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人命草芥
入夜
王喜在前面走着,后面两个年轻的小太监抬着一具女子的尸体,三人疾步在暗处走着,过了好一会儿,到了一处十分偏僻的地方。风吹着树枝,声音有些刺耳。那两个小太监不由得额头冒汗,就听王喜压低声音道:“就扔在这里吧!”
两人均是松了一口气,暗自想着自己摊上这样的差事,真是晦气的很。动作麻利,抬着尸体顺着井口就扔了下去,只听见“咚”地一声,应该是尸体到了井底。
王喜是王全的干儿子,自小就养在他的身边,平时也净帮着王全干这样的事情。这不是第一次,也不是最后一次。他在心里念叨着:知鹊,你可不要怪我,要怪就怪秦贵嫔娘娘。
几人心中都是吊着,突然听见一阵脚步声,伴着轻声的哼唱传来。这么空旷的地方,这么深的夜,又是刚刚做过那样的事情,再听见这样的声音就和撞见鬼没什么区别。其中一个小太监已经受不了尖叫出声:“鬼啊!”
“闭嘴!”王喜心中也是慌乱万分,但到底是跟着王全做事的,不一会儿就平复下来,低声的喝到。
“谁在那里?”远远的一道很是娇俏清脆的声音传来,见这面没有回应,脚步向前几步:“是谁在那里吓人?你要是不说话的话我就过去了。”言罢,脚步又向前行着。
王喜握紧拳头,这个时候在这里经过的也就只是宫女,定不会是嫔妃。若是让她瞧见知鹊的尸体,那么秦贵嫔的事情就兜不住了。这一件事小,如果连带着之前的事情都被抖出去,那自己的下场......
短短几秒钟王喜依然下了决定,待那身影迎着淡淡的月光映入眼帘的瞬间,他一个扑身出去掐住了她的脖子。那是一个圆圆脸的女子,很是可爱。眼睛瞪得大大的像是不敢相信一般,身体也在用力的挣扎着:“你放开......咳咳,放开......”
王喜有一瞬间真的心软了,直到她的腿混乱之中踹上了他的下身,那阵钻心的疼痛传来,难受又羞愧。
“你们两个还在等什么!还不过来帮忙!”
那边还没有缓过神来的两人急忙过来,制住女子的手脚。王喜用了力气,那女子脸憋的通红带紫,嘴巴张的大大的,眼泪都流了出来。王喜咬着牙狠狠一下,女子终于不再动弹。
王喜喘着粗气,亲自拦腰抱起她大步的走到枯井边和知鹊一样的扔了下去。
“今天的事谁也不准说出去,否则我们都得死!”
那两个人早就吓破了胆,点头如捣蒜一般看着王喜。夜色中他咬紧牙关,眼中满是戾色。
黑夜还在继续,可是有的人却是看不见那旭日阳光升起的又一天了。
——
许追白日里从薛昭容那里出来之后,又去了姚知月那里坐了会儿。她心中有事本想回兰梓轩,奈何姚知月偏得拉着她过去,见她有些犹豫就苦着脸道:“许姐姐,你我一个月都未见了,你是不是有了新欢就忘了我这个旧爱了。这样对我,我可不依。”
正是长春宫的门前,众嫔妃都是打这儿过的,纷纷向着两人投去异样的目光。许追无奈,若是再这么僵持下去,不知道这丫头还会说出什么别的话来,就只好跟着她去灵禧宫坐坐。
姚知月十分爱说,实在是把聊天这项事业发展到了一个巅峰。听着她说话很累,陪着她说话更累。可偏偏和她同住在这灵禧宫的就只有陆萧萧一个,陆萧萧哪里有那个耐性惯着她,姚知月积攒了一堆的话尽数灌在了许追的耳朵里。以至于夕阳西沉之际,她从灵禧宫出来的时候脑子都在嗡嗡地响着。
回到兰梓轩之后,她特意让所有人都出去,自己开着窗子对着满院子的梨树闭目养神了许久脑子才渐渐清明起来。
可能是太过舒心,她不知不觉的睡着了,还做了个梦。
梦中她还小,看起来不到十岁的样子。头发扎成了双髻的花苞,在每个花苞上都别了几颗小小的珍珠,霎时可爱。小许追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尾巴,比她还要小一点儿的样子,圆圆的脸圆圆的眼睛,身子都是圆滚滚的,整个就是一个白白的小团子。
许府后院的花园中也是如兰梓轩一般的遍种梨树,枝叶粗壮,看得出有些年头。树的前面吊着一个秋千,许追坐在上面轻轻的荡着,很是惬意。那时已经能看得出美人胚子的脸颊光洁似玉,让人忍不住想要上去掐一把。她笑着看着面前的人,声音像是银铃一般的荡在风中:“杏儿,你是不也想荡秋千?”
杏儿闻言使劲的点点头,大眼睛中满是期待。
许追双臂挂在吊绳上说道:“你要是给我从厨房中偷到桂花糖,我就让你荡怎么样?”她小时很爱吃糖,可唐清怕她吃坏了牙就不让她吃。前几日厨房的王姨做了桂花糖放在罐子里封上,可馋坏了她。
杏儿挠着头,把纠结的情绪都写在了脸上。最后一跺脚:“好,我等下就去拿。小姐......你就让我玩一会儿嘛!”
许追“噗”地一笑,还是端着貌似很是施恩般的点点头:“既然你这么诚心诚意的求了,本小姐就让你玩吧!”
杏儿兴高采烈的过去,许追站在她的后面轻轻的推着她,杏儿甜甜的笑着:“小姐,再高一点。”
许追使了力气,秋千越荡越高。杏儿紧紧的抓住绳子,像是能飞起来一般。她能看见许府外的那条街上卖糖人的摊子,还有好吃的糖炒栗子,每一次她和小姐偷偷出府都会去买。
她深陷在美味中无法自拔,这时秋千右边的绳子“啪”地一声应声断裂,她的身子猛地向前,这次是真的飞出去了......
“小姐救命!小姐救我,救我......”
“啊......”许追尖叫着从梦中醒过来,脸色发白,脑袋上都是汗水,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娘娘怎么了?”虽然许追不让人在屋中,但是木兰还是在门口守着,怕许追有什么吩咐的时候找不到人。闻听见许追的尖叫声她顾不上许追的吩咐就冲了进来,见许追在窗前的圈椅中坐着,眼神有些涣散。
她急忙关上窗子,虽入了夏,可是夜间的风依旧有些凉。娘娘还出着汗,这要是着了凉可怎么好。
“娘娘可是做了噩梦了?”她关了窗子之后一边拿着掏出帕子为许追擦着汗,一边轻声问道。
“杏儿呢?”她的手腕猛地被抓住,木兰虽然不知娘娘为何突然问起杏儿,但还是照实说了:“杏儿姑娘近日贪睡,入了夜就睡下了。娘娘可是找她有事?奴婢去叫她。”
“不用了。”许追松开手,听了这话心绪稍微的定了定:“我没什么事,就是想吃桂花糖了。”
木兰笑着:“娘娘倒是会吃,杏儿姑娘做的桂花糖味道极好,我一直想学她都不肯教我。说着若是我会了,娘娘就不再惦记着她的手艺了。”她说着退到一旁。
许追能想象到杏儿说这话时定然是一边噘着嘴,一边大眼睛向上翻着,自得又可爱的样子。
“娘娘既然想吃,那奴婢备下材料,明日杏儿姑娘起来就能给娘娘做了。”
许追点点头,木兰一向有条有理,办事妥帖。
她透着窗子向外看去,月亮被一片薄云遮住,月光淡如水,照的她的心中泛起一阵阵的凉意。
薛昭容有孕,这华贵万千的皇宫之中今夜不知要有多少的人睡不着觉了。过了今夜又不知道有多少人会把那平日并不热闹的长春宫奉若宝地,常来常往。
她的眼前突然闪过那人的脸,长眸灿若星辰,对着她的时候唇角总是抿着少见笑意。
许追深深的吐出一口气,知道太多的事情终究不是一件好事。不管薛昭容的孩子到底是谁的,都不是她应该去管的事情。
她应该做的,就是呆在这兰梓轩,安安稳稳的过完下半辈子。有几个忠心的仆从,有能一起聊天解闷的姚知月,这是她的幸。许家平安,日子平顺,这是她的愿。不管宫中哪朵花开百日,都与她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