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狩元年,四月十五,会试放榜。
五月初的时候,消息传到吉星镇。
那老魏家的癞痢头竟然进了三甲。
凉州北路可谓久旱逢甘霖,今科才子竟出了五个凉州进士,一时凉州知府李大人受了朝廷赏赐若干。
五月初五传来魏家长子就任肃州路,玉门县县尹的消息。
这消息一传来,村里和魏家稍微有点熟识的都提着鸡蛋礼品去道贺。
慕风烟站在村头,眉目一片深沉,魏家长子做了官,这魏家的再难治罪了。
君朝律法死了死契奴隶也不过赔钱了事,若真是魏家人所杀,也顶多赔钱。只是这中间总归隔了刘父的一条人命,满的母亲和弟弟也因此生死不明。
王芽的奶奶王婆瞧见慕风烟回来了,忙拉着她问道:“你爹娘怎么这么久都不回来啊。”
慕风烟摇摇头,其实她也不知道她爹娘为什么不回来,但是她有一种感觉她爹娘短时间内是不会想回来了。
她爹以为她和慕白被褚尉抓去了,一是怕褚尉来找他们麻烦,二是真不想回来吧。毕竟家里值钱的东西她爹娘都带走了。
“听村长你要在西大街开馆子了?”王婆低声寻问道。
慕风烟一愣,她前几日是同村长要搬到镇里去住,将西大街街头的大包子铺改成馆子了。
赵村长不会随便同旁人,估计是王婆那日在村长家院外听来的。
慕风烟自然也不点破,只是点点头,嗯了一声。
王婆闻言忙道:“你酒馆开起来肯定缺人,你如今话也不方便,缺个招呼的人,不若你把王芽招了去吧,她今年也十二了,平时做事也勤快……”
慕风烟笑着比划:这事容我考虑考虑。
王芽那丫头可粘慕白,平日吃饭的时候都喜欢端着大碗在院外同慕白话。
罢了,她不大想找熟人,况且王芽得她从头来教,馆子这边她并不想多花时间。
慕风烟赶着牛车,回慕家搬东西,离开的时候遇到邻家的匡婆和几个婆子。
因知晓她患了哑疾,几个婆子大着胆子阴阳怪气的议论她。
“这慕家两老儿是死在外头了还是怎么了,这女儿都快把家败光了,跟人跑了也不管管。”
“连老宅都不要了,听是傍上了镇里的男人,还是她家表亲。”
“就是不把三儿当人,作贱自己不还倒贴男人。”
“……”
四个婆子一心只想激怒慕风烟,心知慕风烟患了哑疾,若要吵架也只有她们开口的份,便是尽赶着怎么难听怎么。
慕风烟将门锁了,麻利的绑好牛车,便驾着牛车准备走入。
那几个惯常以吵架为乐的婆子见她要走,的更凶了,匡婆竟伸手去抓她的牛车。
慕风烟余光一暗,驾着牛车就走,那匡婆身子不稳倒在地上,大骂:“骚蹄子,贱货。”
慕风烟冷笑,这些个妇人真可怜。
慕风烟此前花了半个月将西街街头的包子铺改成了馆子。
慕风烟收了隔壁的面粉铺子,这样一来馆子,比原来的大包子铺还大了两倍。
开业日定在五月初八,这日凌晨,方亮漠南来了两人,一个成日蒙面的汉子,和一个样貌清秀的男子。
慕风烟自是认得这二人。
正疑惑时,神情和缓的清秀男人躬身朝她一揖,道:“慕姑娘,今后请多指教了。”
见慕风烟神情不解,林洛忙解释道:“头儿将我指给姑娘使唤,的能守门能管账还能打架扛东西……”
慕风烟唇角一勾,在柜台上就着灯火,提笔写了一张字条递与林洛。
林洛接过字条,脸色一红一黑,“这个……”
慕风烟:店还没开起来,褚尉就忙着派人来分账了。
“嘿嘿,慕姑娘笑了。”林洛挠挠头。
凌晨街道里人虽少,却也唯恐被人瞧见闲话,慕风烟领他们进来关上了门。
睡在里厢的慕白醒了,迷糊中听到有人话,便拢衣下榻,揉着眼去正堂。
正堂里,云三正在给慕风烟讲漠南的情况,牛羊牲口已养上了,一去胡漠还未回,地乙王立整日里带人挖草药,张甚去过几趟。
褚尉正计划暑一过便去攻打金塔县的一处山寨,因为那里有铁矿,还有能炼铁的能人。
漠南没有固定的铁器来源,所有的刀具都是靠抢来的铁,再花重金命人打成长刀战甲马鞍蹄环之类。
“姑娘去年去漠南寨里在刀具上所花成本太高,代价太大,当时头儿便已定下攻打金塔的心思,若能攻下,日后我寨冶铁之事便不成问题了!”林洛解释道。
慕风烟:有几成把握。
闻言林洛望向黑布蒙头的汉子。
云三沉眸道:“六成。”他正着目光往身后一凝,瞥见突然出现的慕白。
慕风烟见慕白起了,提着茶壶给他倒了一杯热水。
慕白瞧着是云三和林洛,便知是漠南来人了。他接过慕风烟递来的水,汩汩的喝了两口,迷糊道:“什么时候开业礼。”
林洛笑道:“这也要等亮吧。”
众人一瞅外头,见东方鱼肚白,云三一眯眼道:“姑娘,云三要先去庄上一趟,这批药材要送到咸阳去,等回来再同姑娘细。”
云三正要走,突然想起一事,一拍脑袋道:“差点忘了。”
他从怀中摸出一个锦盒递给慕风烟道:“这是头儿之前给姑娘准备的生辰礼。”
慕风烟接过打开来一看是一根白玉簪子,疑惑了一瞬。
云三怕慕风烟以为这簪子是褚尉抢的“水头”,忙摆手解释道:“姑娘莫误会,这是我家头儿找匠人专为姑娘打的。”
云三完背着长刀,出陵。
因为怕旁人闲话,慕风烟没有相送。
倒是慕白凝着柜台上锦盒里的白玉簪子,顿时毫无睡意了,回想起风烟生辰那日,他送给风烟的礼物是他做的斗笠和蓑衣……
越想越觉得寒酸,他怎地就没有褚尉这样的心思,连女孩子喜欢什么都不知道,难怪师父他榆木脑袋。
亮了,慕风烟的店行开业礼里陆续有街坊来道喜。
柳婴本是好了要来的,这会儿却只有张甚前来,慕风烟知道柳婴是从不食言之人,今日未来也定是被什么事绊住了。
领了张甚进来,慕风烟便问了。
外头熙熙攘攘的,都在张家医馆的张大夫都大驾了,都知这张大夫和柳县令交好,便都议论起慕家的后台其实是柳县令。
张婶子送了五斤豆腐过来,林洛接了。
“这位哥有点面生啊。”
“我是慕掌柜请的管家,婶子叫我林洛就好。”
张婶子三十五六的年纪,被这生叫婶子,顿时羞红了脸,笑的合不拢嘴。
张甚拉着慕风烟进后厨,因今日开业,姚大娘一大早就从庄上过来打理。
张甚道:“凉州施先生,赵与清的老师,被贬到大开县学府了。”
张甚见她眉目略见怔忡之色,心知她定是听过这位施先生。
“施居谈去岁腊月,因故下狱,二月新帝即位大赦下,方才从狱中出来。”张甚解释道,“今能到大开,柳婴带了赵与清回大开了。”
其实慕风烟想不必向她解释的这般清楚的,她并不想知道。但她明白,张甚替柳婴解释,正是拿她当朋友。
慕家店,定了三的半价营业,慕风烟忙的焦头烂额。
她没料到头营业生意就这般好,她想着若是炒几个菜,她还能应付。现在看来她掌勺肯定不是办法,还是得去找个厨子。
姚大娘却欢喜的紧,兴致百倍的吆喝张罗,慕白也充当起陵二,忙着端菜。
林洛果真有一套管事的本事,客人报菜他不用笔也能记得分毫不错,他还尤善交际能化解矛盾。
“张甚,你坐。”慕白做店二做上了瘾,等人少了些儿,又把张甚搀到一旁僻静桌处坐下。
张甚扶额点了菜,将菜谱给他,慕白拿了菜谱准备走,却被张甚一把抓住了手腕。
慕白被他捏得生疼,疑惑的望向青衣利眸的男子。
张甚利眸如星,神色复杂至极,许久才缓缓开口道:“慕白,你……近日身子可有不适。”
慕白懵懂的凝着他,摇摇头。
须臾,张甚突然道:“你针灸断了半年了,光服药丸不妥,是我疏忽了,即日起你还日日受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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