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台叫来一个小太监:“发生了什么事,为何如此人心惶惶?”
小太监一脸惊恐地说:“公子还不知道啊,皇宫周围一夜之间凭空出现了好几座神秘山包,黑黢黢的,隐约可见上面缀着点点鲜红。有胆大的靠近去摸,发现那些鲜红竟是一朵朵黑花中间的血块状花蕊!再细看,那些黑色的花朵竟然全是从尸体和残肢上生根发芽开出来的!”
兰台等人听了也大吃一惊。
红楼王早已吓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生怕被传上不治之症。
听到这么惊世骇俗的新闻之后,更是魂不附体,只会在列祖列宗排位面前捣蒜似地拜拜拜,求祖先保佑社稷不要亡在自己手里,因为这种事显然不是什么吉利的兆头。
之前亡国的那些,大多是因为无法抵御外界进攻,好歹人家还顽抗了一下。要是一个疟疾弄得国破家亡,那也太倒霉了。
人说虎父无犬女,可也许正是因为父王太懦弱,他的女儿九公主才格外勇敢,有时真比男子还淡定呢。
当然,让她不淡定的事也有,就是一个“情”字。
以前,春辞每天都光明正大地去看望兰台,根本不管别人在背后说什么。
但自从那次拥抱之后,她已有几天没见他了。不敢去。觉得兰台比疟疾还可怕呢,送点儿什么东西都托人转交。
春辞的八个姐姐都是传统女性,弱柳扶风,不读书,只懂得绣花和歌舞。遇事无法独立思考,只会拿个帕子嘤嘤嘤的那种,生活的全部中心就是夫君夫君夫君。
夫君一笑,她们的世界都明亮了;夫君一皱眉,她们的世界就倾塌了。
以前春辞特别不赞成姐姐们的这种行为,还苦口婆心地劝她们,何必把自己的幸福系在男人的裤腰带上?
但现在,春辞却时常觉得,一旦遇到那个被称为“生死劫”的男人,自己好像也是一样的没出息。
此刻,她的“生死劫”霍兰台,一个人溜出去考察尸山。终日躲在皇宫毕竟不是办法,他不想当废物点心,并且他一直是个视天下大任为己任的人。
当然,做事十拿九稳的他是全副武装出门的,还戴了鸟嘴面具。
出了皇宫没走多远就看到一座尸山,黑压压的,奇形怪状,说不出的诡异,还有恶臭的味道。
竟然已有一个人毫不嫌弃地蹲在山脚下,一动不动研究着什么,跟自己行头差不多。
过去一看,认识,此人正是敬业的捣衣大夫。
捣衣胆子也奇壮,别人都躲得远远的,他不躲,反拿着一堆工具在哪儿鼓捣采样,甚至还活捉了几只巨蚊解剖来研究。
当然还有另一件事证明捣衣胆子大,就是当初给先王霍禄甫看完病后,明目张胆坐地起价。
行事光明正大,无私且心中充满正义,自然无所畏惧。
“大夫好。”
兰台上去打招呼,捣衣多看了他几眼。
“是我。”
捣衣根据声音分辨出,是自己这几天治的那个病人。
他也不惊讶,因为对自己的医术很有信心。几天的工夫,这个原本卧床不起的病人已能出来活动筋骨了,这些都在捣衣的预料之中。
捣衣指着一处:“你看,这里竟长出了人体器官,是个‘心脏’。”
兰台定睛一看,不禁出了一头冷汗。
是个长得像人类心脏的植物,边缘还没长好,能看到里面的植物组织,还真是栩栩如生啊!
“你再看这里,长出了一只‘手’,上面还有‘指甲’,这里还有一只‘脚’,‘脚趾’上还开着一朵尸花......”
兰台触目惊心:“这是怎么回事?”
“自从疟疾开始横行后,很多空地不得不成了堆积逝者的场所,由于处理不及时,尸体堆积成山。冬季寒冷,倒没有完全腐烂。但不知什么原因,尸体开始吸收地上的雪水,然后像植物一样生根发芽,长出了经脉相连,还长出了酷似人体器官的植物,上面开出黑色带着鲜红花芯的花朵。就这样越长越茂盛,形成了一座又一座的尸山!”
兰台眉头微蹙:“尸体中衍生出来的东西,或多或少都带有毒性,还有病菌,污染土地和水源,扩散在空气中,必然也影响周围居民的身体健康。”
也就是说,在巨蚊之外,人们的处境又多了一种威胁。
捣衣:“是啊,得找什么东西驱毒......”
忽然,他僵住,眼神中放射出一种奇异的光芒。
兰台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发现一只奇兽正缓缓踱着步子从后面走来——
它的身体像鹿,但脑袋上只有一支独角,尾巴像牛,嘴上有胡须,脖子上有鬃毛,个头比成年公牛还要大!
捣衣警惕地望着这个不速之客。
兰台却淡定地说:“不要紧,这是麖(jing一声),它对你我不感兴趣,它是来吃尸灵的。”
“尸灵?”
兰台清楚地记得,在云容山时经常跟予儿共读一卷兵书。
有一次,兵书当中卷入了一册闲书,他拿起来一看,竟是予儿自己编纂的《云容山动植物手册》。
予儿笑着说:“嘻嘻,鉴于我经常犯糊涂,干脆别犯懒,把知道的都记下来,这样万一将来忘了哪个,一查便是。”
兰台点头称是。
翻阅中,发现竹简上对每种动植物都有详尽文字介绍,还有彩色卡通图画,惟妙惟肖,美不胜收,真是一部云容宝库,而且有相当大的医学价值!
可惜的是,有一次予儿在山崖边记载某种植物的时候,竹简不小心从怀里掉下去了,后来找了半天也没找到。
兰台万分惋惜予儿的心血,她自己却只失落了一瞬就开心起来:“没事,有空我再写一份就是,熟能生巧嘛,下一次我肯定写得更好。”
兰台记得,当时自己翻的那一部分里,刚好记载了这种叫做麖的异兽。当死去的人或动物比较多时,麖就会不声不响地出现在四周,吃一顿尸灵大餐。
麖四平八稳走到尸山跟前,先用鼻子嗅嗅,再用舌头舔舔,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果然对两个大活人视而不见。
它发出猪一般哼哧哼哧吃东西的声音,然而周围什么都没少。它吃的果然是肉眼看不见的东西。
这么多人因病魔意外丧生,可见这周围得有多少尸灵,它且得吃一阵子呢。
捣衣自言自语:“按理说,吃这么多负能量的东西,它应该会中毒才对。”
兰台说:“在下在书中读到,麖吃多了尸灵的确会中毒,不舒服的时候它就会去吃一种玉,叫做苍玉。苍玉对它来说就是解毒的良药。”
捣衣是天下难找的名医,对解毒之类自然也颇有心得,但关于苍玉,他却是闻所未闻,一无所知。
兰台身上配有一块令牌,是春辞给他的。见令牌如见公主,可以自由出入皇宫。
兰台想让捣衣跟自己一起回,却被华丽丽地拒绝了。
“我就在这尸山附近随便找个地方歇歇就好,研究治疟疾的良方需要争分夺秒。”
然而当捣衣真想随便找个地方一躺的时候,突然冲过来几个宫人把他给拉住了,直呼“先生万万不可!”
远处停有宽敞的大轿,完全可以平躺下来舒舒服服地休息。
已有人在轿前掀起了帘子,恭迎捣衣上轿。
捣衣出身贫寒,平时一半时间种地,一半时间当赤脚大夫,何曾受过这种待遇?
不过前不久刚受了异国公主的跪拜大礼,他也没有大惊小怪。这次也是一样,淡定地谢过,大大方方上轿子睡觉去了。会休息的人才会更好地工作。
兰台心里暗暗竖大拇指。
宠辱不惊,这人大有前途!兰台的爱才之心蠢蠢欲动。
男人对男人的喜爱也分很多种,兰台这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欣赏。要不是现在气氛不合适,恨不得跟他结为义兄弟。
也许是因为男儿热血,遇到知己,兰台动不动就想拜把子,不过很多时候并不付诸于行动,甚至不表现出来。
反正捣衣这个人,他算是记住了。
兰台拿出了自己的几乎全部积蓄用于鸟嘴面具、帐子等赈灾物资的发放。
做相关生意的老板想趁天灾大捞一趣÷阁,因此坐地涨价发灾难横财。
兰台没有花太多时间精力讨价还价,但是也记住这些老板了,有朝一日得让他们把这些昧着良心赚的钱加倍吐出来。
兰台带着几个人挨家挨户免费发放这些东西,尤其是给穷苦百姓。
但居然没几户敢开门,生怕门开个缝隙,巨蚊和病毒就钻进来似的。
兰台在外面喊:“老乡好!我们把东西放门口了,免费取用。”
喊完之后便离开。
这些东西平时并没有多值钱,但在特殊时期简直千金难买。禁不住好东西的诱惑,很多人家最后还是开了门,轻手轻脚出来拿进去。”
每当兰台离开一户人家后不久,就有一个人贴近大门小声喊:“老乡请记住,这都是山海国公子兰台的恩惠!”
很多人家并不知道公子兰台是谁,有的管他是谁反正心怀感激,有的则毫不关心,或者说顾不上关心。还有的干脆直接问,“还能再送点吃的不?”
夜陵翻了个白眼:“老子又不是送外卖的。”
这年头,有感恩之心的人太少了,大部分人只知道索取,夜陵想。但无论如何,“公子兰台”这个名字混个耳熟也好,早晚用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