怔怔望着宇文悦那张极熟悉的脸和极陌生的神情,司马昶不觉已经泪流满面,他再没力气说出任何一句话,整个人象是被抽走了魂魄一般。
宇文悦从没见过向来都是意气风发,高高在上的司马昶会如此悲恸,胸口的疼痛也越发强烈,疼的她面色苍白,有种被人扼住脖颈的窒息之感。
宇文信见女儿面色苍白,立刻紧张的对她说道:“佳娘,快去找你华阿翁,这里交给阿爷就行。”
宇文悦觉得自己再待下去,只怕会窒息而死,便轻轻点头,脚步微显踉跄的走了出去。
“华阿翁……”看到华老先生站在院中,宇文悦悲声唤了一句,身子颤抖的更加厉害了。
华老先生见宇文悦神色怆然,赶紧抢上前几步扶住宇文悦,心疼的说道:“小佳娘这是怎么了,快,坐下让华阿翁给你瞧瞧。”
华老先生因早年间的战祸而失去了妻子儿孙,如今只剩孤身一人,在诸多交好的世家之中,华老先生最喜欢的就是宇文悦,真将之当成自己的亲孙女儿,因此看到宇文悦这般模样,华老先生格外的心疼。
“华阿翁,我没事儿。就是……”宇文悦的阿翁过世的早,那时她还不怎么记事,对亲阿翁几乎没有印象,在宇文悦的心中,华老先生就是她的阿翁。
小孙女儿见到疼爱自己的阿翁,便是啥事儿没有都会娇上几分,何况她心中还存着那天大的委屈呢。
“还没说事儿,看看,这脉相乱成什么样了!是阿昶那臭小子给你气受了,小佳娘不气啊,回头阿翁替小佳娘狠狠教训他!”虽然宇文悦都十二岁了,可华老先生还是将她当成小孩子一般的哄着。
“华阿翁……”被华老先生这么一哄,原本的十分委立刻成百上千倍的扩大,宇文悦再也忍不住,伏到华老先生怀中呜呜哭了起来。
华老先生搂着宇文悦,轻轻拍着她的背,却没说半句劝慰的话,他身为医者,自然知道与其让宇文悦郁结于心,还不如借着一场痛哭彻底的宣泄出来。
不知道哭了多久,宇文悦更不知道,她阿爷和司马昶听到哭声,都紧张的从客房冲了出来,两人刚要张口说话,便被华老先生以手势阻止了,他不允许任何人干扰宇文悦的宣泄。
宇文信和司马昶两人只能干看着他们的心尖子伏在华老先生的怀中,哭的浑身直颤,宇文信与司马昶的心中都如被滚油浇一般。
直到宇文悦的哭声渐渐小了,华老先生才轻轻抚着她的背,温言说道:“小佳娘的心里可畅快些了?”
宇文悦直起身子,用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说道:“好多了。华阿翁,对不住,我把你的衣裳都弄湿了……”
“没关系,今儿日头正好,晒会儿就干了。”华老先生素来不拘小节,衣裳被宇文悦哭湿,在他这里根本就不值一提。
“华阿翁,我给您做一套衣裳,原本想做寿礼送给您的,要不先取来您换上?”宇文悦怎么好意思让华老先生穿着湿衣裳在太阳下晒着,不好意思的说道。
“哦,小佳娘如今都能做大衣裳啦,好好,这个寿礼华阿翁喜欢,快快拿来!”华老先生捋着长长的白胡子,笑的那叫一个开心。
“翠鸣,快去将我给华阿翁做的衣裳取来。”宇文悦吩咐一声,翠鸣响快的应了,一路小跑的回去取衣裳。
经历了前世之事,宇文悦才知道对自己最忠心的侍女竟是她一直不怎么重视的翠鸣,翠鸣最后还为保护她而死。所以重生之后,宇文悦有意无意的,总是愿意亲近翠鸣,将之带在身边。
看到跑开的翠鸣,司马昶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神不复刚才的灰败。他仿佛有些明白,自己该怎样做才有可能挽回宇文悦的心了,横竖如今他们年纪都还小,他还有时间。
司马昶想的很美好,却不知道这一世,他是有了前世的记忆,可宇文悦是重生的,心中恨意滔滔如海,难道一切还会和前世一样么,若真和前世一样,那他以生命为代价,求得的宇文悦重生,又有什么意义呢?
“佳娘妹妹,既然你现在不愿见我,那我就不在这里碍你的眼了,我先回去了,只盼你莫再悲伤,好生保重身体。一切都是我的错!”司马昶走到距离宇文悦三四步远的地方便停了下来,向宇文悦深深躬身行礼,极有诚意的说道。
宇文悦此时满面泪痕,头发也有些零乱,越发不愿见司马昶,因此只伏身于华老先生怀中,坚决不肯回头,也不出声答理司马昶。
司马昶也知道宇文悦不可能回头,只长长叹息一声,向华老先生和宇文信行礼告退。
事情闹到这般田地,宇文信心中着实不是个滋味,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只无声的挥了挥手。
而华老先生又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好替司马昶说话,也只是点头应了,他想了想,开口说道:“阿昶,明日一定来我府上一趟。”
方才司马昶到底是吐了血,总要给他好生调理一回,也免得落下病根子,影响他的寿数。
司马昶赶紧应了,他知道华老先生与宇文一家关系极好,宇文悦更是视他为阿翁,若是能求得华老先生的帮助,在赢回宇文悦芳心这条路上,他也能少碰几次壁。
带着满怀失意,司马昶依依不舍的离开了宇文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