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马驰骋大半夜,回到东都,恰是凌晨。
徐离轻悄走进寝宫。
大床上,他的女人沉沉酣睡。
他在床边坐下,手指轻轻抚过她依然乌黑顺滑的发、白净细致的脸,落在隆起的腹部,不禁小心翼翼起来,久久凝视,微微讶然,有些敬畏,更多的则是欣喜与渴盼。
想起离别前的她,纤纤楚腰,现在的模样——仍然还是很美。
“……玺……”她忽然呓语,一只纤纤素手从被窝里伸出来,往空气里抓了抓。
“汐儿,我在这里。”他接住她的手,握在掌心。
“我……要回京城……和你在一起……不分离……”她还在说梦话。
“我们永远在一起,不分离。”他吻吻她的手背,又俯下身,吻她的唇。
“唔……”
他吻得太久,她透不过气了,挣扎□□一声。
他移开嘴唇,鼻息拂动她的鬓发,急促……却不得不克制。
“玺……”她迷茫地睁开眼,抬起手臂圈住他的颈项,含糊道:“你又来了……”
“嗯——”他微笑,明白她此刻当他入梦。
“我不要只在梦里看见你……”她呢喃,微微抬起头,吻上他的唇。
“不是梦……”他在她唇间轻语。
她一颤,愕然睁大眼睛,张开小嘴。
他乘虚而入,加深彼此的吻。
直到完完全全透不过气,直到……天都亮了,纠缠不休的唇舌才分开来,尝试说话。
“玺,你真的回来了?”南宫汐凝视眼前的男人,仍然不敢置信,一梦醒来,思念的人已经在眼前。
“为夫很想你,还有我们的女儿。”他轻抚她的肚子,“我们的女儿乖不乖?有没有让她娘亲吃苦头?”
“我很好,宝宝也很好。”南宫汐按住徐离贴在她肚皮上的手掌,新奇地告诉他,“宝宝踢我了,在跟爹爹打招呼呢。”
的确……小家伙在她肚子里动来动去,完全可以感觉到那是小手或小脚。
徐离讶然而饶有兴趣地感受着,良久,俯过身,亲亲南宫汐的额头,“汐儿,谢谢你!”
“为什么谢我?”她眨眨眼。
“愿意为夫君生儿育女。”
“那么……”她睫毛扑闪,看着他,“我是不是也应谢你愿意让我为你生儿育女?”
他又吻吻她,“汐儿,这一辈子,我只爱你一个,只娶你一个,只要你一个为我生儿育女。”
“玺——”她抱住他的颈项,面颊摩挲他的面颊,“我知道这样……将来会令你为难,但是,我要你记住自己的誓言。”
“我不会忘记,不会改变!倒是汐儿……”
她刮刮他的鼻梁,“我们的孩子都快出生了,我还能变到哪里去?”
他微笑起来,神往道:“好想看看我们女儿的模样,一定像汐儿。”
她好笑,“你就那么认定是女儿呀!”
“不如我们赌一赌,如何?”他兴致盎然。
她扬起秀眉,“我又没说一定生儿子,怎么赌?”
“这样罢,若是生女儿我们平局,生儿子就算汐儿赢。”
听起来她不但不吃亏,似乎还有赚头哩!
“既然如此,夫君还赌什么?”
“唔,我想一想……若汐儿赢了,夫君一切听你的,若是平局,我们各罚对方做一件事……”
“哦?夫君打算怎样罚我?”
“罚汐儿……再为夫君生个儿子。”
这个……其实不算罚吧?
她抿抿嘴,很勉强的样子,“看着办罢。”
他轻笑,“汐儿也可以罚夫君啊,说吧,想要什么,夫君都答应你。”
想要什么?当然是……
她看看自己的身子,兴趣缺缺,“再说吧。”
闲话一番,日头已经上来,徐离招来内侍,下令即刻准备车辇,预备启程回京。
南宫汐不禁怔忡,“你又要走了……这么快?”
分离总是遥遥无期,相聚却是白驹过隙。
他抱她起床,“夫君无多闲暇,日后,只怕再难抽空回东都……”
她心窝凉凉的,鼻头发酸,不想说话。
“怎么了?”他关切地问。
她摇摇头,靠在他怀里,享受最后的温柔。
他轻轻把她放在地上,俯身勾勾她的鼻子,“丫头,快梳洗罢,我们要赶路回京。”
“我们……”她睁大眼睛,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有些费劲地环住她的腰,“宝宝,放你一个人在这里,夫君一样安不下心,我们一起回京城,再不分离。”
“玺……”她靠在他怀里,想笑,又想哭。
梳洗罢,吃过早膳,一应车驾、物件、人手也都准备就绪,于是,动身出发,启程入京。
东都王府侍卫部分留守,部分跟从,凝碧也抱着四个月大的儿子随驾进京。
顾及南宫汐八个月的身孕,车辇以最缓慢的速度行驶,一天的路程,预计最快也要三天才能抵达。
而车辇里,极度不放心的准父亲更是一路将那个笨重的人儿护在怀里,不准乱动。
出了洛阳,车驾十里一歇。
预备歇第二次的时候,路旁忽然冲出一个男人,拦住车马,急切呼救。
总侍卫长如虹骑着高头大马,行在队伍前列,与求助者打过照面,立刻遣部属来向徐离报告:求助者是段昔非,求助原因——有人要生孩子了——生孩子那人不是谁,正是东方清泉。
“东方清泉?她不是怀着身孕吗?怎么跑到荒郊野地里……她要生孩子了?在这里……”南宫汐不禁意外。
“王君,如何解决?”侍卫请示。
徐离不语。
南宫汐扯扯他的衣袖,轻声道:“仇怨是大人之间的,孩子毕竟无辜……就帮他们一次吧?”
“汐儿说的在理。”徐离吻吻怀中人儿,淡淡吩咐侍卫,“派人帮忙。”
队伍随行几个嬷嬷,富有接生经验,奉令前去帮忙,不久把孩子接生下来,派人回来报告:是个女婴,稍稍早产,母女平安。
“殿下——”段昔非的声音穿过重重侍卫传送到车辇里,“殿下救助之恩,段某铭记在心,可否赐见,容段某当面叩谢?”
徐离置若罔闻,吩咐左右,“启程。”
“玺,我想见见他们。”南宫汐拉拉徐离的手。
徐离沉吟一会儿,点点头,“想见便见吧。”
车夫缓缓驱车,驶到段昔非面前。
内侍打开车门,掀开车幔,南宫汐望向车外,目光越过侍卫,看见段昔非挺立在大路边,东方清泉一脸苍白,无力坐在地上,初生婴儿放在脚边,时断时续呜咽。
段昔非与东方清泉在同一时间望向她,似乎没料到是她似的,神情蓦然呆怔,而后,目光同时下移,凝注她隆起的腹部,僵了一会儿,才调开。
南宫汐将视线从段昔非骤然握紧又迅速松开的双手移开,主动打破僵局,寒暄:“段大侠,前些时候听说你与清泉成亲了,多时不见,你们怎地在这里?”
“我与她……”段昔非低头看看东方清泉,顿了顿,平静解释:“我打算去京城,忘记与清泉道别,她心急,追出来,动了胎气,幸而遇见殿下与娘娘。”
“是这样——”南宫汐点点头,转向东方清泉,“清泉,南宫与东方两家世交,你父亲一念之差,害我亲弟,反结仇怨,他既已坠崖身亡,这仇我不再追究。你与段大侠成了亲,如今又有了孩子……冤冤相报难了!你和段大侠以后好好过日子吧!”
说话间,东方清泉猛然抬起头看段昔非,又迅速低下去,目光闪烁,掠过徐离,又落在南宫汐腹部上,须臾,低低开口,声音几不可闻,隐隐带着酸涩和凄怆,“你……也有了孩子……同样是孩子……同样是女人……为什么……”
徐离手一拂,车幔垂落,他轻声吩咐:“走罢。”
“启程——”内侍关好车门,扬声传达。
马起步,车前行,段昔非与东方清泉被抛在后头,不久,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