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沛觉得此刻的自己有些混乱,他当然想过可能会再和这个世界的男主伊曼相遇,毕竟他还得把汤姆苏干掉好回去交差,只是即便是再见,却也不该像现在这样的场景,这个男人专注的看着他,握着他的手甚至在微微的颤抖着,他抿着双唇,眼神中透出一股叫人酸楚的失而复得的喜悦。
南沛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此刻的一切,他大可以按照组织给他的那本剧本的设定,先是跟他这个便宜哥哥尽情的叙述他的委屈,接着再借此飞快的杀回帝都去,有冤抱冤有仇报仇,最后就能轻松的我任务完成了哈你们慢聊啊我先走一步噜~
可是南沛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怔怔的看着面前的伊曼,从他一来到这个世界看见伊曼的第一眼时,就好像有什么对着他的脑袋猛地敲了一下,让他陷入某种震惊的恍惚当中,因为伊曼实在是长得和白仰秋太像了,还有他们身上透出的那种特有的气质,这是南沛绝对不会认错的,而当时的南沛就止不住的在想,伊曼会是白仰秋吗?毕竟这两者都是世界本来的意识,说不定他们的灵魂就是同一个,不然要如何解释他们为何如此的相像——
那他出现在这儿,是这个世界意识的主导,还是他们拥有了自主的*?这些南沛都无从得知,但是唯一南沛能够肯定的是,就算伊曼真的是白仰秋的话,他却也不记得他了,他没有属于上个他们共同经历过的世界的记忆,这让南沛感到既失落又难过。
而在他醒来之后,随着他魔力的恢复,之前那些暂时没来得及跟上的有关这个世界的记忆也填补了那些空白,虽说南沛清楚伊曼会如此对待的原因,很大一部分是受到汤姆苏光环的影响,可是他所遭受的那些不信任之下的无助和绝望却是真实存在的,那些痛苦的记忆全部纷乱的在他的脑子里叫嚣,害得他想远远的从伊曼的身边逃开,好有一些喘息的机会,可是显然,躺在床上的他哪儿都不能去,在这混乱之下,南沛暂时不愿意去面对这一切,索性他便——
伊曼在南沛的床前守了一整夜,没有人敢过来将他劝走,在医师前来替南沛诊断过确保他只是太过疲惫而晕厥,并没有大碍之后,伊曼便命人把守在门外,任何人都不被允许进来。
伊曼想起昨晚他听了同行的亲卫队向他报告的塞缪尔的可疑的行踪,匆匆赶过去时,见到的就是南沛像是脱力一般,软软的在他面前倒下的背影,伊曼以为他又晚来一步,他似乎又要失去这个人了,那种令他窒息的恐慌使得他的魔力都几乎失控,但好在,伊曼看着清醒过来看向他的南沛,他缓缓道:“我找到你了,我们回家吧……”
说着,伊曼想要伸手去抚一抚南沛的脸,后者却飞快的将身子向后缩着,躲开了他的触碰,伊曼的手便空落落的僵在了半空中,随后他听见床上的人带着刚醒的声音里特有的沙哑,犹疑的对着他道:“很抱歉,你是谁,我……我好像并不认识你……”
伊曼无数次的想象过,要是他找到了南沛,他的弟弟会以何种态度与他相见,或许是愤怒的、仇恨的,并不会轻易的对他说原谅,或许是冷漠的,厌恶的,再不会听他多说一句,甚至于躲得远远的,那样的想象都让伊曼觉得难受,却又必须要接受,可是他却从没有想过,他的弟弟会把他给忘了。
伊曼细细的打量着南沛的神色,他只看出了那之中的陌生,还有警惕,他只觉得此刻就连呼吸都伴随着疼痛,而门外像是有了一阵骚乱的声音,下一秒有人硬闯了进来,他看见床上的人立刻惊喜的看向闯进来的两个人,其中年幼的那个甚至直接扑倒了南沛的身上,而对于这两个人,伊曼看见南沛之前和他对峙的紧张的僵硬着的身体放松了下来,他的嘴角也带上了柔软的笑,那是对于亲近而信赖的人才会露出的神色,而过去,南沛是最常对他露出那样的笑的,可是现在他却什么都没有了。
伊曼站在一旁,他面无表情的看着那三人像是家人一般热闹的相互关心着的场景,却觉得心头像是被什么给掏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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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
老伯尼正在后院清点着他魔药的材料,听见来人叫着他的名字,他却没有停下动作,只在旁边指了指,那年轻的君王也没有多言,蹲下身来,和老伯尼一起整理着他的药材。
伊曼确实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伯尼,毕竟这距离他们上一次见面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了,作为王储的他曾经接受过老伯尼的教导,可后来因之这个老头耿直的性子,更有他政敌的陷害,伊曼的父王便将他贬离了朝中。
但那毕竟是伊曼年幼时期的事了,所以关于那些事情的具体,他也只清楚一个隐约的轮廓,对于老伯尼留给他的印象,便是一个不怎么正经,却又无所不知的智者的形象。曾经,他的父王也隐隐的感叹过失去了老伯尼确实令朝中损失了一个栋梁,也派人找寻过他的踪迹,却一无所获。
伊曼开口道:“感激您为南沛做的一切……”
只是没等伊曼的话继续,伯尼便挥了挥手,示意伊曼不必这么说:“那是我最喜爱的两个学生的孩子,我没办法在那孩子受委屈的时候站出来,却也只能这样了,好在还来得及。”
伊曼抿了抿唇,老伯尼这番话虽说给他留了情面,却也带一点辛辣,伊曼无法反驳,也不想反驳。叹一口气,老伯尼打破两人中间的沉默,再度开口道:“你们这是要走了?”
伊曼说出了他的来意:“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老师你可以和我们一起走,毕竟父王他很思念你。”
老伯尼无奈的摇了摇头,他是知道伊曼的意图的,他想把南沛带回去,但是显然,那小子现在跟自己这个老头子更加亲近,而伊曼说服不了南沛,就想从他这儿下功夫,而老伯尼也知道伊曼的决心,再不济,等他最后用强的将南沛带走时,就是害怕他这个老头子出手阻止,所以在这儿给先打个预防针呢。
摆了摆手,老伯尼转过身,道:“我什么都不会做,你尽管去吧,但是你得想想,把他带回去了,真比留在这儿好吗?”
伊曼的身形一僵,老伯尼的这番话确实令伊曼心虚,也是他不愿接受的现实。这些日子以来,伊曼见到了南沛在芒斯特镇的生活,就像他那时呆在学院一样,他总是很受人们的欢迎。
虽说那晚宴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许多人仍旧带着好奇,可是南沛受伤的事却借由那叫安东尼的小子传了出去,渐渐的被更多的人所知,于是等南沛很快的康复,并重新出现在伯尼的兽石店后,多少人都带着关心来看望他。
伊曼隐蔽着身影在不远处看着,虽说南沛的脸上有时会露出难以招架这些热情的害羞,可是他笑着的模样,却一眼就叫人看出他是喜爱他此刻的生活的,那种发自内心的喜悦,却隐隐的叫伊曼觉得心中更为酸涩,他并不是不想去加入其中,只是前几次当他靠近后,原本还在说笑着的众人却因为他的到来而安静下来,而之前还在南沛脸上的笑意也因为他而消失不见,他对待自己,始终就是一个无法亲近的陌生人。
伊曼再看深深的看了一眼,便转身离开。
瞥见那身影的消失,安东尼小心的凑过来,在南沛的耳边道:“他今天又来了,而且看上去他好像很悲伤的样子,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啊?”
“小孩子话别这么多——”南沛用食指把安东尼的脑袋戳开,只是他看一眼那空无一人的街角,带一点若有所思,想着那晚是不是把话说得太过分了。
就在不久前的某个傍晚,伊曼来找过他,当时他正忙着绘制魔纹,毕竟他的魔力回来后,说白些,就像是孩子拿到了一个新玩具,那叫一个兴奋啊,直接就冲去老伯尼的书房,把那些古书都翻了出来,以前不能做的,或者说因为魔力做了也失败的魔药和器具都开始上手了,所以他在那儿专心致志的呢,好容易停下来歇一歇,一扭头,就见着伊曼站在门口。
你说这么一个人默不作响的一直站在你后边儿盯着你看,是不是怪吓人的?
只是南沛当时忍不住抖了抖,又觉着自己这番表现在伊曼面前显得有点没出息,就开始想找他那只契兽撒气。那小白才不理南沛呢,本来它就和伊曼挺熟的,加上南沛魔力恢复以后,它自然也变回了原貌,那在这芒斯特镇简直是打遍全镇无敌手,高处不胜寒的寂寞让它一见着伊曼就去拱拱他,问他你那只狮子呢?啥时候让我们见一面打一架啊?
而因为他们当中出现了一个叛徒,所以南沛此刻面临的又是被伊曼堵在房间里,跑都跑不掉的局面,所以他也就只好硬着头皮拼演技了。
伊曼的视线并没有落在南沛身上,他的手放在那只和他亲近的魔兽脑袋上,垂着眼眸道:“泽尔很想它。”泽尔便是伊曼那只契兽的名字,因之这次出行的轻便和隐蔽,所以没将它带出来,伊曼重新看向南沛,“艾达也很想你,我已经给她送了信,要不是有人拦着,我想她大概恨不得现在就来见你,我也……”
伊曼的声音顿了顿,他饶过小白一步一步的走向南沛,看着他的眼睛,声音低哑:“我也很想你。”
伊曼试图伸手去搂住南沛的肩膀,他不让后者躲开,这个年轻的君王声音里竟透出一丝祈求,他说:“跟我回去好不好?虽然我知道你忘了一些事,但是跟我回去,总有办法帮你回忆起一切……”
后者一直以沉默对待他的话语,伊曼再也控制不住,做了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想做的事,他一把将南沛紧紧的抱住,那身体还是温热的,他听见南沛的心跳还有他的呼吸,他不自觉的低下头,将脸贴在了他的颈侧,那一瞬间,让他的眼眶都隐隐发烫,随后他听见一道闷闷的声音从他的怀中传来。
“可是为什么要想起那些事呢?”伊曼听见南沛平静的道,“如果那是令我开心的,不舍的回忆的话,我肯定能很快的想起来吧,现在我始终不能把它们都回忆起来,也许那是令我痛苦的回忆,忘掉的话,不是会更好吗?”
感受到怀中的人缓缓的从他的拥抱中挣开,伊曼看向南沛,他想要说点什么来回复南沛的这些话,可是喉头却被堵住,而他也确实无法解释点什么,他听见南沛接着道:“我看了当年的报纸,也从不少人的口中知道了一些事,过去的我,很喜欢哥哥你,对吗?”
太久没有听见南沛叫他哥哥了,伊曼不由得怔怔的点头,他看见南沛耸了耸肩:“可是你却好像不太喜欢我。”
伊曼张了张口,却被南沛的话语给打断:“因为我还看见报道上说,我为了想要和你在一起,还向王后请求,希望她能替我们赐婚,那个时候你应该很生气,所以狠狠的拒绝了吧。其实现在叫我再去看这些,我也觉得那时的我太过任性了,所以你不喜欢我,也是很正常的事——”
“而我还仗着喜欢你,做了很多糟糕的事,不是么?虽然到头来都是费利克斯捣的鬼,那些误会也解除了,你过来找我,应该是想要补偿我吧?”
伊曼看着南沛,后者抬起头来看着他,他一直觉得南沛的眼睛是很好看的,黑白分明,又格外的有神采,总是叫人移不开眼,而此刻南沛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叫他的心中泛起难言的刺痛。
“那补偿的意义在于什么呢?希望我忘掉那些不好的,痛苦的回忆,今后能够过得幸福,对吗?”
伊曼沉默的点头。
“那你其实不必再做什么了,因为我已经不再记得过去的那些事,反正我也已经没有了亲人,也无法再使用原来的姓氏,留在芒斯特镇,跟老伯尼呆在一起,这样的生活,我就已经觉得很幸福了,所以……”
“所以只要我离开,再不出现在你面前,就是对你最好的补偿,对吗?”伊曼开了口,他勾了勾嘴角,那是一个很轻很轻的笑,他仔细的打量着南沛的神色,伊曼始终觉得有股淡淡的违和感,他相信南沛不一定是真的忘掉了一切,可是他平静的对他说着,希望他能够远离他生活的模样,却叫他的心头都变得千疮百孔似的。
伊曼知道南沛并没有说谎,他也看见了这些日子以来他在芒斯特获得的平静和快乐,所以倘若他执意将南沛带走,将他所拥有的这一切打破,那无异于再把他伤害一次,而伊曼这次却不舍得这么做了,所以他伸手摸一摸南沛的脑袋,一如过去他这个哥哥对待他的弟弟那样的亲近,他再说不出别的什么话了,只是狠狠的压下喉间的酸涩,说着:“我知道了。”
后来,伊曼就这么离开了,南沛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得像是有什么把他给压垮了似的,害得他步伐都变得踉跄,不过也可能是在夜里,太暗了他的视线都变得不那么的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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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莱特一边站在庭院里指挥众人收拾着行李,一边沉重的叹了口气,他其实挺想去劝一劝伊曼的,但是看着后者时刻都保持着一张生人勿进的冰山脸的模样,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其实在之前伊曼吩咐就这么离开,不去把南沛带走,只是要调派更多的人来确保他的安全的时候,布莱特还有过些小动作,比如说他打算直接趁着夜黑风高把南沛打晕了扛过来之类的。
不过想也知道,布莱特这些行为全部被伊曼扼杀在了摇篮中,而他也建议过,他并不太清楚那晚南沛和伊曼说的那番话,就只知道南沛忘了些过去的事,但是虽说记忆没了,感情还在吧,布莱特只当南沛肯定还是在生气,加上伊曼那个性子,肯定不知道该怎么好好哄人,不如你使个苦肉计啊,说不准南沛就心软了呢,总之他的这些建议伊曼统统都不通过还是让他挺郁闷的。
伊曼和布莱特的身份虽说没有曝光,但是对于芒斯特的官员们已经瞒不住了,在他们走的那天,有不少的官员们都来送别,主要是镇长那一家子,而南沛本来不想来的,结果又是安东尼这小子,大清早的来敲门,把他硬拽了过来,说着什么,我知道你们是朋友,那天你晕倒过去以后,他是第一个冲过来的,可关心你了呢。
这些话说的,南沛十分怀疑这些日子伊曼到底对安东尼干了些什么。其实安东尼的父亲虽然一直没有跟他挑明,但是他也隐约的知道了伊曼的真实身份,加之他那天冲进来啥都没干,连手都没抬,就直接把还想挣扎着起来跑掉的塞缪尔又duang的一下给扔墙里的样子,帅了安东尼一脸,于是暗搓搓的,安东尼相认的大哥又多了一个。
可是直到到了城门,伊曼始终骑着马走在最前方,始终没有给予南沛一个多余的眼神,将他帝王的高傲展现了个十成十,南沛想着不会是那晚把人弄得真伤心了然后生气了吧?南沛看一眼离得他最远的伊曼,接着就把视线挪到了塞缪尔身上,这几天他在芒斯特的日子可算不上好,毕竟他对安东尼出手,最终想要嫁祸南沛又没成功,作为芒斯特镇的执行官,他的父亲可不能善罢甘休,于是那些他原本想要按在南沛身上的罪责,最后统统的都回到了他自己的头上。
塞缪尔这次也是要回都城的,却不像他来的时候那么风光,这次他是被铐着脚镣,被人扣押着离开,塞缪尔知道这次回去,等待着他的就只有牢狱和刑罚,看着伊曼从马上下来,和众人做最后告别的身影,等那个身影渐渐的走进,塞缪尔拿出了什么,他从扣押着他的人手中挣扎开——
一直注意着塞缪尔的南沛当然看到了他此刻的动作,在他的意识反应过来之前,他的身体就已经不受控制的冲了出去,他跑向那个人——
“伊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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