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还没亮,萧琅睁开眼时,被对面的不明物体吓了一大跳。
“姐,你怎么把自己打了一个结?!”萧琅目瞪口呆的坐起来,对面的小床上,萧瑶全身的力量都集中在一双小臂上,下半身如蛇骨一般盘结成团,以一种匪夷所思的姿势倒立着。
说是打成了结,还真的没有冤枉她。
萧瑶目光悠然,气息均匀的开口:“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这可是软妹子的必修课。身娇、体软、易推倒,不过是身为女性的最低标准罢了。”
萧琅光是看着,就已经觉得自己骨头都疼了,不由得咂舌:“现在的女生都这样彪悍的?”
不过他也没有太多时间追究这个。他已经请了好几天的假了,眼看着萧瑶痊愈了,自然还是得去上学的。尤其他上学的地方在望京市内,还得去赶早班车,哪有时间和萧瑶胡扯?
“上学?”萧瑶依然维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的,只一双黑漆漆的眼珠子跟着转动着,言语里隐约有一种不以为意的味道。
“是啊!”萧琅火急火燎的收拾好东西,就打算下楼,却不料又被萧瑶给唤住了。
看着萧琅脑后,那狗啃一般的糟糕发型,萧瑶很是无语:“你就打算这样出门?”
萧琅触到她的目光,开始还有点儿迷茫,过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的摸了摸脑后,神情略显苦恼:“我都差点儿忘记了……不过现在,外面的店面都没有开门吧?”
“我帮你修一下吧。”萧瑶大言不惭,且又搬出自己的女性标签,“打理发型,不过是女性的基本功而已。”
萧琅却不至于被一而再、再而三的糊弄,此时明显露出狐疑的表情,却还是犹豫着点了点头。只是等了好一会儿,说要帮忙的人却没有一点动静:“你怎么不动?”
萧瑶一脸淡定:“……扭到了。”
她做的这一套动作,名为阿斯汤加瑜伽,又名力量瑜伽,是一种十分古老的修炼方式,侧重于力量、柔韧和耐力的锻炼。在秦家的时候,这不过是最基本的修行罢了,她从小到大都跟玩儿似的,随随便便就能将自己拧成一个麻花。
萧瑶能够感觉到这具身体很僵硬,却没想到柔韧性竟然会差到了这个地步。这幅模样,要是被她以前认识的人知道了,不得笑掉大牙啊?
就算是现在,面前这个青涩的美少年,也是憋着笑,一副忍俊不禁的表情。
“快过来帮我拧一下!”萧瑶略带威慑的看了他一眼,萧琅连忙收敛自己的表情,只是憋笑憋得太狠,竟然憋出了一个嗝来。
死结的绳子萧琅解开过,可将自己拧成一个死结的人,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让他颇有些手足无措,完全不知道从何下手。即使有萧瑶在指点着,他还是不免担心,会不会将自家姐姐的瘦胳膊瘦腿给折断了。
“姐,要是疼你就赶紧说啊……你前几天才刚从楼梯下摔下来呢,虽然没检查出什么毛病,可没准哪根骨头就裂了条缝……”
萧琅小心翼翼的动作,只换来了一个白眼:“别缩手缩脚磨磨蹭蹭的,快点拆开,我也好解决你这一头狗啃的稻草。”
他这到底是为谁啊?能快一点他难道会不愿意?毕竟他还得赶着去上课呢!
萧琅一边在心里嘀咕着,一边状似凶狠的将萧瑶的四肢掰扯开来,都能听见骨头嘎吱嘎吱响的声音了。
这么一顿折腾下来,天色都亮了大半了。初秋的清晨有些寒凉,萧琅的背后却沁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意来。
估摸着今天铁定要迟到了,萧琅有些自暴自弃的坐在椅子上,准备当自家姐姐的实验品。如果剪坏了,他刚好再去一趟理发店。
萧瑶简单活动了下手脚,便拉开放杂物的抽屉里,抽出一把裁缝剪刀来。萧瑶摸索了一下记忆,这种剪刀在原主的学校,爱漂亮的小姑娘们几乎人手一份,是拿来裁剪校服裙摆的。
她随手“咔嚓咔嚓”了几下,不算顺手,却也勉勉强强。
萧琅听着那声音,却不由得抖了抖,感觉自家姐姐在摸到剪刀的一刹那,瞬间变成了一个刽子手。
下一秒,萧瑶就跟呼撸狗毛似的,揉上了萧琅的脑袋,随性又粗暴的一掰,将他的脑袋拧到另一个方向,只用后脑勺对着萧瑶自己。
萧瑶的手指原本是软而细长的,然而这么随手一按,却压得萧琅动都不能动了。
维持着这么个憋屈的姿势,萧琅也看不到自己头顶是什么模样,只能感觉到自己的头发被飞快的撩到空中,剪刀的“咔嚓”声几乎连成一片,细碎的黑发像是雪花一般的落下,铺在了地板上,看得他胆战心惊的。
他不会被剃成个光头吧?!别呀!好歹给他一个抢救的机会啊!!!
萧琅欲哭无泪的等待宣判,却没想到头顶的“咔嚓”声,只那么几秒,便寂静了下来。
“还愣着干什么?”萧瑶拍了拍他的脑袋,像是在拍西瓜,然后递过来一面小镜子,“怎么着?技术还不错吧?”
萧瑶眯着眼睛,吹了吹刀刃,看着最后一根黑毛在空气中缓缓飘落。
萧琅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镜子里的西瓜头,侧了侧脸,换了几个角度,又摸了摸自己的发顶,显然觉得这事很玄幻:“姐,你什么时候学了这技能啊?”
“大概……”萧瑶的纤细的手指套在剪刀的指圈上,漫不经心的甩着剪刀,丝毫不防备那刀刃什么时候会甩到自己脸上去,“二十四年前吧……”
“……”萧琅抽了抽嘴角,“姐,你才十七。”
“哦……那就是上辈子吧。”萧瑶回答得挺认真的,可惜无论她好似信口雌黄的话,还是她散漫无所谓的表情,都无法取信于人。
这点小事,她才懒得编造理由呢。身为“秦衣”的时候,她确实从三岁都开始摆弄各种冷兵器了,照顾她的管家还说过,那时候她玩刀比说话还利索。
“不跟你胡扯了,我还得去赶车……”萧琅拨弄了一下有些可爱过头的西瓜脑袋,总觉得怪别扭的。技术上可以说是完美,可这审美上明显不及格吧?他一个男孩子怎么可以这么可爱!简直太毁坏形象了!
不过到底是自家姐姐的一片好心,昨天才冤枉了萧瑶,就算再怎么别扭,萧琅也只能硬着头皮顶着这发型上了。又挑不出什么问题,回头他要是剪了,又该惹萧瑶不生气了。
虽说是赶时间,可临走前,萧琅还利落的将地板都扫干净了。
萧瑶默默的蹲在一旁,萧琅也当她不存在了,只扫到她脚下的时候,让她给挪个地。
这种活,似乎原先那个“萧瑶”也从来不做,怕将自己“精心保养”的手给弄粗了。而且在“她”的观念里,“她”迟早是要嫁到豪门去的,又何必做这些杂务?像是打扫卫生一类的事情,向来是萧琅包揽的,如果萧琅不在家的话,就算小阁楼脏成狗窝,只要保证自己是干净的,“萧瑶”就绝不会插手。
至于现在的萧瑶,那是真正世家豪门出身,让她玩刀玩机械她都会,可扫地这种事情……难道不是家政机器人的活么?有这功夫扫地,她都可以组装出一台全能家政机器人了!
不过……没有零件。
而且……没有钱。
一想到自己现在拥有的联盟点卡,空空荡荡且不能赊账,萧瑶不由得唏嘘起来。
而且,她也没在外面置办过什么不记名账户,从来是将帐先挂在家族或部队那里,回头再拿补贴还账。
如果说重生唯一庆幸的事情,那大概就是,她上个月的信用卡账单,因为在外地出任务的关系,还没来得及还。
可是殉职的话,还有一大笔的抚恤金啊!也不知道会便宜谁了……
想到这里,萧瑶越发心情悲痛起来,长长的叹了口气。
萧琅下意识的看了她一眼,刚好对上一双放空的眼睛,弄得他心里有些毛毛的:“姐,你想什么呢,一直叹气?”
萧瑶收回游离在空气中的视线,用一种诡异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才惆怅的开口:“我在想,我的弟弟这么贤惠,也不知道会便宜哪个家伙……”
贤惠……
萧琅瞪了她一眼,有这么夸人的么?!
只是那一眼不够犀利,再配上一头乌黑发亮的西瓜短发,简直不能更可爱!
萧瑶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三十二个赞。
气鼓鼓的将屋子收拾好,萧琅套上外套,挂上背包,摆了摆手:“姐,我走了。”
还没等萧瑶挥手作别,萧琅刚跨出脚步又收了回来,有些严肃的看着蹲在地上的萧瑶,以从上而下的视角:“姐,这个点,你也该出发了。”
“……?”
“你不会又想翘课吧?”对于自家姐姐的素行不良,萧琅认识得很深刻,“别忘了,子玉跟你是一个学校的,老师知道你病愈了就会销假,再不去就是旷课了。”
萧瑶回忆了一下,打小报告这种东西,似乎的确是那个死丫头的风格。
可……就算那样又如何?旷课有什么大不了的?!
虽然是这么想,可萧瑶也知道,她要是直接这么说出来,肯定会被萧琅喷个狗血淋头。在这一点上,这孩子始终坚持得很。
萧琅拽住了她的手,萧瑶也没有躲开,顺势就被拉了起来。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萧瑶撇了撇嘴,她得先换下这身睡衣,“你先出去吧。”
萧琅很是不信任的看了她一眼,下楼梯前还不忘记强调一遍:“我就在下面等着,你不出来的话,我也不走了。”
“行了,祖宗……”萧瑶又是一爪子揉上他脑袋,嘴角翘起一个坏笑,“你要这么担心,不如就这盯着我?”
“呯——”对此,萧琅有些羞恼的瞪她一眼,然后“砰”的一声关上了阁楼的入口。
萧琅原以为会等上很久,没想到还没到十分钟,楼梯上便有了动静。
他下意识的抬起头,看着姗姗走下阶梯、眉目清逸的“美少年”,几乎怀疑自己眼睛出了毛病。
随后,他发觉那身黑白色眼熟得很,脑袋上不禁挂下三条黑线:“姐……这是去年萧叔送我那套吧?”
这一套小西服,无论面料还是剪裁,都是他所有衣服里最好的。虽然他个子长得太快,已经没法穿了,却一直保存得很好,看上去有九成新。
萧瑶十分干脆的点了头,然而微微昂起下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矜贵:“怎么样,帅吧?”
“……”萧琅微微撇过头去,耳朵根有点儿泛红,却并不作答,“走吧,该迟到了。”
虽然并不愿意承认,可……真的很好看。
甚至比自己,都要合适得多,仿佛这套衣服,完全是为她而量身打造的一般。
萧琅可以肯定,就算是自己学校里,那些眼高于顶的世家子,都没有这份风流气韵。还有那种,隐约又迷人的邪气。
但……一个女孩子,比大多数男孩都要帅气,这算是怎么回事?
而且还帅得毫无破绽,任谁看到他们俩,都会以为是一对兄弟,而不是姐弟或兄妹吧?!
一直到上了公共梭车,萧琅都还回不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