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之前的实验被中科院分进了“失败”这一类,但心底里,鲍容瑹却是对这个“神经鞘纤维全息信息术”产生了相当程度的好奇。尤其是他听凌若水告诉他在整个实验阶段的二十四个实验对象里,其他二十三个受试者都在不同程度上观测到了实质性的进步,而凌若山是唯一一个被断定为“失败”的目标对象。
鲍容瑹听了整个实验的结果,却是觉得这样的结果很真实可信,陷入深度昏迷的植物人的状况,显然不是那些仅仅受了一点损伤的小案例可以相比拟的,何况凌若山还已经昏迷了长达十年之久,“人生有几个十年啊”。
而就他所观察到的凌若山的变化来讲,虽然某一种标志性的目标并没有建立,虽然那点加强了的生命体征还是非常的微弱,以至于如果不是像他这样,对这个病人特别关照的话,很可能就给忽略掉了,但是这些都不妨碍鲍容瑹得出这样一个结论,那就是:这个“神经鞘纤维全息信息术”治疗方案事实上在某一定程度上,仍然对病人起到了作用。
所以当凌若水向他咨询,是否可以继续参加下一阶段的实验的时候,鲍容瑹一改初衷,欣然地表示了同意。这不仅仅是为了顺应讨好凌若水,也是因为作为一个救死扶伤的大夫,他还是由衷地愿意看到自己的病人,能够有康复获得新生的机会。
有了更为具体详细的信息,鲍容瑹又托了好多的关系,有的放矢地去进一步打听了,这个原本被他认定并且已经划分到“灵芝孢子油”这类骗局中去了的项目。而这一回他得到的消息比较靠谱,同时也引起了他的非常重视。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开始逐渐在专业领域内,甚至媒体界曝光的项目,居然是生物信息技术领域的学科带头人康远途亲自领导的!
这一下,在鲍容瑹的心里,整个实验的分量就得到了极大地提升。要是能够通过当前病人的合作,顺利搭上康远途这条线,对于以后自己在职场上的发展那可是只会有大大的好处的!每次想到这里,鲍容瑹都会激动地连连搓手,心跳加速。
所以鲍容瑹的态度从反对,到勉强同意,到赞成,到积极推崇,这短时间内的数次变化也就很容易理解了。
自打鲍容瑹知道凌若水有“发小”在康远途手下干活,就是那个帮忙联系实验的“不靠谱的朋友”。琢磨着凌若水那里得来的消息自然就远比自己通过拐弯抹角,绕上三圈才能收到的风更快速,更准确,所以这些天见了凌若水的面,鲍容瑹总是会有意无意的提起这个话题。
凌若水并不知道眼前的鲍医生心中的小九九,只是很高兴现在多了一个人支持她的行动了
听到了鲍容瑹的问话,凌若水才想起自己先前好像有短信还没看。
于是从手袋里取出取出了一支最新款的小米手机,点开了收件箱,查看起里面的信息来。大多数的信息都是各种各样的保险,理财,旅游广告,凌若水细长的手指灵活地在触摸屏上滑动着,顺手把这些烦人的信息飞快扫入垃圾箱。心里那一瞬间转过个念头:尼傲给装的过滤器怎么越来越不管用了,垃圾越漏越多了,嗯,下一回见面可要好好地问问他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在鲍容瑹眼里,凌若水永远是那么的耐看和值得品味的,不同的神态有着不一样的风情。
比如这一刻忙着查看信息的她,不时眨着那美丽的大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白皙的皮肤上投下一排浓密的投影,略略嘟着的嘴巴,微微流露着少许孩子般的不耐烦,让鲍容瑹怎么都看不够,只想着若是能鼓起勇气,“上前一步去把佳人挽住”,这样的绮念才浮现,却又被“是否会唐突了佳人”的想法给打压了下去。这样那样的患得患失,一时间纷乱无章的各种思绪,七上八下充斥了整个大脑,让鲍容瑹就那么楞着出了神。
凌若水突然间猛的一声尖叫,把思绪万千的鲍容瑹从“爪哇国”拉回了现实中,只看见凌若水一脸激动地拉着自己,大声地叫着,“通过了,中科院的那个项目验收审核通过了,现在可以进行下一阶段了。”
鲍容瑹朝着凌若水点了点头,亦是一脸的笑容,连声说,“那就好,那就好!他们那边有没有通知你下一阶段是个什么样的章程?只要是对小山有帮助,我们完全可以考虑把小山送到他们那边去。”
鲍容瑹“脸不改色,心不跳”的提出自己的最新想法,一副全心全意站在病患立场上考虑的姿态,浑然忘记了当初就是他自己最反对这么安排来着的。
在鲍容瑹看来,以借着监测病人状况为借口,亲身到创维所去第一时间观测整个实验,自然能够更好更快更直观地了解这项看起来很有前途的新技术,从而在科室内的竞争中占有一个不错的领先优势。并且由于是到了对方的地盘,自然也更会容易碰到康远途本人,一来二去,要是就此搭上关系,岂不是最最完美的事情。
至于“搬家”这种在旁人眼里会是相当巨大的工程,以凌家的能力,那反而就是件最微不足道的小事了。整个来来回回的过程,肯定不用他费力,他只需要准时陪同到场,人家就会念着他的情。说起来绝对是面子,里子都有的好事。
“最终的具体章程好像他们还没有正式公布,不过我听我朋友说,第三阶段的形式和第二阶段不同,不是直接的人机直连,好像是通过网络间接接入的。再说我也觉得在医院这个他和我们相对熟悉的环境里,有各种实时的监测会更加放心一些。”凌若水并没有意识到鲍容瑹心里的那一堆小九九,直接用了当初鲍容瑹拿来游说自己时的理由回复了他。
鲍容瑹的神情略显得尴尬,好在他皮肤黑倒是看不出脸红的样子。他尽量显得自然,顺着若水的语气,“那是,那是,医院里总归是方便。只是如果需要网络接入的话,是不是要先和医院的有关部门打个招呼呢?这事我可以去办,只要说是治疗的需要,肯定没问题。另外,电信那儿我也有熟人,到时候打个招呼一并办了,应该很方便。”鲍容瑹自告奋勇地提出了建议,这正是最好的表现机会。
神经外科的高干特护病房是为中央老干部们特意置办的,一应设施应有尽有,却唯独没有网络。据说当初设计人员本来也是有让无线网络一步到位的意思,可是偏偏审查的时候没通过。当时主持评审的老干部撂下一句话,“有这闲钱还不如多置办点新设备,多培训培训年轻人员”,就把这个现在看来很是必须的项目给枪毙了。结果让医院里无数指望着免费蹭网的年轻人们着实地失落了好一阵。
等到后来医院拉内部网的时候,IT部分的人员也就学乖了,索性自动绕开了病房这一块,对他们来说既不用挨批,还不用费力去维护,可谓皆大欢喜。
然而凌若水并没有接受鲍容瑹的殷勤,“这倒是不用麻烦鮑医生了。我有一个小弟,是电脑这块儿的专家。他说只要到这给我装个热点,就可以接受到电信4G的信号了。这样就不用麻烦医院,而且速度也会更快,更稳定。”
医院的网络当然还达不到4G的标准,而且还有很多职工偷偷地在上班时间充分利用公家资源,开电驴,迅雷,BT等工具下载多媒体资源,结果常常就把整个网络变得和乌龟爬似的,所以鲍容瑹看人家有了更好的安排,自然没有强求。“那感情更好了,4G那么先进,到时候我可是要厚着脸皮来蹭网的哦。你们可不能不讲情面,把我赶出去哟。”
鲍容瑹笑着开了个玩笑,又装作不经意地问道,“你说的那个小弟,就是小山的朋友吧?”
“对,那小子叫尼傲,是我弟弟从小到大,最好的朋友。鮑医生你应该是见过的吧?”
鲍容瑹的眼前伊稀浮现出了一个脸色苍白的年轻人,看起来总是好像有点儿显得神经质兮兮的。看人的时候眼光总是给人很茫然的感觉,好象双眼永远都不能聚焦一样。听到凌若水的回话,鲍容瑹心里释然,那小子每隔一阵子总会来看一趟躺在床上的凌若山,来了也不多话,整个人就那么愣愣的,有时候还喜欢抓着病人的手自言自语。
在鲍容瑹看来,这就是典型的沉迷于网络,和现实脱节的“IT男”的形象,他不禁轻轻地摇了摇头,这样的**丝对自己全然没威胁啊,忍不住在内心轻轻地自嘲了一把:我是不是太敏感了?
“嗯,见过好几次。”鲍容瑹一边说,一边点着脑袋,然后又很自然地把话题转到另一个他感兴趣的地方,“直接用网络接入,有没有预先实验过啊?不知道安全性的问题怎么样呢?唉,为什么要上网呢?我觉得原先的设计就挺好,目的性也挺强的,而网络对于小山来说会不会过于复杂了?以他现在这个状态,阅读好像不是很现实吧。难道是为了让他去玩玩那些老少通吃的网络游戏?”鲍容瑹忍不住说了个俏皮话。
事实上,他身边有很多同事,朋友都沉迷于网络游戏,这让他很看不惯,更是觉得难以理解,总觉得那是在浪费大好的生命。
凌若水的回答却是完全出乎鲍容瑹的意料,“你还真没猜错。接下来这个新的阶段就是以游戏的方式来接入的。不但是象小山这样的病人,就是普通人也可以一样的进入。我朋友说必须用非常的方式,才有可能更好地帮助小山。”
鲍容瑹没想到自己不经意之间,居然一语成谶。原则上他也同意试试非常规的方法,毕竟常规了那么多年也没等到更好的结果。
“可是游戏是不是也太儿戏了点?”鲍容瑹毫不含蓄地提出了自己的异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