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应寺,位于阜成门内大街上,始建于元代,寺中以保存完好的元代白塔最为着名。不必入寺,你就在旁边的针线胡同,也能见到倒扣如铃的洁白塔身,每当微风吹过,塔上的风铃响起,悦耳的铃声犹如梵唱。
当初胤祯选中这所位于针线胡同的宅院,看中的就是这悦耳铃声。平时来到这里,听到妙应寺传出得铃声,胤祯就会觉得整个人平和下来,但今日无论他怎么听,内心依旧是烦躁不已。他知道自己还在为,刚才胤禩偏袒胤衸一事不快,原本早应到的胤禛,又迟迟未到,胤祯为了静下心来,干脆过了西厢房小佛堂诵经。
胤禛来到佛堂门外时,就见到胤祯正盘膝坐在佛像前,手里拿着盘数珠,正在低声诵经,仔细再听看能听出,胤祯正在诵《地藏菩萨本愿经》。胤禛止住身旁要通传的侍卫,只静静站在门外,望着胤祯的背影。
这处宅院是胤禛命人,从正红旗下一兵丁手里买过来,宅院内一应的装修陈设,都是胤禛亲自绘图敲定,只除了这个小佛堂,小佛堂里的布置,则是按了胤祯的意思。当胤禛第一次踏进这小佛堂时,内心的震撼直到如今,胤禛依旧记忆犹新。
面阔半间的小佛堂,除了北墙上悬挂着彩绵佛祖唐卡,挨着北墙的成套紫檀供台,上供奉有三碗清水,与燃着的小檀香塔,屋内便再没有其他陈设,就连如今胤祯盘膝坐着的红锦蒲团,也是胤禛后来命人添上的,这个看起来如同空荡荡的佛堂,却被胤祯认为是理所当然。
胤禛吃惊于弟弟内心的孤寂,这不应该是弟弟这个年岁所拥有的,可偏偏就是一直缠绕住弟弟胤祯,有时候胤禛甚至想起,当初刘壬为胤祯治哑疾时,曾询问过他的一个问题,弟弟是不是曾在段很长一段时间了,不与外人接触,才会渐渐变得不会说话,当时他的反驳既惊且怒。
可到如今,胤禛也不禁在想,弟弟是不是真的曾被如此折磨过。不过胤禛很快就否定了自己这个荒唐的想法,弟弟就跟在他身边长大,又怎会有他不知道的事情,试问谁又真的敢折磨他胤禛的弟弟,要真有这样一个人,他胤禛也会叫那人不得好死。
窗棂透入的光线,在胤祯另一边形成个拉长的影子,一直望着胤祯的胤禛,突然见到地上那影子,扑起来胤祯,似乎就要把胤祯吞没,胤禛张嘴就想提醒胤祯躲开,可无论他怎么喊,喉咙都发不出声音,胤禛急得冲了上去过想把胤祯拉起。一直坐在蒲团上的胤祯,抬头朝他露出个灿然的笑容,双手伸出反倒将胤禛推开,任自己被黑影吞噬。
眼睁睁看着胤祯被黑影吞噬,胤禛心神俱裂惨叫道:“弟弟,不要,胤祯!不要!”
“哥哥,哥哥,醒醒,你醒醒!”胤祯握实胤禛的手,忙把他推醒道。刚才他在佛堂诵经,等他诵完一遍回头,竟见到站在门外的胤禛,挨着门边睡着了。胤祯见了是又好笑又心疼。这段日子以来,为了配合他演戏,胤禛是被三哥胤祉拉着忙个不停,期间还要煞费苦心为他隐藏行踪,为刘壬找寻药物。
这段日子以来,压在胤禛身上的担子,想必令他累得够呛。加上佛堂里点的檀香,本身就有安神的效果。原本这个想等他诵完经的傻哥哥,等着等着竟不觉睡着了。一个人站着也能睡着,可见他有多累,所以胤祯也不愿把胤禛叫醒,而是小心地在侍卫的帮助下,把胤禛抱回了卧室。
可等他才把胤禛,放到床上,还为来得及给胤禛脱鞋袜,就听到胤禛惨叫,望到胤禛额上的冷汗,胤祯知道胤禛是陷入了噩梦,急忙把胤禛推醒。醒过来的胤禛,翻身就坐起大口大口的吸气,也不管屋里是否还有其他人,一把就将胤祯拉进自己怀里,紧紧搂紧。
胤祯刚开始被抱得全身一僵,不过很快就浅笑着反手也把胤禛抱住,这时不通过言语,胤祯也能感受到胤禛对自己的在意,两人搂着好一会后,胤禛才慢慢定下神来,胤祯听到他呼吸平顺下来,两人这才松开彼此,胤祯又从旁边侍从手里接过热茶,对胤禛道:“来,哥哥喝口热茶。”
胤禛低头抿了口,送到嘴边的热茶,再自己接过茶碗,又饮了两口,这才完全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刚才不过是做了个噩梦。想起刚才自己紧紧抱着胤祯那举动,胤禛不禁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别开头,小声就问:“刚才没把弟弟吓着吧?”
坐在床边的胤祯,将胤禛手里的茶碗接过,递给侍从后,又回头示意,屋内众人退下,这才回头,好笑地望着胤禛,向来胤禛在胤祯面前,都是个可靠大哥的模样,胤祯就从未见过如此别扭的胤禛,这时不觉兴起逗他的心说:“吓着了,刚才给哥哥你吓着了。”
“我没事,弟弟你别担心,刚才我不过是做了个噩梦。”胤禛低着头,小声坦白道。
“那哥哥是做了个怎样的噩梦,为何会吓成这样?”胤祯越贴越近问道。
“我梦到……”胤禛开始还没发现,满带内疚老实道,等他感觉到胤祯喷在脸颊上的鼻息,回过头来,见到胤祯脸上挂着的明显笑意,就知道胤祯是在逗自己,马上双手把执住胤祯的肩,将胤祯压到自己大腿上,弯腰就贴近胤祯鼻尖,略带懊恼道:“弟弟你什么时候学坏了……”
胤祯没让他说下去,用手按住胤禛后脑勺,略为抬头张嘴就吻住胤禛的薄唇,一阵浅吻细咀后,两个人气息都乱了,要不是想到怀里那封,十三弟胤祥寄回的密信,胤禛真想直接把胤祯按到床上,好好平息自己刚才因噩梦而不安的心。
胤禛坐起,拉起彼此距离后,伸手想用指腹为胤祯擦拭,被他吻得红肿的嘴唇,还躺着的胤祯,却一手把他执住,望了他一眼后,才把他的手推开,沙哑道:“哥哥你要再碰我下,我可就忍不住了。今日哥哥你约我出来,该是有正事要谈吧。”
胤禛听了,当下就将手收回,胤祯马上下了地,走到另一边,默默理过衣袍,等他回来时,胤禛也已经收拾好,站在南床前等着他,手里拿着胤祥寄回的那封信。胤祯拆开信看完,抬头望着胤禛,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胤祥信里提到,当他们去到江南,李、曹两家按着往常的习惯,分别往他们这些皇子房里送人,这本属寻常,可就在几日前,突然有人向二哥胤礽告密,说李、曹两家往皇子房里送人是个陷阱。胤礽将信将疑,找了胤祥去商量。胤祥觉得他与胤礽身处江南,就如同身在山中,根本看不清全局,所以写信密送回京,向留京的胤禛、胤祯二人问计。
胤祯觉得手中这封信,如同有千斤重。胤礽、胤祥人在江南不知道,可拥有两世记忆的他,又有齐白师门一系做耳目的他知道,那告密的人并没有说错,李、曹两家往他们房里送人的举动,的确是个局。
外有王鸿绪的所谓查访,内有李、曹两家的循例送人,里外一凑,坐实胤礽个买卖女孩的罪名,何其容易。当然胤礽可以辩解,但对于在官场沉浮多年的王鸿绪一党来说,他们图谋的并不是在这一桩事上整垮胤礽。身为东宫,胤礽并没有那么容易被整垮,可要令胤礽在皇父心中的印象一落千丈,通过这事就完全能达到。
到时候即便胤礽辩解说,所有兄弟都收到李、曹两家送的人,他们也能以其他理由搪塞过去,甚至可以向胤礽再泼脏水,说胤礽即便收到李、曹两家送的女人,仍不满足,还要命人去买女孩,实在是贪心不足、色胆包天。
“只怕这次要再委屈二哥一会了。”胤祯对胤禛道。
胤禛不禁好奇问胤祯:“弟弟可是想出什么法子来了?”
“请哥哥你给十三哥回信,就让二哥在江宁府装病,不但要装病,还要闹到皇父亲自来照料。”胤祯说完,望着胤禛微微笑开。
胤禛开始听了,还觉得奇怪,后来转个弯再一想,当下不禁哈哈大笑起来,朝胤祯举起拇指夸道:“弟弟,你这招够狠。”
但这只是解了胤礽的燃眉之急,事实上,在他们皇父心中,现如今是如何看待胤礽的,他们谁都不知道。胤祯总觉得,这才是二哥胤礽最大的危机。
作者有话要说:有时候,倒霉全是自己找的xd,大家知道我在说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