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衡脸色精彩的变换了一番,泄愤似的踹飞了脚边的一盆盆栽,“彭”的一声,呼啦啦,惊起了一群栖息在树枝上的飞鸟。
“谁!”
扑腾的飞鸟惊动了巡逻的禁卫军,头领冷喝了一声,警惕的看了一眼幽暗的墙角,大手一挥,领着手下快步朝这边逼来。
云衡懊恼的咬了咬牙,遇到这个黑心的女人后,做什么都倒霉,足尖一点,慌忙朝顾溶月的方向追去。
春熙宫里寂静无声,董嬷嬷和春杏被皇后带走,其他的宫女与太监人人自危,战战兢兢守做着各自分内的活,不敢多说一句话唯恐引火上身。所以,殿内殿外虽有人影晃动,却鸦雀无声,没有一丝生气。
顾溶月带着云衡巧妙的躲开了守夜的太监,悄无声息的潜入了沈贵妃的寝殿,一名宫女端着药碗迎面从里面走了出来。顾溶月拉着云衡绕过屏风,快速闪进了内室。
沈贵妃刚服完药,正准备躺下,忽然感到一股冷风朝她袭来,面色一变,正要叫人,嘴刚张开,一把冰冷的匕首直指她的脖颈,瞬间扼住了她的命脉。
“别叫,不然我宰了你!”
沈贵妃本来要喊的话瞬间碎在了喉间,震惊的看向如鬼魅一般忽然出现的两人,艰难的从喉咙里挤出三个字,“顾……溶月?”
顾溶月冷冷一笑,好心的帮她确认,“是我,你没看错。”
她嘴角的冷笑如苍茫雪原上的冰莲,散发着寒彻心扉的冰冷,令人不寒而栗。沈贵妃打了个寒战,只觉的一股数九的寒风脚根快速侵入心肺,舌头有些打结,“你们……你们来做什么?”
若不是她对顾溶月的面容熟悉,她绝不会相信面前这个令人胆寒的少女是皇后那个柔弱无奇的外甥女。她何时变的如此可怕?自从上次出了刺客,宫里的守卫添了一倍,一个闺中小姐怎么进的来?
“你不用害怕,我对你的命不敢兴趣,不是来杀你的。”顾溶月嘲讽的笑了笑“有件事我一直想不明白,想请娘娘为我解惑。”
“什……什么事?”
沈贵妃声音依旧有些发颤,眸光警惕的看着她,凝双瞒着自己抓来青碧青萝、买通膳食房的人诬陷她,她极有可能是来找她报仇的,不然还有什么事用的着她以这样的方式来见她。
“她想知道你为什么杀死自己的孩子。”
云衡忽然插了一句,说的轻描淡写,仿佛传达一句再平常不过的话。话落,衣袖一挥,在梳妆台上扫出块干净的空间,单手一个借力大喇喇的坐了上去。
“我杀死自己的孩子?”沈贵仿佛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容讥讽的看着云衡,“真可笑,你听说过有那个母亲会杀死自己的孩子吗?”
云衡状似认真的想了一下,一脸诚实的摇了摇头,“说实话,这样的事,我以前还真没听说过。不过……”他话音忽然一转,眸光佩服的看着沈贵妃,煞有介事的唏嘘道:“没想到娘娘您开了先例,今日我也算是长见识了。”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沈贵妃用看疯子的眼神看着顾溶月,放在龙凤锦被上的双手却连着被面一起紧紧的篡在一起。
“你听的懂。”顾溶月瞟了一眼龙凤被上深深的抓痕,淡淡一笑,声音惋惜道:“我真可怜那个冤死的孩子,他本来再过八个月就能健康的来到这个世界,快乐的长大。可现在却被无情的杀死化为一滩血水,而且刽子手是他的亲生母……。”
“别说了,是他没有这个福气来到这个世上,和我什么关系。”沈贵妃忽然喊了起来,如刚包扎的伤口被人扯开一般,浑身颤抖的看着顾溶月,“你到底要做什么?你是不是觉的我还不够惨?”
在来的路上云衡就隐隐约约猜到了顾溶月要做什么,现在更是肯定,他一边把玩着梳妆台上的首饰,一边阴阳怪气插了一句,“你不是惨,是可悲。”
他的话里有话,显而易见,明眼人都听的出。沈贵妃当然也听的出,面色一滞,“你什么意思?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是,贵妃娘娘身体康健,本来可以生个健康的皇子,却因为服了杜红花失去做母亲的机会,真是可悲啊!”云衡叹了一口气,十分为她可惜的样子。
身体康健?本来普通的四个字如四颗惊雷,轮番在沈贵妃耳边炸开,她忘记了脖颈上匕首,霍然直起身子,面色惊痛参杂着怀疑,直直的看着云衡一时没有说话。
顾溶月及时收了匕首,瞥了她一眼,站起身,轻笑一声道:“刘太医是皇后的人还是娘娘的人,这一点娘娘应该弄弄清楚了,毕竟诊脉治病有时会事关生死,马虎不得。”
皇后,沈贵妃一怔,随即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倏然一变,直起的身子如被人抽了筋骨一般,跌坐了回去。半晌,才喃喃道:“你给我说这些做什么,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
“说不说是我的事,信不信是你的事。反正那孩子不是我的,怎么死的和我也没关系。但有件事你听清楚了。”顾溶月眸光碎出一道冷芒,冷酷道:“苏凝双买通膳食坊的人陷害我,看在这是她第一次这么做,我不计较,但若有下一次,我会新帐旧账一起算。”
话落,她顾溶月冷笑一声,转身就走,话说到这个份上,也没必要再多说什么了。云衡挑了挑眉,跳下桌子,跟了上去。
“皇后是你的姨母,不是吗?你为什么这么做?”在顾溶月要出内室的最后一刻,后面传来一个痛苦又茫然的声音。
顾溶月顿住脚步,眼眶莫名有一瞬间的滚热,一股压抑不住的酸涩从心底快速蔓延。她握了握拳,冷冷的丢下了一句“这就不是你该问的事了”,足尖一点,飞身出了春熙宫。云衡眸光眯了眯,立即追了上去。
两人轻功皆属一流,一前一后如两道疾风从夜色中穿过,悄无声息的跃回到马车时,路程不过才行驶了一半,叶青犹自挥着马鞭,青碧青萝安静的坐在他两侧,丝毫不知道她们的主子曾经离开过。
顾溶月似乎累极了,上了马车,就斜靠在软枕上闭上了眼睛。
车厢璧山挂着一盏灯,似乎即将燃烧殆尽,散发着生命最后一缕微光。可尽管这样微弱的灯光,云衡依然看清了,那张清丽面庞上微不可见的苍白和眉心淡淡的幽寂。从春熙宫出去的前一刻,他看见了她眸底的粼粼水光。不知是不是被她狠辣无情的眸光威胁惯了,她那一瞬间的样子让他觉得格外的刺眼。
盯着她看了许久,云衡皱着眉移开视线,摇了摇有些混沌的脑袋,似乎要把什么想法从脑子里赶出去。他疯了吗?怎么会有这种想法!男人好色没有错,但要识时务。像这种冷酷的毒美人,给他十条命他也是沾惹不起的。一边心里批判自己,一边靠着车抑郁的闭上了眼睛。
护国公府门前灯火通明,沈贵妃小产的消息已经如秋风卷过麦浪一般席卷了圣都的贵族圈,护国公今日去了军机大营,是回来之后听说的,听苏嬷嬷说顾溶月被召进宫至今未归,正打算进宫去打探情况,这边正准备上马,叶青赶着马车就回来了。
顾溶月掀开了帘幕,刚探出半个身子,就看见护国公带着焦灼的脸,微微一愣。看了一眼守门小厮手里牵的骏马,随即心里了然,沈贵妃小产是午膳后,别看这个世代没有通讯工具,但新闻传播的速度却令人不敢小觑,护国公估计已有所耳闻了。
“溶月,你没事吧?”护国公仔细的打量了她一眼,关切的询问。
先下马车的青碧青萝伸手去扶她,顾溶月眸光闪了一下,规规矩矩的由青碧青萝扶着下了马车,之后,对护国公宽慰一笑,“爹爹挂心了,女儿没事。”
护国公慈爱的笑了笑,正欲再问什么,忽然看见马车里紧跟着跳下来一名男子,眸光一惊,等看清他的容貌,惊异无比,“南神医?”,而后不解的看了一眼顾溶月,“你怎么和微微在一起?”
云衡看了一眼神色平静的顾溶月,眸光闪了闪,对护国公微微一笑道:“那日为贵府的小少爷诊过脉后,我一直挂心他的身体,今日特地来为他来诊脉,正好碰见顾小姐要进宫,我就陪她一起去宫里逛了一圈。”
护国公眸光闪过一丝讶异,陪微微进宫,他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不过,此时不是他探究这个的时候,感激的对的云衡道:“上次多亏了南神医妙手回春,宸儿身子才有了好转,今日你又特意为他而来,真是麻烦你了。”
“国公爷太客气了。”云衡笑着摆了摆手,眸光闪了一下道:“是我跟护国公府有缘,一进护国公府就觉得亲切,像是到家了一样。”
护国公哈哈笑了起来,“既然南神医喜欢,还请一定要在寒舍住几日,也好让我尽尽地主之谊,聊表谢意。”
云衡眸底闪过一抹得逞的亮光,面上却三分为难三分客气道:“国公爷这样说,那我……只能却之不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