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
既然秦琰川这么说了,夏陆望顺路送一程也称得上理所应当,只不过接下来的路两个人都没有聊天,车里的气氛显得有点过于安静。秦琰川一直望着窗外发呆,夏陆望则认真开车,总感觉两个人现在的相处方式是产生了矛盾在冷战,但问题二人之前根本没有红过脸,更别提矛盾与争执。
夏陆望并不觉得这样有什么古怪,只是在心底疑惑秦琰川难得的沉默,却忘了这位秦王府的小王爷在人前其实一直都是这样子。
秦氏医馆这个名字看起来不显山露水,但你在大街上随便抓个人来问问,十有都听说过,甚至还在这里看病过,可以说在中医界,秦氏医馆的大名就是一块金字招牌少年财王。据说政府里的高官也有专程指名道姓找他们医馆里的医师,毕竟和西医比起来,中医能在养生调养方面着手慢慢改善人的体质和健康问题,虽然速度比不上西医,可治标治本,年纪越大的人越对这方面的问题上心,更不用提那些位高权重的大人物。
在京安这种地方,自然会有秦氏医馆的分馆,这个分馆也是临近几个省份内规模最大的,设施最好的,夏陆望听说过几次,不需秦琰川指路,他便找到了位置。不过没等他径直开入医馆的停车场,秦琰川终于舍得将注意力从窗户外离开,慢吞吞地跟他说了一句,“……从那边继续进去。”
秦琰川指的是顺着停车场入口继续往内开的通道,门口已经有显眼标示说明了是非内部人员勿入。但在这世上还有哪个人会比秦琰川更符合秦氏医馆的内部人员的标准?所以夏陆望也就理直气壮地朝前开,通道不长,尽头有道门把出口牢牢锁着。夏陆望放慢了车速停在大门前,秦琰川探出手,对着一旁一个似乎有摄像头的机器随意挥了挥,没几秒这门便从中间慢慢开打,现下不用秦琰川吩咐什么,夏陆望这个司机当得挺称职,加加速就开了进去。
没想到门外别有洞天,是个绿荫环绕的小路,刚好能让一辆汽车开过。这条路还带着一点坡度,当夏陆望越开越高,四下的景色也映入眼帘。驾驶室左边各种不知名的绿树鲜花,不同于人工栽种的刻意,这些树木和花草似乎都是任随着自然生长,可仔细望去却觉得别有一番和谐美妙,让人身心放松,不时会有精致的小亭子或者古朴的石桌石椅一掠而过,看起来特别有让人坐下休憩的欲|望。
至于秦琰川那侧则是能够一眼望见秦氏医馆的几幢主要楼房,医馆的外观并不是现代化的水泥钢筋大楼,反而全为古色古香的东方建筑风格,让人第一眼根本猜不出这里是个近些年装修过的大医院。全赖医馆没有什么高楼,这点高度就可以轻易把景色尽收眼底,但不久后车子便转离了可以看到医馆的方向,霎时被绿意全部笼罩。
这样子的小道不适合开着汽车匆匆经过,反而应当是一路边走边看漫漫散心才对,连夏陆望这种不倾心于花花草草的人都莫名觉得有些可惜,也不难想象路上的风景何等绝佳。
秦琰川倒是表情如常,在夏陆望看来这人大概已经来过好几次所以才根本无动于衷,这个想法刚升起,秦琰川便突然挑眉望过来,“……一路上,怎样?”这句话颇有总在献宝的炫耀感,夏陆望只是稍微翘翘嘴角没有回答,直到开上一个空地,见有人向着车子迎来,方才对还在望着他的秦琰川点头,“确实不错。”
秦琰川笑了笑,但等下了车表情就收敛起来,夏陆望侧目看去,这样子的秦琰川还多了点秦王府继承人的气势,虽然说来整个人依然带着懒散的态度。
“少主!”
车子正停在空地上一扇黑砖白墙的大门前,门上没有挂门匾,门旁分别立着两个似虎非虎的威严石雕,这石像大概不是出自普通人手,伫立着就给这简简单单的一扇门隐隐增加了威风,让人不容小觑。
至于这车子开上来时便从门内走了出来的是个十三、四的少年,穿着干净简单的小褂,脸蛋长得白白嫩嫩比小姑娘还清秀,刚刚那声喊倒挺是洪亮响堂可听出有点武道功底,只是和少年这文艺气质太不相符……
少年等车子停好,车上的人也下来了,才规规矩矩地走过来,再距离秦琰川三步外的地方问好,跟刚才嚎了一大嗓门的样子倒是截然相反,“少主好,少主您终于回来了!阿悬好想您啊!”虽然开头还很镇定,但最后嗓音又上去了,脸上的表情也悲喜交加,“您再不回来,怕是看不到阿悬了呜呜呜呜……”要是是个小姑娘站在那里抽泣大概会挺惹人怜爱,轮到这自称阿悬的小子以袖掩面哭泣却是十足的怪异,特别是那拖长音的哭声,实在太假太装,夏陆望本以为对方是在假扮哭脸,没想到等对方放下袖子,脸颊上居然真的有泪痕,鼻子也红红的不似演戏。
秦琰川眼皮都不抬一下,只等对方吸着鼻涕站好才丢出一句,“出息中华第四帝国全文。”
“少主啊……七爷已经快把阿悬我吊起来挂在门上揍了,可阿悬我还是没有暴露少主您的行踪哦。”阿悬边讨好着说道,边抬起手似要把秦琰川引进门内。
但秦琰川没有立刻往前走,反而转头望向下车后一直看着他和阿悬的夏陆望。
夏陆望被秦琰川盯着怪难受,总觉得不一起过去好像就是犯了什么错,更确切是欺负了秦琰川一般,当然,这点夏陆望是不会承认的,他真心觉得和这位小王爷之间是没什么自己能欺负到对方的份。
阿悬反应机灵,他本来以为夏陆望只是个送秦琰川过来的路人甲,可一见自家少主这般表现,他这个自封为秦琰川秦小王爷手下第一人的机智炫酷小管家还不明白?
“恕阿悬失礼,这位是少主的朋友吧,也快请进!”这嗓门真是想让人忽略都不行,夏陆望干脆就答应了下来,说实话他还真对个看来是京安秦氏医馆禁地的地方生出好奇。
和秦琰川一起进了这门,门后也并没有什么惊奇的地方,都是江南园林味道的亭台楼阁,不过这点在京安这种北方城市确实少见,两地的气候土质都有着差别,现在这里能做到让人产生一步跨入江南的惊叹错觉说明房子的主人着实下了不少功夫。
遗憾夏家本来就有几个院子是这个风格,所以夏陆望只是心中微微诧异了一秒就没其他太多的感觉了,更不用说秦琰川,所以阿悬本以为这番景色至少让那位跟着少主的臭脸男人惊讶赞赏一番的目的注定失败,他也突然嫌弃没意思,本来想带着人走条风景漂亮点的路,眼下更没这个兴致了。三人脚步不停,很快到了一个大概是会客用的小厅堂。
“这位公子请坐。”阿悬对着夏陆望低头说道,然后立马用恳求加凄凉的眼神直直射向想跟着一起坐下来的秦琰川,“少主!”
秦琰川本来都沾到凳子边角了,可见阿悬这幅表现,就明白自己必须要先离开一趟。
“在下一个人即可。”夏陆望端起小桌上的茶对秦琰川示意,刚入座居然就有人来上茶,那低眉顺眼的男子轻手轻脚,差点没能让夏陆望发觉,想不到这里这般藏龙卧虎,一个小角色的功夫都深不可测,该说不愧是秦王府的地盘吗……
那秦王府的府内又该是什么景象?
“……等我。”秦琰川在走前扭头说了一句,夏陆望慢慢点点头,得到对方回应的秦琰川才重新跟着阿悬离开。
其实秦琰川如若不去修管局,夏陆望又何必故意待在这里,等他办完了事两个人再见面便是,只不过夏陆望没办法否决秦琰川的要求,问题,那真是个要求吗?
夏陆望不想胡乱深究下去,他请瞥那杯自己顺手拿起来过的茶,可惜实在没什么心情去品尝。大概等了个三分钟不到,夏陆望觉得干坐着确实无趣,而又没有人说他不能四处走动,于是他便大方地开始在厅堂里逛了一圈,这就是个很简单的会客厅,墙上挂了几幅似是出自名家之手的水墨画,夏陆望欣赏了一会,便随意走出了这个屋子。
站在门廊处仔细观察了一会,夏陆望并没发觉这附近有任何人存在的痕迹。沿着安静的长廊一步步走去,天气转暖,四处花木茂盛并不奇怪,不时传来的鸟鸣时不但没让人觉得吵闹,反而衬托得周围环境更显清幽寂静。夏陆望抱着会突然有人拦住自己去路的想法,可惜到目前为止正一直落空,他已经拐进另一个院落依旧不曾出现拦路虎在眼前。夏陆望不得不认为除非内屋有高手坐镇,不然这里的境界也太松散了,不,何止是松散,该说是没有任何防备,一两个普通小偷都能来去自如,只期望不要倒霉地碰上屋子里的人。
然而夏陆望刚这么一想,就有人出现打破了他一个人的宁静。
夏陆望此刻刚好来到一个拐角处,另一边也传来的快步走路的声音,清亮的踏踏声可以传达出匆忙与急切,想来对方不会注意夏陆望这个脚步轻巧的人,事实不出所料,那人想都不想,拐了弯依旧保持着不慢的速度当潇湘男遭遇晋江女最新章节。
看样子两个人的相撞是无法避免了,可别忘了转角这边的是夏陆望,他在对方离得远远时就清楚有人过来,毕竟来者根本没掩饰脚步声。而当对方鲁莽地向他撞来,夏陆望不过轻巧地侧身闪了闪,就把会撞在一起的危机简单解除,但没想到来人似乎对此刻会有个突然出现的男子感到万分惊诧,嘴里不由自主发出一声清脆地轻呼,这人却是个年轻女子,可能是被吓到了的反应,她手上忍不住一松,本来端着的东西马上就要掉在地上。夏陆望皱着眉,但最终还是顺手一捞,把东西牢牢端住。
女子本来端着的是个木盘,上面放着一盅汤,幸亏夏陆望身手不凡,汤汁竟没散出碗碟边缘半分。
看到这一幕的女人终于把微微张开的嘴巴合起,双眸紧紧盯住夏陆望不放开,眼中流光连连。
夏陆望一语不发,只是把东西重新抬起递还给女子。
女子适才反应过来,脸上升起两团红霞,接着急忙将东西接过,“多谢……公子。”好一口吴侬暖语,配合女子现在的神情是再诱人不过,但落入夏陆望的眼中却分文不值,也许以前的他还会为此美色动容,现在的夏陆望连开口对话的兴致都没有,所以他不过点点头便继续自己的闲逛之旅。
这身份不明的女子还在痴痴望着夏陆望,瞧对方状似要走,即刻开口说道,“这位公子请留步。”
夏陆望本不愿理会,可想到这是在秦琰川的地盘,微微沉了沉表情,最后还是转过身,“何事。”
一般人见到夏陆望冷若冰霜的样子怕是会退避三舍,可这女子胆色没有刚才小了,“奴家不曾见过公子,这位公子可是秦七爷的朋友吗?”
秦七夜是谁夏陆望不知道,听起来也许和先头阿悬口中的七爷爷保不齐是一人,夏陆望略略思考然后摇摇头,“在下是与秦……小王爷一同前来。”
女子瞪大了眼睛,有些失礼地直接打量起夏陆望,在对方越来越冰冷的目光中才惊觉自己的失态,急忙收回放肆的目光,连声道歉,“抱歉,原来公子是少主的朋友,方才是奴家……奴家阿花失礼了。”
夏陆望嘴角差点扬起,这女子长相比不上佟霓裳,但不能否认也是个难得的婉约美人,凡是美人总归有个诗情画意的名字才匹配,不曾想过对方竟然叫做阿花……?
这秦王府里的人都是这般奇特吗,容貌清秀嗓门其大的阿悬不提,这等柔弱秀丽的女子也得配上个俗气的名字才可以,夏陆望一想便少见的感到几分有趣。
阿花观夏陆望神色就能猜出对方刚才什么心思,脸上又忍不住一红,和先头羞涩的淡淡红晕不同,这回可是红到了脖子根,倒没什么绮丽的滋味了。
有趣归有趣,夏陆望不是什么油嘴滑舌之人,所以不会故意提起要去调戏逗弄对方,见女子不说话了,他又打算离开。
这回阿花是没脸皮再开口喊人停住了,虽然对这位能在院落里自由行走的俊美男子非常动心,可一听到是那秦小王爷的朋友,她有多少小心思都不敢动,还不由一下回想起自己当年见到秦琰川的情形,当初她本要计划一番,打算引起秦少主的注意好被收入房中,没料到却被无视了个彻底,还聪明反被聪明误地令起了个阿花的名字,真是脸面丢尽却仍要一脸荣幸万分地收下这个难听的称呼。回忆起这些个丢脸痛苦的回忆,阿花不敢停留,急忙拿好东西离开这里。
阿花和夏陆望两人都不知道刚才的交锋居然被旁人从头看到了尾。
站在离窗户远一点的白胡子老人先出声轻哼,“一点风度都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个星期真是各种出于预料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