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突然一声巨响,车子在原地转了大半个圈,差点翻过去,林苒下意识地抬起手臂护在头上,随后猛地撞上车窗,要不是反应够快,这一下不让她脑袋开瓢也得把她撞晕。
伍子平直接摔倒了车座下,撞上了驾驶位,还没来得及让男人反应过来,车窗外突然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冲出十来个人,直接把这辆车子围在中间。
一只手打开车门,半搂半抱地把林苒扶出来。
莫执用一只手勾着林苒的腰往后退,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林苒,脸白得吓人,那种任何时候都漫不经心的表情荡然无存,脚步踉跄地任他拖着走,好像完全没有意识一样。
两个人靠得极近,怀里的身体不停地颤抖着,他甚至能感觉到,这人的呼吸和心跳都变得很缓慢,莫执轻轻地叫了一声:“苒苒?”
他不能判断林苒的颤抖是不是因为恐惧,在他的印象里,这个好像对任何事情都表现的漫不经心的姑娘,似乎不该有恐惧这样的情绪――鉴于面对那么多危险她都在脸上带着毫不在意的表情――莫执皱皱眉,忍不住有些心疼,小心地轻声安抚着:“没事了,没事了……”
林苒没有理会他,直直地盯着车里的人,阴魂不散的伍子平毕竟是见过大世面的,他不紧不慢地整理好了自己的仪表,这才打开车门出来,但是他那个手套男司机大概没有扣安全带的好习惯,被甩到挡风玻璃上磕晕了,以身试法地告诉众人遵守交通规则的重要性。
伍子平看着莫执环在林苒腰上的手,眯了眯眼,慢慢地开了腔:“莫二爷?”
莫执锐利的目光对上伍子平,半晌,才开口说了一句话:“是伍总吧?后生我不过是个传话的――伍总大老远地来了,不该不见一见老朋友。”
伍子平盯了他一会,嘴角慢慢地上提――他的笑容非常奇特,真的是只有嘴角上提牵动起两腮石头似的肌肉,面瘫瘫得还不轻:“是他。”
他用了一个平平淡淡的陈述句,半身不遂似的僵硬地点点头:“带路。”
莫执挥了挥手,一行人悄无声息地上前,把伍子平围到中间。两个大汉将驾驶座上死鱼似的手套男拎起来,莫执指了指前方:“伍总请。”
伍子平看了他一眼,目光流连到几乎整个人埋到莫执怀里的林苒一眼,大步走了。
伍子平一走,林苒立刻推开莫执,颇有点过河拆桥的味道。
她一张脸格外的白,可是眼神却不是那么回事,不知道为什么,莫执从里面看到了一丝压抑的陌生情绪,而直觉告诉他,那是某种极危险的东西。
尽管如此,莫执还是轻轻地搭上她的肩膀:“你怎么样?”
“我很好,”林苒轻飘飘地说,她的表情有些奇怪,似笑非笑,眼睛里好像闪着什么光似的,说话的声音压在喉咙里,“简直好得不能再好了。”
莫执皱皱眉,突然一把把他插在兜里的手拿出来,这一下抽得太猛,出来的不只是林苒的手,还有她兜里的那把刀。
林苒的手捏得太紧,手心的伤到了什么程度她都不知道,被莫执这么一拉才感觉到疼,下意识地松开手,刀落到地上,血像不要钱似的飚了出来。
莫执倒抽了口气,顿了顿,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你反射弧敢不敢再长一点?”
“疼……”林苒下意识地把手往回缩了缩,低低地呻、吟了一声,好像才回过神来似的。
“别动!”莫执瞪了她一眼,小心地察看她的伤口,“你还知道疼?”
林苒皱皱眉,她的思维刚刚停顿了一下,这会才开始从遛号模式转回正常模式,莫执捧着她的手,跟捧着一件古玩国宝似的,一百二十个小心地处理她的伤口,这让林苒心里稍微有些愧疚,毕竟比起她自己的粗暴对待,人家莫执这态度多少说得上是以德报怨了。
保持着这样在外人看起来极其暧昧的姿势,两个人沉默了一会。
“你怎么带了这么多人?”
“你怎么和伍子平在一起?”
莫执和林苒几乎同时开口,林苒一顿,立刻低下头去,若不是她披散下来的头发遮得太严实,莫执就能看见这姑娘耳朵尖上的一点殷红……
过了几分钟,林苒才抬起了头来,她略嫌清瘦的两颊在呼出的白雾中显得浮着几分水气,这使得她的五官看起来格外的精致柔和:“他跟我母亲很早就认识了,但是中间出了点事……我跟他从来就没有私下联系过,你呢?”
莫执垂下眼皮,清清淡淡地说:“以前因为生意上跟他有过交集,不过硬要说的话,只能说得上是势不两立,听了季安然的描述我就知道是他。你当时怎么就跟他上了车,不怕被卖了?”
林苒把自己的手抽回来,压低了声音:“你以为我想上车?我就算身上带着把刀,也没办法挣开那个人,谁不是这样,要是都能为所欲为的话,还要规矩干吗?”
莫执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这个刚刚还整个人埋在他怀里、唤起他强烈保护欲的人居然有点想要炸毛的趋势:“行了行了,你晚上吃饱了没?”
林苒一愣。
莫执微微低着头,笑了笑:“走吧,我带你吃点东西去。”
“你……”
“苒苒,”莫执黑色的眼睛对上林苒的,以一种极认真的神色看着她,他说,“别和伍子平扯上太大关系,跟他只要有一点关系的人……从来都没有好下场,尤其是性别为女的。”
林苒觉得自己好像得罪了皮卡丘,被十万伏特瞬间给秒杀了。
莫执抬手在她脸上轻轻地划了一下,带了点自嘲和不动声色的苦涩笑了一下:“尤其是……像你这样的。”
他说完把领子往上拉了一下,手放进大衣兜里,转身走了。
林苒显然没有回过味来,短短的一点时间内,已经有两个人以暧昧的言语和姿势摸过她的脸了……她想,如果这两个人不是他们两个的话,那这一天就是难得一遇的高品质春梦。
可惜了,现在对林苒来说,纯粹是难得一遇的噩梦。
她无语看着深沉的夜空,到底还是在莫执转过身来叫她的时候跟了上去――人啊,多被打击几次就习惯了,莫执,还不知道有多少无人知晓的事情埋葬在他的表面之下。
就和她一样。
因为这件事情,林苒今晚没有回学校,而是跟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越发有变态倾向的伍子平的原因,这天晚上林苒睡得一点儿都不舒服。
梦里她还是小时候的样子,茫然无措地站在一条空荡荡的走廊上,虽然梦里是闻不到味道的,可是她潜意识仍觉得有挥之不散的消毒水的味道。
几乎是一瞬间,无数的声音向她涌了过来,林苒看着很多面目模糊的人围在了她的旁边,七嘴八舌地对她说话。
林苒就这么双手捂着耳朵,紧闭着双眼慢慢地跪倒在地,一遍一遍地说这一句话。
她用一种充满着乞求意味的声音一遍一遍的重复:“停下来,停下来,停下来……求求你停下来吧!”
他们对她说:“你的父亲已经走了。”
然后画面就突然转变,变成了她牵着母亲的手站在灵堂里,神色木然地看着那些人走过父亲黑白的相片,她有些害怕,便扯了扯母亲的袖子。
还没等她开口,被她扯着的人便低下头来,带着她再熟悉不过的笑容对她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