怎么交代,情急中力气用大了,把她推倒在地上,看她泪汪汪的样子,后悔自己下手重了,趴在床边,嘴里跟她道歉赔罪,把手伸向她,哄了半天,卓玛才不情不愿,不去理会拉泽向她伸出的手,失望的站起来,她心中幻想的情节是:拉泽着急心疼地跳下床,用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哄着她,直到她消气了,拉泽在旁边小心抱扶她起来,两人深情拥吻。但她根本没想过,这幅画面要做得很唯美的话,前提是拉泽双腿健全。拉泽现在别说站,就连这样趴在床边,都让他感觉很辛苦。卓玛坐在他身边的床沿上,气鼓鼓问他:“你什么时候去我家提亲?”卓玛基本属于单细胞生物,直线思维,想什么说什么。拉泽惊诧重复:“提亲?!”他不明白卓玛的思维怎么会突然跳跃到提亲的话题。男人最怕的是情人逼婚。一旦温柔可人的小情人向男人索要婚姻或者表露出自己真实的一面,男人就马上从轻飘飘的云端坠落到坚硬的地面上,他们才会发现原来婚外情的结果和代价并没有想象中那样美好。他们会主动地开始躲避情人,开始怀念婚姻的温馨和平静。所以,要让一个男人离开自己的最好办法就是逼婚。拉泽震惊之余,努力思考着怎样回答能不惹毛这个小辣椒,摆平这件事。卓玛没耐心等他慢慢想,大力推搡拍打他的肩膀,催促:“说呀!说呀!你快说呀!”拉泽的初恋是可欣,他没有太多面对女孩子的经验,卓玛的逼问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他定了定神说:“你还小,我如果结婚早,都可以做你父亲了,我们年龄相差太大了不合适。”卓玛马上跳起来反驳:“我阿爸比阿妈大17岁,他们两个不也挺好!”拉泽皱眉:“我跟你阿爸不一样。”卓玛追问:“有什么不一样,不就是你两条腿瘫了,走不了路吗?”拉泽冷不防被她用无所谓的语气戳到痛处,气极大吼:“对!我就是个走不了路的瘫子!一个没用的残废!配不上你!你满意了吗?!”卓玛刁蛮任性惯了,拉泽一向对她也是好言好语,现在突然这种语气,她怎么受得了,用尽全身力气扇了他一个耳光,脸上立马显现出红红的完整的掌印。卓玛娇躯一扭,转身跑回家了。拉泽一点没防备,被她一个耳光扇倒,额头撞到了床头靠背上,眼前发黑,掌心捂住额头,发出“啊~”的一下呼痛声。
可欣回来时已经晚上7点多了,天已经完全黑了。宿舍里黑灯瞎火的,以为拉泽不舒服先睡了。也不敢点灯,就点了个熏香蜡烛杯,先到床边看看拉泽睡得是否安稳,要不要帮他按摩?把蜡烛放在床边,看向他时,吓了一大跳,差点惊呼出声。他没睡着,眼睛挣得大大的,呆呆看着天花板,额头上一个大肿包,脸上一个完整的巴掌印,嘴唇被咬破了,留下一圈完整的牙印。可欣连忙问他发生什么事了?他像没听见一样,默不作声。可欣只好先从车载冰箱里取出冰袋,帮他冷敷额头、脸上,柔声问他:“拉泽,你怎么啦?脸上的伤怎么弄的呀?卓玛呢?回家了吗?”拉泽抓住可欣的手,阻止她冷敷的动作,表情木讷地望向她,说:“你能叫她以后别来了吗?”可欣不明白他没头没尾地在说什么,问:“叫谁别来了?”拉泽沉默,可欣联系前后对答,猜测着问:“卓玛?”拉泽点点头。可欣说:“你们吵架了?她打你了?”他又点点头,坐起来紧紧抱住可欣的腰,像个撒娇的孩子,把头埋在她怀里。可欣开玩笑的说:“那她什么把你打得这么惨?难道你想□□她?”拉泽推开可欣,委屈的看了她几眼,躺回床上,背对可欣,不理她了。可欣看着他那样,不厚道的就想笑,憋得难受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