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二楼和三楼的楼道拐角处,两帮人马遭遇了。
双方老大各带几个兄弟对峙在拐角的小平台上,其余的人则跟在后面将整条楼道挤个满满当当。
金水帮的老大个子也挺高,更关键的是很壮,比刘蛋都大一圈。壮老大戴着□□镜,留着小平头,脖子上挂着一串不知是真是假的金项链,活脱脱一个香港黑帮大哥的山寨货。更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右手腕上刻着个“爱”字,也不知道这小子目前处在恋爱的哪一阶段。
金水帮抢先发难,没等壮老大开口,边上的花衬衫就迫不及待地跳出来骂开:“操!你们这群东山狗,在金水的地盘居然还敢这么猖狂,我看是活得不耐烦了。”
“你!你!”花衬衫边叫边用手指着雄哥和强子,命令道:“马上跪下来给我们勇哥磕三个响头,然后叫三声老大,否则,今天就让你们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花衬衫在提到勇哥时,习惯性地用大拇指指了指边上的壮老大。
花衬衫话音刚落,金水帮其余的兄弟就大呼起来:“干他娘的!干他娘的!”
几十号人一起叫,气势还真有些吓人。彭家辉缩在队伍最后头,紧张地注视着局势的发展。
壮老大学电影里的样子,伸手把墨镜拨下来,露出小眯眼,盯着雄哥,杀气腾腾道:“弟兄们的要求你也听见了,限你在五秒之内做出决定,否则别怪老子不客气!刀疤,计时!”说罢便从腰间摸出一把□□,“啪”的一声,弹出刀刃。
金水帮其余的弟兄见老大发出信号,纷纷从裤腿里掏出桌腿。
彭家辉定睛一看,不由得想笑:“靠,跟东山帮一样啊,而且连隐藏的地方都一样。”
然而,此时的局面已然非常紧张,大战一触即发,彭家辉觉得心脏正在不断加速跳动,简直快要跳进嘴巴。
五秒已过,东山帮毫无反应。金水帮正欲冲上前来,只见雄哥暴喝一声,举起右手抖开衣服,一把西瓜刀就明晃晃地出现在对方面前。
壮老大倒吸一口冷气,顿时面露恐惧,刚抬起的右腿本能地缩了回去,其他人就更加不敢靠前,但又不好意思溜,所以一个个都不由自主地往后仰去。
未等对方从惊恐中回过神来,雄哥将西瓜刀唰的一下切过去,在即将砍到对方脖子的瞬间,刀停住了,就这么直挺挺地停在那里。
连续两次的惊吓使得壮老大不由得直打哆嗦,额头渗出阵阵冷汗。他的手下见势不妙,都禁不住向后移去,这样一来,壮老大就一个人孤零零地被定在最前线。
“操!这些吃白饭的狗东西,关键时候居然当逃兵!”壮老大气得直冒烟,但眼下,他并没有心思发火,因为恐惧已经占领了他的整个大脑。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恢复思维能力,用眼睛余光不断去瞟脖颈处的刀,瞟了几眼,心中总算稍稍松了口气,暗骂道:“操!居然拿把没开封的家伙吓老子,当老子是三岁小孩啊!”
想虽这么想,但壮老大并不敢轻举妄动,毕竟,不管有没有开过封,真砍下来也够他喝一壶的。
就在短短的几秒钟内,他的脑子已经不知道转了多少个圈,最后终于想定:“这家伙并不一定真敢下手,况且老子身手不错,趁他不注意完全能够躲过去。再说了,他们只有一把刀,我这边则是个个带着家伙,真拼起来也不见得会吃亏,现在关键的是要挽回士气。”
想到这一层,壮老大深吸一口气,壮着胆子嘴硬道:“操!有种你就赶快砍,弟兄们还等着把你们揍成肉饼呢!”
金水帮的兄弟见老大如此临危不惧,自然也就不好意思表现的太怂,于是一个个又都摆正身姿,露出一副拼命的表情。
雄哥举着刀冷笑道:“我有没有种不用你操心。但我身边这几个弟兄可有的是种。”
话音刚落,雄哥身边三个不要命的便“唰唰唰”抽出西瓜刀。
金水帮又是一怔,没想到东山人还有刀。
彭家辉心呼坏了:“这三把可都是开过封的啊!难道雄哥要玩真的?有没有搞错啊?”
三个亡命之徒面无表情地用左手握住刀锋,右手轻轻一拉。彭家辉似乎听到了“嗤”的一声,接着就眼睁睁看着鲜血从他们三人的手指缝里溢出来,一滴滴打在地上。
彭家辉只觉一阵肉疼:“靠!砍人怎么变成自残了?”
对方人群发出一阵躁动,估计是被眼前血腥的一幕惊到了。他们没料到东山人真有不要命的。
自残的确是一种震慑对手的有效手段,尤其是在不想真弄伤对方的情况下。假如把人砍伤甚至砍死,那么不仅要破财,而且还要蹲大牢,代价太大。而适当的自残,不会对自己造成太大伤害,却可以收到瓦解对手心理防线的奇效。
眼下,东山帮使用的便是这一招。
彭家辉既害怕又佩服,场面实在太精彩,也不知道接下来还有什么惊人表演。
血腥情节到此为止,接下来轮到虐俘环节。
雄哥把刀一点点抬起来,最终超近距离地定格在壮老大两眼正前方,挑掉他的□□镜,然后慢慢在他眼前画圈。
开头几圈,壮老大的眼珠还能跟着转,但是没过几圈他就头晕目眩,不得不闭上眼睛。就在他闭眼的刹那,雄哥用西瓜刀以极快的速度送去两个嘴巴,然后顺势收回宝刀。
这出乎意料的一幕让所有在场的人都大吃一惊,金水帮的兄弟更是瞪直眼,个个不知所措。
壮老大本想眼不见为净,可是,两个巴掌又把他拍睁了眼。他惊恐未定地伸手摸脸,“嗖”的一声,又一把西瓜刀飞到眼前。
这次来得可是把带血的快刀,要是被它划上一下,再厚的皮也顶不住。壮老大抖抖索索的直往后退。
然而,这把血刀并没有砍他,而是依样画葫芦地把雄哥刚才的做法重复一遍,最后也以两个巴掌结尾。
壮老大脸上留下两道血淋淋的印记,看起来十分吓人。
可是,东山帮并未就此罢休。前一把刀刚撤下,后一把刀立马就顶上来,重复之前的动作。等三个不要命的轮完,壮老大的脸已是血红一片,像被剥了皮一般,吓得众人不敢多看。他的□□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掉在地上,双眼噙满泪水,十分委屈。
终于,雄哥开口了,冷冷道:“肥仔,我们东山人不惹事,但是也不怕事!如果你想找茬的话,那就试试看!”顿了片刻,忽地提高嗓门厉声道:“把裤子脱了!”
壮老大晕头转脑愣在原地,似乎没听明白什么意思。
雄哥看他没反应,加大音量喝道:“把裤子脱掉!”
这句话就像信号,引导东山帮其余兄弟纷纷举起西瓜刀,抖落卷在外面的衣服。顿时,楼道内明亮了许多。
金水帮彻底崩溃,队伍后面已经开始有人跑路。
雄哥趁热打铁,高呼道:“金水的弟兄们,接下来的场面会十分血腥,如果各位有事可以先走。”
听闻此言,金水帮那些本来就无心应战的伙计便纷纷开溜。
逃跑的闸门一旦打开,局面就失去了控制,不一会儿,金水帮就跑得只剩下壮老大和花衬衫两个人。
壮老大既害怕又恼火,但一肚子怒气眼下没处发泄,只好傻呆呆地和花衬衫大眼瞪小眼。
花衬衫也是苦不堪言,心道:“操!本来还计划把东山狗海扁一顿报仇雪恨,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竟然在阴沟里翻了船。”
想到那些临阵脱逃的小弟,他不由得暗骂起来:“操!废物再多顶个屁用!”再看看眼前这个惨不忍睹的老大,心里更是郁闷:“操!老子怎么会摊上这么个窝囊的主?”
然而,此时最让花衬衫操心的是,自己该怎么办?溜吧,实在说不过去,毕竟人是自己叫来的。不溜吧,现在弟兄们都逃光了,假如自己还死撑,那不明摆着欠揍吗?
正当他迟疑不决时,雄哥发话了:“花猫,你赖在这里,是不是想给你老大数毛啊?”
花衬衫机械地摇摇头。
“那还不快滚!”
这正合心意,他原本不好意思走,眼下对方拱手送来一个绝佳机会,于是便一溜烟溜没了影。
看着发生的一切,彭家辉忍不住竖起大拇指。
这次冲突,东山帮事前显然做过缜密策划,不管是先前的武器准备还是冲突中的一举一动,可以说,无不隐含着绝妙的战术安排和高超的战争智慧。
敢死队用西瓜刀自残,非常有效地削弱了对方的士气;羞辱对方大哥,则大大瓦解了他在本帮的威信;把小弟提前赶跑,可离间对方老大与小弟之间的互信关系。
更绝的是,现在只剩壮老大一人,这样一来,根本就没必要真的脱他裤子。话都已经放出去,那么到时壮老大就算浑身是嘴也证明不了自己的清白。
又演了一阵,见时间差不多,雄哥开口道:“肥仔,你记牢,下次如果还敢惹我东山兄弟,下场会比今天惨百倍!”
这时,楼上传来一个急切的声音:“雄哥,狼来了!”
这似乎又是个暗号。
只听雄哥吩咐道:“弟兄们,按计行事,快!”说完还不忘警告壮老大:“老师来了,你是明白人,自己看着办!”
收到命令,大家便纷纷行动起来。刀,扔进事先准备好的旅行袋里;棍,交给专人捆起来;血,撒上干泥土盖住。
彭家辉慌得六神无主,好在刘蛋还记得他,带他跑回教室。
其他人等也都迅速返回各自教室,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道具,营造出一副课外活动的假象。
作案工具由两个兄弟负责处理。
拎棍的哥们跑到四楼厕所边,把棍子一股脑儿甩进旁边一个专门用来堆放破旧桌椅板凳的小房间,然后像没事人一样大摇大摆地走进厕所。
另外一哥们拎着旅行包跑进三楼的厕所,打开厕所里朝西的窗户,确认窗外接应的兄弟准备就绪,便将旅行包狠狠地扔了出去,正好落在楼下花丛中。
楼下兄弟捡起包飞快地跑进小树林。穿过树林来到水塘边,拉开包,把事先准备好的大石头塞进去,然后小心翼翼地把包沉进塘边的淤泥里。
洗完手,他来到最近的一颗小树边,用小刀在上面刻个记号,以便日后用时还可以来取。
这一系列毁赃灭迹的行动,完全是有组织有预谋的,具有相当高的反侦察水平。
彭家辉坐在教室里惶恐不安,两只眼睛盯着书本,却什么都没看进去,满脑子想的尽是被抓后的惨景。
“万一老师找到我,该怎么办?坦白还是抵赖?要是人家都招了,就我一个人硬扛,岂不要罪加一等?要是别人都挺住,就我说漏嘴,那以后还怎么混?”彭家辉一筹莫展,只好不断祈祷,祈祷老师抓不到。
上帝这次总算显灵。虽然有学生举报,但由于没抓现行,再加上作案工具没找到,学校一时也没办法。最后,只得使出杀手锏——审讯。
叫去问话的学生达40多人,几乎网罗了所有嫌疑犯。
神奇的是,这40多个哥们居然全挺住了,个个嘴巴铁紧,牙齿硬得可以咬断钢筋,无论怎么威逼利诱,回答始终是三个字:不知道!搞得学校老师相当窝火。
消息传来,彭家辉胸口的大石头总算落地。不过,心头的疑惑却未解开:“那三个不要命的哥们,手上不是有伤吗?这怎么糊弄的了老师?”
他把疑惑告诉刘蛋。刘蛋哈哈一笑,道:“家辉,你还是嫩了点啊!那三哥们根本就没受伤。”
“什么?”众人都觉惊讶,尤其是彭家辉和游胜,那血淋淋的场面至今还历历在目,怎么可能没受伤呢?如果真是如此,那又该作何解释?
“那天,弟兄们买刀的时候顺带还买了只鸡,在进校门前,他俩在路边把鸡宰了,鸡血分装在三个小塑料袋里。后来,鸡被弄到小店里去炒,鸡血则被带到教室。”刘蛋解释道。
“Shit!太绝啦!”游胜欢呼道,“这么说来,那天金水佬是沾了一脸鸡血,哈哈哈。”
“靠!你们还真舍得下本。”陈迎春冷漠道。
“那是当然,”刘蛋一脸得意,“买刀买鸡,加上买烟,强子兄弟这次最起码掏了一百二十块钱。”
“靠!这么多?有没有搞错!”彭家辉吃惊道:“仅仅是因为一点小事,结果就弄出这么大动静,有意义吗?”
“意义,深远而重大。”刘蛋意味深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