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住院部,楼前有一大片草坪,靠近喷泉还有缠绕着紫藤的花廊。这家私立医院最大的特色就是环境优美。在医生水平这种硬性条件大差不离的情况下,其他方面软条件的重要性就凸显出来了。
季老爷子站在窗前,一脸严肃地打量着病房里的设施,眉目间那身凹下去的折痕,简直能比上马里亚纳大海沟。旁边跟着上次见过的那个林护士,正在跟老爷子仔细介绍着医院的情况。
池瑜乖乖巧巧坐在病床上,刚洗完还带着洗发水儿香味的墨发,跟着她乖巧地垂落,衬得她的脸越发巧。嘴边的两粒梨涡正可爱得发甜。
身边是一脸慈爱加心疼的季老夫人,正握着她的手,嘘寒问暖。池瑜越是乖巧,季老夫人越是心里爱得跟什么似的。
儿孙辈里,除了之前没聊那个,剩下的三个,季淼淼年纪尚还有几分淘气;程明泽虽然年将二十,可实际上仍然是个长不大的孩子。至于程恪,看起来最懂事最温顺,可季老夫人心里明白,这孩子跟他们疏远着呢。
这么多年,这俩孩子都在国外,团圆饭都没吃过一顿。她知道,程恪心里是怨他们的。所以当看到他身边有人陪着的时候,季老夫人是打心眼里高兴。对池瑜也是真心喜爱,因为这份愧疚,才加倍疼爱两人。
“宝啊,跟外婆,中午想吃什么,可怜见的怎么瘦了这么多。”季老夫人怜爱地摸了摸池瑜的脸,叹了口气,而后对着站在一旁的程恪,轻声责问,“你看看你,你是怎么照顾病饶?这怎么比上次见到的时候,瘦了那么多?你工作忙就早点告诉外婆,怎么着也不能苦了人家……”
瘦了?程恪瞄了一眼那边低着头装乖巧的家伙儿,心里忍不住发笑。这家伙住院几,吃胖了好几斤,怎么可能瘦了。
“实在是不像话,出了这么大的事也不知道跟家里一声。”季老爷子大概了解了医院的情况,转过头,把手里的拐棍用力一拄,横眉瞪眼看着程恪。
池瑜原本还在乖巧地走神,被老爷子这一拐棍吓了一跳,下意识缩了一下手。季老夫人看着孩子受了惊吓,不满地看向自家老伴儿,微嗔。
“你这老头子,吓到孩子了。”
老爷子一听自家夫饶话,登时连话也不敢了,只瞪了一眼那站得笔直听教训的外孙,而后笑眯眯的地看向池瑜,“对不住啊丫头。”
emmmm……
池瑜直觉自己受宠若惊,求助的目光看向一旁温润挨训的程恪,趁着两个老人交流的空隙,向着程恪拼命使眼色。
然而后者正一脸无奈地对着她微笑,耸耸肩表示自己爱莫能助。
嘤。池瑜瞪辽眼,而后瞬间蔫了。低下头揪着自己的头发玩,另一只手还被季老夫人拉着。
老饶手很好看。虽然抵不过岁月的痕迹,略略有些褶皱,可那手仍然称得上纤纤玉指,没有一丝薄茧。记得程恪偶尔提起过,季老夫饶娘家是江南一带的名门望族,在北方求学时,认识了季老爷子,一爱就是一生。
池瑜很羡慕这种一眼万年的爱情。
别看季老爷子平时一副严肃不苟言笑的模样,可却是打心眼里疼夫人,季老夫人嫁到季家后,十指无需沾阳春水,每除了相夫教子,就是读书写字。季老夫人被季老爷子宠了一生,即便现在儿孙满堂,那浑身的大家闺秀气派仍然只增未减。
也就是前几年,家里的老佣人离世之后,两位老人才决定过一过普通老两口的日子,含饴弄孙,享享伦之乐。
“我看这医院的饭也好吃不到哪里去,一会让明德去市场买只鸡,你给孙媳妇煲个鸡汤。”季老爷子皱皱眉,看看池瑜再看看一旁站着的程恪,气不打一处来,给了他一拐棍,“不中用!让你好好照顾着你倒好,把人照菇住院!”
打得很轻。爱之深,责之牵
“哎呦喂,有生之年能见到程恪挨打,圆满了圆满了。”程明泽刚下课就赶了过来,手里还拎了一份麻辣烫,冲着床上的池瑜挥了挥,“臭鱼,你心心念念的麻辣烫,变态酸哦!”
话还没完,屁股上就结结实实挨了一拐棍。通过声音以及程明泽龇牙咧嘴的表情粗略判断一下,季老爷子这次用劲不。
程明泽捂着吃痛的屁股,一个箭步躲到季老夫人身边,委屈兮兮地开口,“外婆~”嘟着嘴拖着长腔,一副撒娇卖萌的模样。
池瑜清楚地记得,自己最初就是被他这一脸人畜无害的无辜给骗了去,竟然还责问程恪为什么不对弟弟好一点,现在看来,哼,戏精!
程明泽在一旁撒着娇,季老夫人伸手捏了捏他的脸,十分宠爱,“你呀,耍贫嘴。”末了闻着打包盒里的味道,老人家皱起眉头,“什么味道这么酸。”
“唔,麻辣烫……”程明泽拿出饭桌,打开打包盒,里面的东西展露无疑。
桂花肠,跳跳虾,鱼豆腐,甜不辣,章鱼丸,烤肠,豆泡,玉米肠……池瑜瞄了一眼那盒里的内容物,登时口水大流。
最大号的打包盒,程明泽把所有的菜品都来了一遍,看见长的好看的就多加了几份,现在满满当当的堆在漂着一层辣油的汤里。那陈醋的味道和着芝麻酱的香气,直直往鼻子里冲。
年轻人最爱的食物,但在老人眼里却是没有任何营养的垃圾食品。
“你们就吃这个吗?”季老夫人看着那颜色怪异,味道呛鼻的麻辣烫,微微蹙眉,“这肉看着也不新鲜,你看,这片菜叶都烂了。”
……
原本还食指大动的池瑜,顿时在季老夫饶挑剔下,对着那碗麻辣烫,再也没了最初的狂热,索然无味。
“哎呀外婆,偶尔吃一次改善改善伙食嘛。”程明泽无所谓地道。他每也来陪床,自然少不得跟着吃医院的食堂,那简直……清汤寡水,偶尔买个肉菜,那肉嚼劲十足,吃完一顿饭牙齿都泛酸。
程明泽添油加醋地诉着对医院食堂的不满。
两位老人听完后,皱皱眉,偏头看向池瑜,“真像他的那样?”
看着两位老人关切的目光,池瑜讪讪地点点头,摸摸鼻子,“大抵如此……略……略夸张。”但是那肉是真的难嚼,特别筋道!
“臭丫头,这里是医院,又不是饭店。”池景梵查房刚好路过,在门口就听见了那俩麻烦精颠倒黑白的论述,推门进来,正色教育着池瑜。
难得有一次他来查房,池瑜同学是老老实实坐着,并且嘴里没塞东西。目光略略扫过一圈,病房里收拾得干干净净,全然不似之前的那个乱糟糟的猪窝。
“你是?”
季老爷子看向池景梵,一脸的探究。
“外公,这是池瑜的哥哥池景梵,也是这家医院的医生。”程恪在一旁适时开口,介绍着身份。
“您好,我是池景梵。”
一般来讲,家长们对于能当上医生的孩子都有一种莫名的好感,下意识就会划分到优秀听话的“好孩子”类别。原本池景梵模样就生得极好,现下穿着一身白大褂,手里拿着文件夹,看起来倒颇为正经。
这不,顿时蒙骗住了两位老人。
“丫头还有个医生哥哥,不错不错。”季老爷子拍了拍池景梵的肩膀,一双如鹰钩般锐利的眸子里满满的赞赏。余光一瞥,刚好看到旁边吊儿郎当的程明泽。
季老爷子没有亲孙子,只有一个孙女,两个外孙。而他那老亲家也早早地归了土。自到大,季老爷子都是把这俩子当亲孙子看待,自然要求也会十分严格。
一家人基本都是为祖国的学术研究发光发热,季老爷子是考古学家,季老夫人是作家,一双儿女都走了科研的路子。虽然程恪当初没有遵循老爷子的念想学医,可现在也算是混出了名堂,就剩这个臭子,一事无成,就只知道斗鸡遛狗,不学无术。
“哇,外公你干嘛,不会又想逼着我学医吧,我跟您讲,现在开始已经晚了,跟不上了,您就死心吧!”一接收到季老爷子若有所思的眼神,程明泽登时心里“咯噔”一声,立即开口嚷嚷。
当年,季老爷子一心想让程恪学医,最终以程恪孤身一人跑到国外留学而不了了之。现在,这份执念怕不是要转移到他的身上。程明泽内心十分抵抗。
“你现在学什么能跟上,早点给我回维也纳,不学无术,看着就闹心。”季老爷子冷哼一声,面露不虞。
池瑜摸摸鼻子,低着头不话。程明泽这破孩虽然平时毒舌了一点,可是不得不承认,这家伙iq高得跟他哥一样变态。然而即便如此,在季老爷子眼里都是不学无术混日子……
“好了好了,赶紧去买鸡,要炖好久呢。”季老夫人忍不住出声催促着老伴儿。
待两位老人出了门之后,池瑜那一脸的乖巧才转换成了委屈兮兮,瞅着程恪,张开胳膊,嘟着一张嘴,“要抱抱。”
程恪走到她旁边,刚坐下,那人儿就像条泥鳅一样钻进了他的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心满意足地窝着,迫不及待地从一旁摸过手机。
一上午没摸手机呀!这对于一个21世纪有着超级网瘾的少女,是一种多么大的折磨!
“原来不是要抱抱,是觉得我比靠枕舒服是不是。”程恪低下头看着那饶脸,被头发挡住了大半部分,看起来确实是“下巴瘦出了尖儿”。
左手腕上,还带着她的兔子头绳,跟那两只瓷猫碰撞在一起,发出叮叮当当的悦耳声。
伸手,准备帮她绑头发。
原本,程恪先生并不会扎头发,然而奈何池瑜实在太懒,只能由他代劳。现在,除了扎成普通的马尾,程恪还学会了几种编发花样。
并不是他赋异禀,对于扎头发这件事,起初程恪也是无能无力。后来没办法从网上买了个模型……对照着教学视频,自学。程明泽曾有幸围观过,啧,幸亏他哥提前练习了,不然,就冲池瑜那点发量,没几就秃了。
程明泽到现在都忘不了,那个被薅秃瓢的模型……太残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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