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快过完的时候,梅景福便安排好了同沐昕见面商议的事情,地点定在了一家书画铺子,那一日一大早,梅景福就借口要出去挑些书画,带着任云舒一同出门了,宁国长公主这阵子忙得晕头转向的,自然也没有多问,只叮嘱他们两人早些回来,别在外头玩得乐不思蜀。
因为今日她们要做的事情以隐秘为主,所以梅景福便就没有骑马,同任云舒一起坐了马车。
马车行的不疾不徐,很快便到了那家书画铺子所在的上城街。任云舒两人一进书画铺子,那掌柜便立即迎了上来,神态极是恭谨,笑容几近谄媚地同梅景福说道;“两位请楼上走,敝店珍藏的孤本和真迹都在二楼。”
任云舒有些好奇地看着这个掌柜,猜到这家书画铺子背后的主人应该就是梅景福,只是不知道他原来就有这么一个书画铺子,还是为了这次的事情,特意又去买了这么一家书画铺子。这掌柜也是一个机灵人,楼上的恐怕不是什么真迹孤本,应该是沐昕已经等在楼上了。
任云舒抬头望了望二楼,上面探出个头来,正是一直跟在沐昕身边的一个小厮,看来她是猜对了。
梅景福冲着那掌柜点了点头,便率先上了楼,任云舒立即提着裙摆跟了上去,将眉黛远山还有梅景福带来的丫鬟小厮都留在了一楼。沐昕的小厮看着梅景福兄妹二人上了楼,便与她们行了一礼,也下到了一楼。
这家书画铺子的二楼布置得十分典雅,任云舒从未来过,忍不住便仔细地打量周遭,她跟着梅景福走到落地花罩隔断前,平静了一下心情,这才走了进去。
只见这二楼的东稍间内,正中一座黑漆描金绘云涛烟柳的大屏风,屏风前是一张黑漆嵌螺钿罗汉榻,罗汉榻两头设有高几,上置哥窑胆瓶一对。榻前,左右两侧各置了两张玫瑰椅,椅子背后靠墙的地方设了一张黑漆嵌大理石面的书案,上有紫檀座小插屏、内插一柄云玉如意的青白玉趣÷阁筒,几套古书,霁红瓷木瓜盘等等。
沐昕此时就正坐在罗汉榻上,手里握着一卷书,见梅景福两人进来,他便搁下了书。不得不说,此间甚雅,而沐昕则更是让室增辉。
任云舒看到沐昕的时候,脸色便冷了下来,她扫了一眼沐昕看的书,是《资治通鉴》,忍不住便撇了撇嘴,心里思忖着,这家伙可真会装模作样,一个武官,看什么资治通鉴。
“你来的还真早。”梅景福看着沐昕,声音中听不出喜怒地说道。这般说着,便拉着任云舒坐到了罗汉榻前左手边的两张玫瑰椅上。
沐昕仿佛没看到梅景福和任云舒两人不怎么友善的脸色,仿佛这里就是他的家一般,慢条斯理地端起一旁的茶盏,用杯盖刮了刮浮叶,抿了一口茶,又放下,这才开口道:“你们要找我商量的事,我大概都知晓了,你们只要把当日的计划告诉我,我会尽量配合的。”
梅景福显然没想到沐昕这么好说话,眼神狐疑地看了他一会儿,这才把任云舒想好的那个计划告诉了他。
沐昕听完了之后,略略思忖了片刻,方才又开口道:“算是比较可行的计划了,只是有一点,我觉得可以变一变,不需要从宫外带一具尸体进去,这样不仅会留下痕迹,还可能会让有心人发现端倪,反正常宁身边伺候的宫女那么多,随便找一个与她身形相似的,装作是她就可以了。”
沐昕说的轻描淡写,任云舒却感到一阵寒意,这样随随便便就决定一个无辜之人的生死,这沐昕果然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
沐昕见任云舒的脸色不好看,便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问道:“怎么?梅妹妹觉得我心狠手辣吗?但你难道就没有想过,常宁所在的宫殿走水,若是连常宁都死了,她身边的那些宫女有什么机会幸免,就算当时没被烧死,过后恐怕也是要给常宁陪葬的吧,反正怎样都是一个死,何不死得有意义一点呢。”
任云舒的脸色又是难看了几分,却找不到话语反驳,她知晓沐昕所说的都是对她们最有利的,但难免于心不忍,那都是几条活生生的性命啊。
“梅妹妹,妇人之仁不可取,我知晓你心善,但也要以大局为重,死个把几个宫女,却能让我们更万无一失地救出常宁,这绝对是一件不亏的买卖。”沐昕的脸上依旧带着笑,看着任云舒,语气轻柔地劝道。
“那就那样吧。”任云舒没有说话,梅景福却是率先开口替她做了决定,“到时候我们将常宁救出来,还要麻烦文英替我们遮掩宫中眼线,让我们能顺利将人带出宫去。”
“这你们放心就是,那一日是陛下亲征的日子,锦衣卫大多会征调到陛下身边,留在宫中的不会太多,你们只管安心做你们的事,锦衣卫那边我自会想办法。”沐昕与梅景福做了承诺,那话语说的很是轻巧,似是在他看来,那不过就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梅景福听了沐昕的话,似是松了口气的模样,站起身来,与他作了一揖,语带感谢地说道:“那就好,我同小妹就现在这里谢过文英了,我们都欠你一个人情,他日一定会百倍相还。”
沐昕闻言却只是摆了摆手,语气意味深长地说道:“梅兄不必同我道谢,这本就是我欠梅妹妹的‘债’,今次我不过是还债罢了。”
梅景福一听这话脸色就变了,神情瞬间阴郁起来,任云舒更是气急败坏地站起身,狠狠瞪了沐昕一眼,警告道:“沐昕,你胡说八道什么!”
沐昕却依然很是无辜地眨眨眼,半点没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但也总算是收敛了一些,不再说什么了。
梅景福和任云舒离开书画铺子的时候,脸色比来时都难看了许多,回荣国公府的路上,两人俱是缄口不语。任云舒偷偷观察梅景福的表情,不知他在想什么,心中更是将沐昕恨了几分,这家伙怎么敢在梅景福面前乱说话,真是想撕了他那张讨人厌的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