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儿,这次的坊市有何趣事,说与为师听听。”叶知秋接过苏岩递来的乾坤袋,浅笑着随意问道。
“禀师父,这次在坊市中发现了千羽门和霓裳谷的踪影,徒儿觉得不同寻常,于是故意制造摩擦,但两方都不接招,可见是有更深的图谋。”苏岩一脸凝重地回道,没有发现叶知秋眼中的兴味。
——感情在您老人家眼里,这些事都是您掐指一算早就预料甚至有意为之?
扯吧你就!
若是她这番话被丁叮知道,定是要被来回吐槽个遍。
“哦?为师知道了。”她抿了一口茶,曼声说道,神情却并不在意。
“还有,徒儿在镇子里发现了一家丹药铺,炼丹的老者深藏不露,至少有元婴以上的修为,徒儿看他不透……”苏岩见师父仍是好整以暇地喝茶,甚至从自己奉上的乾坤袋里取出一块酥糖糕慢条斯理地咬了一口,不由加重了语气,“师父!”
“唔?岩儿你也要吃么?那好吧……”叶知秋无奈地笑笑,从乾坤袋里又拿出一块糕点递给她,眼中满是不舍,委实与她一贯的宗师形象不符。
苏岩却是习惯了在自己面前这般无拘无束的师父,见状也知她早有决断,于是行了一个礼便转身往殿外走去。
待她半只脚跨出了殿门,却听身后传来叶知秋悠然含笑的声音:“这三个月,小七就交给你了,不要让为师失望哟……”
脚下一个踉跄,苏岩的脸像是结了一层霜,气鼓鼓地踏着步子,头也不回地御剑而去,唬得门外院内一干执事的小白衣们噤若寒蝉,生怕触了大师兄的霉头。
因此,在秋叶峰自家的小院里抱着同样惫懒的曲奇睡得昏天黑地的童彤少女被无情地拎着耳朵拖到了某个人迹罕至的小树林里。
不满的曲奇自由及涯大人调=教,至于童彤,便只好由苏岩请自上阵了。
简单地给她普及了一下门内小比的知识,睡眼惺忪的少女仍是怏怏不乐,仗着起床气作祟,昏了脑袋,竟也敢对着苏岩呛声了。
“为什么我要参加啊?”她苦着脸大声问道。
“全派弟子都要参加。”苏岩风轻云淡地回道。
“凭我这种垫底的修为,还是别去给咱师父丢人了吧?”一计不成,便打起了苦情牌。
“正因如此,才更要努力。”苏岩仍是风轻云淡地堵住了她的话。
“那——我可以弃权么?”童彤不死心地问道。
“当然——不可以。”苏岩继续风轻云淡地粉碎了她的希望。
“从即日起,我会带着你闭关苦修,争取一举突破筑基初期,达到中期。”苏岩挑了挑眉,定定地看着童彤,像是在打量一只待宰的小羊羔。
“不是吧……”童彤哀嚎着抱住了自己的脑袋,鸵鸟似得闭起眼,却逃不掉被好好操练的下场。
于是,被事后互通信息过的丁叮称为史上最丧心病狂惨无人道的“童彤改造计划括弧筑基期括弧”正式启动——
苏大教官制定的教学计划是这样的——前两个月恶补剑道,后一个月突袭术法,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向大众展现出一个脱胎换骨的童彤!
当然,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对于童彤来说,三个月的人间炼狱让她充分感受到了来自这个世界的,以及来自苏岩的深深的恶意。
“今天的目标是劈砍。”苏岩反手持剑,示意童彤注意看自己的动作,侧手随意一挥,一道赤色剑芒呼啸而过——什么都没有发生。
“切……”童彤失望地撇撇嘴,正要玩笑几句,却听“轰隆隆”一声巨响,苏岩剑芒所及之处,一棵三人合抱都嫌勉强的大树枝干正缓缓向着斜下方滑去。
这还不算完——在那棵巨木一条直线上,又连续七八棵大树在同一位置腰斩成了两段,接连响起的轰隆声震得童彤合不拢嘴——大师兄神马的,简直是人间凶器啊!
“试试。”眼中得色虽然收敛的很好,却还是有一丝痕迹可循,苏岩微微抬高了下巴,给了童彤一个挑衅的眼神。
“试就试!”不甘示弱地挺了挺没什么起伏的胸脯,也学着她扬了扬下巴,童彤召出碧灵剑,翻手抖了一个漂亮的剑花,瞧这架势还是挺像模像样的——口中念念有词:碧灵碧灵,必定显灵!我砍!
碧芒一闪,虽然没有像苏岩那样以真元劈出了剑气,但也晃得人睁不开眼。
童彤屏息凝神等着结果……良久,却不见一点动静。
苏岩嗤笑一声,对着她揶揄地掀了掀唇。
突然,童彤紧张地竖起了耳朵,对着苏岩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反手握着碧灵,小心翼翼地向着剑劈出的方向走去,没出两步,脚下踩到什么软绵绵的东西,低头一看,立即尖叫了一声:“蛇啊啊啊——”
被她的尖叫唬得一惊,待听得她喊的内容,原本镇定的苏岩也跟着尖叫起来,声音却比她要尖锐百倍:“啊啊啊——蛇?蛇!在哪里?啊啊啊——”
——该死的这里怎么会有蛇?不是说都清理干净了吗?那群偷懒的混账!及涯!及涯呢!该死它去带曲奇了……放松,冷静!你可以的!
苏岩攥紧了手中的长剑,忍着内心的恐惧闭上了双眼。
只见她抄着长虹一阵劈刺,劲气“噗嗤”不绝,林间草叶纷飞,仿佛一阵狂风平底刮过,全然一派乱象!
好一会儿,仗剑狂舞的苏岩才停下来,理了理头发和衣襟,维持着面无表情地看向闪身躲在一棵树后又惊又怕地看来的童彤,清了清嗓子:“咳咳……没事了。”
在童彤要张口说话时抢先打断她:“师妹莫怕,蛇已经被杀死了。”
童彤几步迈到原先发现蛇的地方,低头一看,那条青色的小菜蛇已经被分成了一片一片的刺身,每一片的厚薄均匀,分毫不差,哪怕是在庖厨之中浸淫多年的大师傅也难有此绝佳的刀工。
没了对蛇的恐惧,童彤的吃货调频瞬开,也顾不上去调笑方才苏岩的一惊一乍,立即从乾坤袋里取出一只小碗将蛇肉都拾掇起来,一边还乐滋滋地对她说:“师兄,待会我们吃蛇肉刺身吧?”
余光瞥见苏岩发白的俊脸,想了想又善解人意地建议:“你要是吃不惯生的,那我们熬蛇羹也行啊!这个大补的……”
没等她说完,苏岩已经收了剑,冷声说道:“劈砍练习五百次,否则今天别想吃东西!”
“雅蠛蝶——”此话一出,登时吓得童彤一下子打翻了手中的蛇肉。
九寒宫,寝殿。
叶知秋拎着苏岩孝敬的乾坤袋,在主座边案头上供奉的三清祖师像脖子处一扭,只听“咔咔”一声机拓响,房中空空的墙壁上突然凭空出现了一面水镜,镜面涟漪轻荡,泛着粼粼的柔波,神秘而美丽,隐隐诱着人进去一探究竟。
——这,就是历代武侠剧谍战剧各种神奇剧里都会出现的,密室!
叶知秋并不担心有人会发现这间密室的所在——且不说她大乘期宗师的修为,无人能躲避她的耳目;崇华上下皆知掌门的寝殿是不得擅入的禁地;再者,换任何一个修真者都不会想得到她竟然将密室的机关设在人人敬仰的三清祖师身上——如此胆大包天,忤逆不道!
穿过那层薄薄的水镜,叶知秋的身形瞬间消失在原地,就连那水镜也没了痕迹,殿中一时空寂,了无人声。
踏过那层水镜,是一座由亿万块上品灵石建成的地宫,仔细看便会发现,这一整个地宫是依附在一条天然的灵脉矿之上,顺势而造,暗含了乾坤万法,天地元力,其中灵气浓郁,远甚崇华派任一处宝地,与之相比,即便是苏岩的灵石洞府也只是小巫见大巫罢了。
顺着那座地宫往前走,穿过一条长长的水晶走廊,越往深处,寒气越是深重——这寒气不似一般阴冷,乃是从地心之处积蓄千万年的阴煞冰劲,非等闲可受,一般的玄门修士不敢撄其锋芒,倒是对魔修大有裨益。
地宫的尽头是一间空旷的大屋,正中摆着一副透明的冰棺,乃是取自极北冰原的万年寒晶之粹,可镇世间一切神魂,可保万年无恙。
棺中静静躺着一个女子,肌肤胜雪,般般入画,说不尽的美艳,道不尽的风流,倾城之姿可惹全天下的女子妒忌。
若把叶知秋比作淡雅的菊,清绝的莲,那这女子便是孤傲的梅,肆意的桃,冷艳到了极致,也灿烂到了极致。
她的脸色是病态的苍白,淡粉的唇又透着淡淡的血色,宛如冰雕,却又栩栩如生。
毫不避讳这冰棺散发出的幽幽寒气,叶知秋一撩裙摆侧坐在地,从乾坤袋里取出苏岩带回的吃食一一摆放,将一串糖葫芦搁在棺沿,自己手上则留着另一串。
她含情脉脉地凝视着棺中的女子,眼神是在苏岩跟前都未曾有过的温柔:“嫣儿,我带了你最喜欢的糖葫芦,你可欢喜?”
轻轻握着那几乎与寒玉一般温度的手掌,叶知秋的目光专注而缱倦,似是全天下只有这女子一人能入得她眼,进得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