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房间里,王芸和儿子的谈话还在继续着,若隐若现的灯盏,依旧在桌案上摇曳。
说到殷秀丽这个女人的时候,王芸还是忍不住叹息两句。
殷秀丽是个典型的农家女人,天生骨架大膀子宽,本来就是人高马大,加上常年和自己的丈夫一起忙东忙西,搬运货物,脏活累活是一点没少。这样的忙碌之下,让她的力气比一般男人都要大上很多。
民间有俗语来形容某件事情过度压榨,一般都会说是女人当男人使,男人当狗使,殷秀丽这个女人其实一直都被当成男人使。
一个人撑起整个家,这其中的辛酸不言而喻。
而这个马传华作为一个中枢院成员,却是有着他的职业病,却是因为常年坐老板台,脂肪淤积,体态臃肿,浑身体能几乎为零。加上平时饮酒作乐,身体变得很是虚弱。
而且马传华本来身材就很是矮小,和殷秀丽一个女人站在一起,他还会显得矮上一小截,真要比划起来,却是是占不到半分的优势。
殷秀丽对阵马传华的这场没有武功招式,没有内功心法的战斗,基本上就是完虐。比那些武林高手过招还要干脆利落,酣畅淋漓。
殷秀丽借着自己的气势,一拳一脚的殴打马传华,从脸打到肚子,从老板台上打到地上,枪林弹雨,滚滚而下。
马传华的房间是一个比较敞亮的大会议室,上面有很明阔的玻璃,这两人的闹剧直接被周围人看了个尽然。
其实像马传华的这些肮脏事情,整个小镇没有不知晓的,最开始接触的时候,殷秀丽也是知道这个人是爱调戏女人的,对待这样人,本身殷秀丽是有些许厌恶的。但很多时候为了自己的生意,就必须做出牺牲,考虑到可能会给自家糖铺带来收益,殷秀丽也是硬着头皮与这样的男人说话。
但是她着实没想到的是这个变态竟然真的敢对她下手,看到那张老板台,她就想到了曾经在那里受尽屈辱的那些同病相怜的女人们,火气自然也大了许多。
她可能也是有些性急了,也忘记了自己脚上还穿着高跟鞋,竟然一脚就踢在马传华的身上,高跟鞋如剪刀一般割到了皮囊上,直接给踢碎了一半。
马传华就这样被废了……
像这种事情其实应该算是大丑闻了,要是真的闹出去,两个人肯定都要完蛋。但女人只是个小商贩而已,马传华可是一镇之主啊,他怎么可能因为这种事情放弃前程,所以他是吃了大亏也不敢出声,第二天照常工作,殷秀丽也是回到自己家的糖铺照常做生意。
其实如果事情只是这样的话也就算了,但巧就巧在那件事情的第二天,就传出了鲁东最大的风波,薛一冰的事件。
这件事情当然在步梵他们的视角看的是很清楚,但对于齐南之外的这些城市,却是一片混沌迷糊,没有人能猜得出这其中到底蕴含着什么信号,更没有知道这其中涉及了丐帮内部惊天大局。
中枢院最喜欢的就是做捕风捉影的事情,这其实也算是一种赌博,赌对了就是自己白赚,赌错了就是满盘皆输。因为本身事件模糊,所以大家就开始纷纷天马行空的猜测,这其中猜测最多的理由就是中枢院之中出现了官僚战。
中枢院整个系统是一套经过几千年演变而来的最精密机器,从皇城中枢院到各省州的中枢院,再到各个大小城市城镇县郡的中枢院,这是一套在不断推翻又建立的过程中摸索出的最稳定状态。
这个机器一般不会出错,但一旦出错,就是浩劫般的损伤。
齐南是鲁东的中心点,齐南的中枢院其实也是整个鲁东的最中枢,鲁东的所有中枢院都要像齐南中枢院看齐。薛一冰出事直接导致其他大小城市的中枢院人心惶惶,一时间整个系统一片混乱,这个时候的人敏感到不敢随便战队但又盼望着能在混乱之中捞一份羹。
在这种情况下,每个城镇的县郡长最盼望的就是自己能够好好表现,还有就是其他的县郡长犯下错误。此为子消彼长的道理。
马传华在这个时候出现这种衰事,是逃不过其他地方中枢院的眼睛的,很快齐南的中枢院就下了传令,让马传华尽快来齐南解释自己这一系列荒唐行径。
其实齐南的眼线不会不知道马传华之前的那些龌龊事,之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是因为觉得马传华不会有什么大本事,但在关键时期,这个混子非要往枪口上撞,也就怪不得别人了。
这简直就是要命!
马传华自然是不能承认自己的那些事情,尤其是胡乱立规定这一条在中枢院可是死路一条,马传华只能开始疯狂的捏造事实,把殷秀丽作为一个替罪羊给推出去。
他声称这个姚家的糖铺本身就存在质量问题,店里的糖都是用垃圾材料制作而成。而且多次偷税漏税,并在自己下达处罚命令之后,对自己进行恶意报复。
殷秀丽就这样被马传华的人带走关押进来,然后就是一阵毒打虐待,逼迫其承认这一切被捏造的事实。
但因为这个女人心比较硬,竟然咬咬牙就这么坚持下来了,换来的就是更重的惩罚,每日的暴力打压,一个没有武功的普通女人哪能承受的住,以至于到步梵回元平县之前,这个坚强的女人还是咽气了,一直到死她的嘴里依旧没有说出任何一句马传华想要的话。
这段时间足足要有半个月,殷秀丽就这样在折磨之下坚持了半个月。
但马传华得不到他想要的证词又怎么会罢休,殷秀丽的离开反而让他有更多的方法捏造事实,扣了一个女人自己有心脏病的帽子,姚家糖铺也因为女人离开而直接夭折,中枢院查封了店铺,收走了所有的糖食。并宣称经过专家鉴定证明糖铺确实存在诸多问题。
再然后,马传华就让自己的儿子马建带着人每天去糖铺捣乱,让闲杂人等完全不能进入。
目的是为了让殷秀丽的老公承认自己妻子这一系列子虚乌有的罪责。
殷秀丽的丈夫根本撑不起这个家,很快就软弱下来,各种卖醉,而她的儿子姚同见倒是个有骨气的男孩子,开始谋划如何报复回去,为自己妈妈报仇。
带着这种复仇情绪,姚同见就想学武功,然后也就有了今天的悲剧。
默默听完王芸详尽的絮叨,步梵才慢慢抬起头,然后眯上眼睛,呼了口气。
“这个县郡长……真的又蠢又坏。”
作为武林中人,其实惩善扬恶是分内之事,这个无可厚非,但步梵并不把自己当什么江湖大侠,他看事情的问题还要更深邃一些。
像马传华这样的事情估计每天都要发生,就算累死,也不能根治。步梵要想去做,肯定会想着从根源上解决整个社会的这种情况。
这毕竟是中枢院自己的事,不是丐帮,更不是武林的事情,拂衣卫可以来处理,但步梵却不太好出手处理。
江湖中的人管江湖外的事情倒不是不行,但江湖规矩前提上不要过多干涉俗世,尤其是一个城镇这么大的规模。
更何况步梵现在还不是一个普通江湖人,若是江湖人听到一个丐帮的帮主因为邻居一点话就杀了一个俗人的话,估计会瞠目结舌,难以相信了。
但是想着姚同见刚被背进来时满身是血的样子,那可怜的小眼神。还有他不停重复的喃喃呓语。
还有那个姚家的阿姨,那么开朗的人,竟然被用这么残忍的方式给害了。
这一切都让步梵忍不住叹口气。
蝼蚁虽然渺小,但聚集成团也是一害,咬在身上也是瘙痒。
“俗世的事儿也是事儿,偶尔管管也无所谓,就当散散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