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儿,是你么?”
刚才发生的灵异事件超出了兰台的认知,他只能想到是山鬼还没走。
但是回答他的,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他看不见辰良,辰良却能看到他。
辰良紧紧盯住霍兰台,从上到下审视着,眼里有冷漠,有嫉妒,还有难以置信。
刚才鹰钩鼻出掌袭击的刹那,辰良看出那掌上带了毒。也许这就是鹰钩鼻看起来印堂有些发黑的原因吧。
但是,难道自己不恨这个夺走予儿的男人吗?要是他死了,自己趁予儿伤心去安慰她,不是更有机会把她夺回来吗?为什么要第一时间出手救他呢?
辰良自以为很了解自己,自我掌控能力很强,可是今天的结果却让自己失望。
想了很久,他终于有了答案——因为面前这个是小师妹深爱的人,如果他死了,小师妹会无比伤心,而自己根本就看不得她伤心!
辰良对自己也是相当的无语。
但很快,他又给自己找了个冠冕堂皇的藉口——身为修仙者,匡护正义,制止滥杀无辜的行为,难道不是理所应当吗?
与此同时,山鬼步履凌乱地回到了刚才跟师兄分手的地方,一腔焦急和委屈:“师兄,师兄你在吗?”
辰良仿佛刚打完座般从她身后不远处走了过来,淡淡地问:“事情办完了?”
万万没想到,祝华予“扑通”一下跪在他面前:“师兄,求你救救公子,他是冤枉的,他没有以下犯上,没有谋反之意,他不应该死,他也不能死,我不想让他死555,他要是死了我怎么办555.......”
话还没说清,已经梨花带雨。
辰良平时无情而坚硬的心一下软成了稀泥,赶紧弯腰把她扶起来。
望着小师妹楚楚动人的样子,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勇气,顺势让她靠在了自己的胸膛上痛快地哭。
真没想到,这么多年来,第一次主动抱小师妹竟然是因为另一个男人。
看她哭得那么伤心,心里可真不是个滋味儿。辰良想要落在她肩头哄她的手,始终停留在半空不敢落下,就是缺乏这份勇气真要命。
“好了我知道了,别哭,希望师兄怎么帮你?”
“把公子救出来,555,救到云容山来,予儿的灵力不够,555......”
望着心爱的姑娘无限期待的目光,辰良只得“昧着良心”点了点头。
“真的?师兄你太好啦!”
祝华予抹了把眼泪,激动地又主动抱了他一下才放开。这让辰良心中更加苦涩。
“予儿也不想给师兄添麻烦,只要能救出公子,待他伤势痊愈之后,予儿自会去天庭请罪,倒时任凭师兄发落。”
这么多年的相处,她知道师兄是个做事一板一眼的人,也是天庭执法人,不能容许徇私枉法的行为发生。
自己违背天规爱上凡人,还拖师兄下水帮忙救人,这已经相当对不起师兄了。
“这说的什么话?”辰良不悦地说,“师兄会害小师妹吗?师兄会对你动大刑吗?走吧。”
山鬼一脸感激地跟在他身后。两个人又一次回到了地牢。
山鬼一眼先看到门外悄没声息脸朝下趴着个人,吓了一大跳。
“这是个没安好心的家伙。”
辰良随口说。
祝华予大奇:“师兄怎么知道?”
辰良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赶紧补救:“鬼谷师父不是教过算法吗?掐指一算就知道了。”
“哦,”祝华予恍然大悟,“都怪予儿悟性太差又太笨。”
辰良又像往常一样语重心长地说:“你不笨,你就是没好好学。”
予儿吐吐小舌头。
地上趴着的鹰钩鼻名叫图独,是公子齐光门下的门客。图独的特长就是给人施毒。大公子齐光这么阴险的人,自然需要这样的“人才”辅佐。
原来,齐光害得霍兰台进了大牢、挨了鞭刑还不算,想来想去还是得置他于死地,彻底了去后患才可高枕无忧,于是派了图独来对自己的亲弟弟痛下杀手。
为了以防携带毒药的暗器被搜出来,图独也是豁出去了,他决定以自己为藏毒工具。
他先给自己灌下了****,再用内功将毒性尽数逼到右手掌心皮肤以下。因此他的右掌心隐隐有些发黑。
只要这里跟霍兰台身上任何地方接触,就能把自己携带的毒传给他,让他在七日内慢慢死去而不引人怀疑,跟迟迟毒有异曲同工之妙。
当然了,杀死霍兰台之后,图独必须在一个时辰内服用解药。
可没想到,这貌似万全之策居然被辰良识破了!
这一次,辰良是以真面目示人的。
霍兰台看到予儿再次回来,还带了个仙气缭绕、浑身自带干冰的陌生男人,就知道这位一定是予儿口中的师兄了。果然气宇非凡,仪表不俗。
予儿身边有这等人中龙凤,居然还爱上了自己,真是自己几世修来的福分啊!
只是,初次跟她的娘家人见面,竟然是在这样的环境、自己这样的身体状况下,难免有些难堪。谁不想在初次“见家长”时表现出自己最好的一面呢?
他赶忙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以尽量得体的姿势施礼,铁链坠得哗哗响。
没想到,予儿的师兄却很高冷地根本没搭理他。
兰台一想也能理解。谁会希望自己的师妹跟如此形容潦倒的人在一起厮混呢?
山鬼倒顾不上注意两人之间的尴尬局面:“师兄,快说说怎么救公子出去啊?”
为了表现得让小师妹满意,辰良只好暂时放下了架子:“我已用‘时空凝结术’将外面凝住了,赶紧把带他出去。”
一边说,一边抬手为刀,不费吹灰之力就切断了兰台身上沉重的锁链,让他如释重负。
山鬼看着公子手脚上被铁链勒出的血肉模糊的地方,心疼不已地想,我又犯迷糊了,之前怎么忘了帮公子割断锁链呢?害他多受了好久的罪。
“多谢,但是没用的,”兰台稍微活动了一下说,“他们要是知道我逃走了,定会动用倾国之力搜寻,早晚还能把我找回来,到时恐怕就不是鞭刑那么简单了。”
辰良向他投去不满的目光,意思是,我有那么笨吗?我会让他们那么轻易找到你吗?另外,你有那么值钱吗?
“这个不是问题。”
辰良一边说一边轻而易举打开了牢房的门,将昏厥的图独拖进了牢房。
手掌从半空拂过,惊见图独已经易容成了霍兰台的样子!
祝华予大喜,拍着手说这样这样好,先蒙混过关再说!片刻之后,又弱弱地问:“师兄,这人真的不是好人么?会不会害了人家?”
辰良心想,小师妹就是小师妹啊,心肠还是棉花样的柔软:“师兄我是滥杀无辜的人吗?这人本是来给他下毒的。”
祝华予吓了一跳,再看看地上的图独,不可思议地说:“吃什么长大的这么狠毒啊?竟然要对公子下毒!”
转而高兴起来:“听我师兄哒,我师兄一向最有分寸啦!”
兰台听辰良这样说,就有八九分猜到是大公子齐光派来灭口的。
辰良这人就是有这弱点,小师妹一夸他就飘飘然,本来老大不情愿,结果现在越帮越起劲了,甚至动用自身灵力帮兰台疗伤。
但奇怪的是,不论输多少灵力进兰台的身体,都像掉进了无底洞,几乎不起什么作用。
给他号脉,发现他的脉搏跟常人不太一样,除了自己的真气,好像另外有两股真气在他体内川流交错。
诧异之余,看看时间紧迫,辰良和山鬼只好一左一右搀扶起兰台向外面走去。
只不过山鬼是幻影,支撑兰台的是她的真气;而辰良是真身。
左边的山鬼身材十分娇小,重心也低,真气凝结的位置也比较靠下,因此兰台的身体向她那边倾斜了些,看起来就像一对相依相偎的情侣右边多出个第三者。
辰良心里憋着气,又不得不扶。
刚走了几步,祝华予停下来:“天气冷了,公子这样出门非着凉不可,怎么办呢?”
明明知道小师妹没有那个意思,辰良还是在心里长叹一声,心甘情愿又不情不愿地把自己的外袍脱了下来,披在兰台布条般破烂的衣裳外面。
他们二人身材相差不多,用来遮体完全不成问题。
兰台当然推辞不肯要,山鬼却说:“让公子穿公子就穿吧,我师兄灵力高深不怕冷的。”
辰良心里这叫一个酸爽!
虽说自己身体不怕冷是真的,可是心也冷了小师妹知道吗?他又没法迁怒于小师妹。
算了,何必跟一个伤员计较呢?
又走了几步,兰台突然问能不能回去一下?
辰良更加不悦,心想这人事儿怎么那么多?
兰台本不是爱麻烦人的人,他无比抱歉地说:“我把紫檀笛忘在里头了。”
辰良心想,小命儿要紧,这时候居然还惦记着身外之物。
“我去取!”
山鬼自告奋勇地说。她一点不生气,很理解这支笛子对于公子的意义。
她离开的这点工夫,只有兰台跟辰良两个大情敌面面相觑,一时默默无言。
最后还是兰台开口了:“多谢相救。”
辰良不领情,淡淡地说:“我师妹的忙,我当然要帮。”
兰台极认真地表示:“不管你的初衷是什么,终究是救了我,我欠你一份人情,希望以后也有我帮得上你的地方。”
辰良心想,笑话,我还能用得上你一个凡人阶下囚帮忙?
不过这点分寸他还是有的,终究没有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