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云苏一觉睡到自然醒,也没吃早饭,准备留到中午好好做一顿饭。
人逢喜事精神爽,得了紫霞祥云,自然是要好好犒劳一下自己,也把喜悦和别人分享一下。
这次修炼腾云驾雾仙法,心神消耗不少,推衍却并不复杂,只是过程比较曲折,要不是刘世昌刘员外将府上的鱼泉酿慷慨相赠,搞不好就要因为买酒导致一夜返贫。
以云苏的性格,一般情况下是不屑于占人便宜的,做那种无功受禄的事情。但识海云台上方那一枚长生仙令的虚影,却是必争之物,如果事事和刘家斩断干净,这枚虚影不就泡汤了。
礼尚往来,有礼来,就有回去的时候,倒也不急。
推开房门,只觉得春风扑面,空气中的湿度刚刚好,正是一年中生灵们最惬意的光阴。
王玄机手里捧着书,闭目入神,也不知道是在沉思什么。
对于她的修炼,云苏并不想干涉过多,修炼本来就是一件艰难无比的事情,帮她一时也未必帮的了一世,帮多了,未必不是揠苗助长。
教她清风步,是为了让她有自保之力。
至于王玄机自己选择了弃文学武,学习通玄经,那是她自己想保护在乎的人,云苏更加不会干涉她,反而会尊重她的选择。
不过,以她并不算非常出众的资质,即便因为清风小筑强大的灵气而感气快一些,但想要引气入体,成为真正的修仙之人,还有一段不短的路要走。
王玄机的身旁垫了一张毯子,王玄渔正在上面爬来爬去,追着一个布球玩。
那棵枯树上,一条虫子爬出了藏身的干树皮,正在奋力地舒展着懒腰,想要找点吃的。忽然,一只黄鹂从天而降,嗖的一下就啄走了可怜的小虫子,尝了个味儿,随后,黄鹂振翅飞走,可惜不多时,一发石丸不知从哪里飞起,打中鸟儿,就此落入人手。
早起的虫子被鸟吃,早起的鸟儿被人吃,简简单单的一个画面,却让人唏嘘。
它们不努力吗?已经很努力了,然而还是难逃一死,也许更多的虫子鸟儿因为勤劳活得更好了,但依然无法掌握生死。
这天地,本来就是不讲道理的,万事万物自有规律,又有强者横亘世间,讲道理和靠运气,都不是最好的保命发育之道。
紫霞祥云这样的保命之法,自然是越多越好。
一炷香后,王玄机睁开眼来,先是看了毯子上的渔宝宝,责怪自己为什么看着书就睡着了,虽然院子里的水井和大水池,都有防护的石栏,平日里她依然极其小心。
“云大哥。”
一扭头就看到了云苏躺在躺椅上,正在看书,顿时面露喜色。
“走,上街买菜透透气去。”
云苏放下书,带着一大一小就出了门,几天时间,王玄机的力量又大了几分,背着王玄渔如若无物,身体四周的灵气也充盈了不少。
三人走走逛逛,虽然已经过了早市的时间,却依然热闹无比,农人进城,许多富贵人家的马车则出城游玩去,熙熙攘攘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只是相比往日,渔阳城中这几日居然多了一些乞丐。
从他们只言片语的声音中,云苏听出了大概。
原来这些乞丐大多是从西境方向来的,不少人一边乞讨,一边谈论渔阳城南方八百余里的一处雄关,函天城。
函天城是大成王朝西境边城,军事雄关,地位极其重要,开国两百年以来,乌兰国屡屡进犯,双方互有胜败。
大成胜了,乌兰国丢盔弃甲退走,大成也无计可施。但若是大成败了,西境的三个州就遭了秧。
乌兰大军一旦破城入关必要洗劫一番,最惨的时候,别说金银财物,动物和人了,就连许多大户人家的房子都会被对方拆走,带不走的就一把火烧掉。
两国之间已经是死仇。
这些史实,云苏也是从书上看到的,偶尔也听人闲谈说起。
渔阳城所在的杨州,地处内陆,距离西境不太远,地势较为平坦,部队调动,车马行驶,物资征集都很方便,算是大成王朝防守西境的大后方,相对函天城,这里是很安全的。
乞丐们四方行走,感受的是人间最疾苦和最真实的生活,也能够接触到各种各样的消息,而且身无长物,稍有风吹草动,说走就走,毫无顾忌。
所以有人曾经说过,西境函天城的局势,这些逃难的乞丐是最有发言权的,也是一种风向标。
乞丐一多,说明不是边疆局势有变,就是战事不远了。
渔阳城自古人杰地灵,繁华比得上有些地方的府城,而且有钱的善人多,民心也普遍向善,一直是难民和乞丐们比较喜欢的地方。
看着这些面黄肌瘦的乞丐,王玄机也拿出了一些铜钱,仔细地放入乞丐们举起来的碗里,不多不少,每个人一个。
渔阳城对待这些远道而来的乞丐,也是经验丰富,不远处已经有一队城防军在挨个检查了,搜捕里面可能存在的乌兰国探子。
这时,云苏忽有所感,望向前方街角的一处屋檐下,见到了两个让人略微意外的人。
“云大哥,那边还有两个。”
王玄机跟着望去,也看到了,以为是乞丐或者逃荒的难民。
那二人一老一少,老头须发皆白,面色蜡黄,浑身都有一股怏怏的病气缠绕,浑身脏兮兮的,沾了很多土,一个绿衣少女正在给老人擦拭脸上的尘土,看起来刚醒不久的样子。
“爷爷,你好些了吗?”
“咳咳,我没事。”
白发老翁挣扎着靠坐起来,揉了揉眼睛,看了下眼前的景象,顿时一愣,不知道是什么地方。
“爷爷,我们已经在渔阳城了。”
绿衣少女自然也是刚才听人说的。
“渔阳城?已经出了云山县了?我们怎么会在这里。”
“仙儿醒来的时候,就和爷爷一起躺在这里了。”
白发老翁仔细回想了一下,昨日遇到的事情太过诡异,连自己都没看出那山岗上有什么异常,结果带着仙儿一脚踏入进去就中了陷阱,触发了某种诡异难明的遁术。
那阵势极强,而且从未见过,原本以他对五行之土的了解,一般的五行土阵之法,就算是中了招也能逃开,结果却毫无还手之力,一阵天旋地转后,就人事不省了,看来是被那古怪的阵势直接遁送到了这里。
“两百多里地,究竟是什么遁术如此厉害。”
老翁百思不得其解,那禁制明明极强,却除了将人遁送出去以外,并没有什么其他的伤害,反而是身上原本就有的老伤,此时隐隐作痛。
“仙儿,祸福相依,我们虽然中了遁术,但却躲过了那些要命的追兵,好歹捡了一条命。既然来了这渔阳城,不如暂且住下。”
“可是爷爷,我们身上一点银钱都没有,刚才想给爷爷弄点吃的,结果没有银钱别人都不给。”
说着说着,这叫仙儿的姑娘,就流泪了,只是没有哭出声。
“仙儿,这凡人的世界,若是没有银钱,你又不肯施展幻术,那便只有像那些乞丐一样,等人施舍了。爷爷知道你脸皮薄,骗人和求人,断然都是不肯的。”
老翁叹息一声,伸手到脑后摸了摸,然后揪出来一把根须。
“喏,仙儿,摆个摊把它卖了吧,也不知道有没有人识货。”
“爷爷,这怎么能卖呢……”
那仙儿哭的更厉害了,老翁摇摇头,叹息道:
“听话,卖掉换了银钱,安顿下来了再从长计议吧……”
老翁低声教了几句,绿意少女点点头,擦了眼泪。
可惜这涉世未深的少女,何曾卖过东西,小心掏出了一张方巾,把那一把根须放在上面,然后盘膝坐下,摆在裙子上直接开卖。
她既不知道吆喝,也不知道该卖多少,偶尔有人一眼望过来,整个人脸都羞红了,想把方巾放到地上去摆着卖,又怕脏了根须,一时间急的双眼通红,泪水打转。
云苏在远处将一切都听的清清楚楚,有一些疑惑。
从二人身上,感应到了一些残存的土遁之力,又稍一掐算,好家伙,是不是搞错了,真的被遁送到渔阳城来了。
这可是两百多里地,随手布下的阵势,威力是不是太大了。
远处,绿衣少女卖了一会儿根须,别说有人来问价了,就连闹事的都没有,只是因为她那飘然出尘的气质,和过人的容貌,有些人远远偷看几眼,但也不上来骚扰。
甚至有人指指点点,看到躺在后面的老翁,还以为是卖身救父一类的惨事。
“卖……”
绿衣少女咬紧嘴唇,下定了决心,终于轻声说出了一个字,然而,声细如蚊,自己都听不太清楚,更别说街上的路人了。
这时,她低垂着头,心中正是难受的时候,却见到面前多了一人。
“这根须可是卖的?”
云苏带着王玄机走了过去,这万年年份的人形自走灵药,昨日没有出手,今日摆出来卖,就是另外一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