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溶月脚刚踏进,还未朝里走,就被里面的低气压包裹。她眸光眯了眯,顺着凄厉的哭声,首先看到了高高坐在首座上的太后。一个熟悉的背影跪在她脚边,虽然看不见正脸,但可以确定正是多日不见的苏凝双。正拉着太后的衣摆哭诉着,声音嘶哑。
“呜呜……皇祖母,东王婶她屡次欺负母妃,母妃为了不让您和父皇为难都忍了。可这次她太过分了,这是蓄意杀害皇嗣呀……皇祖母,您要为我母妃做主啊。”
东王妃跪在下面,散着头发。衣服上染着班班的血迹,面色、嘴唇异常的苍白,仿佛受了很大的惊吓,没有了以往的盛气凌人,对苏凝双的控诉似乎无力辩驳。
跪在她身边的苏欣然却是一脸受了冤枉的样子,红着眼眶看着苏凝双的背影,神色不忿道:“你休要血口喷人,是你母妃屡次和我母妃过不去才对!我母妃刚才已经说了,是你母妃先撞的她。再说,她根本不知道你母妃怀孕。”
“呜呜……皇祖母,凝双被人毒害死不足惜,只是可怜我那还未出世的弟弟,才两个月就被人狠心害死了……呜呜……。”
苏凝双仿佛没听见她的话,哭的撕心裂肺,整个殿内都充斥着她的哭声。
“你!”苏欣然气的浑身发颤,白皙的脸颊涨的通红,委屈的红着眼眶,瞪着苏凝双的背影,颤着嘴唇说不出话。
太后正面色微沉的看着跪在下面的东王妃和苏欣然,眸光复杂。皇后面色平静的坐在她下首,眸光怜惜的看着哭着的苏凝双。下面设置着一把醒目的红木椅子,上面坐着一位精神矍铄的老者,满头白发,手里拿着一根拐杖,正皱着眉看着跪在中间的东王妃。他身后站在三个熟悉的人,三人同样看着跪在中间的东王妃,神色各异。苏扬抿着唇,薛云飞皱着眉,薛云珊眼眶发红。
顾溶月看了里面一眼,眸光眯了眯,看东王妃花容失色的样子,显然受到了惊吓,沈贵妃被她撞流产了,她等于间接的杀死了皇上的龙子,身份尊贵也比上天子的子嗣?戕害皇嗣这样的罪名足会让她永无翻身之地,她自然害怕。只是苏凝双的表现太出乎她的意料了,她说的话和她的性格有些不符,听起来觉得怪怪的。
“进去之后你规矩一点,里面的人都不简单,你若是惹了谁,我可救不了你。”顾溶月余光扫了一眼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的云衡,用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
云衡脚步顿了一下,看了里面一眼,不以为意的挑了挑眉,声音带着几分不屑道:“你说的是大夏太后和皇后吗?你放一百个心吧,我对老女人没有兴趣,不会招惹她们的。”
“一个是皇上他妈,一个是皇上他媳妇,借你一百个胆子你敢招惹吗?”顾溶月无语的睨了他一眼道。他脑子里只有这些吗?和他沟通怎么就那么困难?她说的是身份,里面都是有身份的人,咳嗽一声圣都说不定就会变天,他们还是谨慎一点好。
“他妈什么意思?”云衡想了一下,压低声音问道。媳妇就是妻子,这个他知道,这他妈是什么意思?
“你能不能听重点啊?。”顾溶月叱了一声,咬牙看了他一眼,真他妈跟古董没法交流,她终于知道理解万岁这个词怎么来的了,不再理他,迈开步伐朝里面走去。
云衡蹙了蹙眉,真没耐心!问一句也不耐烦。他朝里面看了一眼,视线掠过薛云珊、苏凝双、最后锁定在背对着门口跪在太后脚边的那个娇媚身影上,蹙着的眉倏然展开,眸光饶有兴趣的眨了眨,只看背面就引人遐想,容貌不知道又会怎样的娇媚动人。刚才听她自称凝双,难道就是凝双公主?他立即抬步跟了上去。
轻缓的脚步声,一声一声响起,在气氛压抑的殿内显的异常的清晰。殿内的人抬起头看向殿门口,只见一抹浅蓝的身影不紧不慢的走了进来,蓝衣如水,清华无双。一个月白身影紧跟她走了进来,手里摇着玉扇,身姿风流,明媚无双。两个身影瞬间成为了殿内目光的焦点。
苏扬看到云衡,眸光掠过一丝讶异,若有所思的看向顾溶月。薛云飞看了一眼顾溶月,又看了一眼云衡,桃花眼眯了眯。薛云珊眸光好奇的打量着云衡,好漂亮的少年,怎么从来没见过。
云衡眸光环视了一圈,眸光移到苏扬身上时顿了一下,须臾,勾了勾唇移开视线。走到已经站定的顾溶月身边,摇着手中的玉扇,没有一点初来乍到的不适,笑意盈盈的接受着各类的目光。
太后眯着眼睛打量了一眼云衡,当看清他的面容,面色变了一瞬,须臾,又恢复正常。神色淡淡的看向顾溶月。
皇后看到顾溶月的身后的云衡,端庄的脸上浮现一层疑惑,眸光不解的看向走在前面为他们引路的赵嬷嬷。他是谁?微微怎么和他一起进来的?
“启禀太后、皇后,奴婢把溶月小姐带来了。”赵嬷嬷看到皇后的神色,忙疾步上前跪了下来道。话落,指着云衡,小心翼翼的为皇后和太后介绍道:“这位是溶月小姐的朋友。”
顾溶月眸光闪了闪,神色淡淡的扫了一眼赵嬷嬷,不紧不慢的上前一步,规规矩矩的朝太后和皇后行了一礼,动作标准无可挑剔,“溶月参见太后娘娘,参见姨母。”
云衡看了顾溶月一眼,撇了撇嘴,看了一眼太后和皇后,站在顾溶月身边,摇着扇子没有动。
太后看了她一眼,没有让她起身,视线落在她身边的云衡身上,眉心溢出丝丝冷意。徐嬷嬷看了一眼太后的神色,又看了一眼云衡,忽然上前一步朝他喝道:“大胆!下面站的是什么人?见了太后还不快下跪行礼!。”
云衡看了徐嬷嬷一眼,对她的态度也不恼,扬唇一笑移开了视线,佯装歉意的看向太后,开口道:“大夏太后请见谅,南恒有伤在身,恕我不能向您行礼。”
南恒!名满天下的神医南恒?
他的话犹如一记惊雷,殿内的人除了太后、苏扬和薛云飞,皆是面色震惊看向云衡,南神医向来行踪不定,多活跃在西凌和北玥,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东王妃本来失魂落魄的跪着,听见南恒两个字,猛然转过身惊讶的看向他,这个少年是南恒?十五年前她曾见过他,十五年他的容貌变化太大,若不听他的名字,她完全不会把眼前这个明媚风流的少年和脑海中那个秀气的小男孩想到一起。
顾溶月愣了一瞬,听他的口气似乎和太后认识!扫了一眼殿内人的表情,讶异的看向云衡,她本来也没打算隐瞒他的身份,只是没想到他在这里的旧相识还不少。连东王妃也认识他。
太后神色淡淡的扫了他一眼,声音没有情绪的问道:“你就是天下人口中的南神医?前些日子为苏炎解噬骨的也是你?”
云衡愣了一下,他什么时候为苏炎解噬骨啊?他怎么不知道,目前他只为顾奕宸诊过一次脉,而且还未开药方就被黑心的女人赶走了。太后为何这样问?他余光扫了一眼顾溶月,见她目光带着威胁,马上明白过来,立即对太后点了点头,“不错,正是在下。”
太后目光倏然深邃,看了他一眼,接着又问道。“南玉龙是你师傅?”
云衡面上一怔,瞬间又恢复正常,挑了挑眉道:“是,南玉龙是我师傅。”
太后见他点头,脸上浮起一层淡淡的笑,“哀家与你师傅认识,他以前见了哀家还要行礼。你虽然不是大夏人,但哀家作为你的长辈,自认为还当得起你一礼。”
云衡似乎料到了她会这样说一般,勾唇一笑,不假思索道:“太后说的对,按说,第一次见面我应该向您行礼的,只是这两日我被人挟持,受了重伤,不便行礼。南恒无理之处还望大夏太后见谅。”
太后闻言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眼,没看出一点受重伤的痕迹,眸光闪过一丝冷意,沉声道:“在大夏还有人敢如此放肆?告诉哀家是谁挟持了你,哀家定然饶不了他!”
顾溶月眉心一动,清水芙蓉面上掠过一丝冷意,看着云衡的眸光眯了眯。无声的警告他,你若敢胡说八道,我就让你永远张不了嘴!
云衡没从她脸上看到一丝怕意,只看到了威胁,暗自撇了撇嘴,朝太后风流笑道:“不劳太后动手,只是一个误会而已,原来是一个女人看上我了,知道我要离开圣都一时着急才派人挟持了我。她虽然做错了事但也情有可原,看在她痴情一片的份上,我已经不打算追究了。”
“既然是误会,那哀家就不过问了。”太后眸光闪了闪,看了一眼他旁边神色淡淡的顾溶月,开门见山问道:“你来宫里做什么?”
“我……。”他怎么知道来宫里做什么,是被人挟持来的。云衡脑子转的飞快,停顿了一下,胡侃道:“我今日去给护国公府的小少爷诊病,正好碰见顾小姐要进宫。我想着大夏皇宫我还没去过,就跟着一起来了。”“怎么?太后不会不欢迎吧?”云衡见太后神色冷淡,挑了挑眉问道。“怎么会?皇上这几日一直在派人找你,你能来宫里,太后当然欢迎了。”坐在太后身边的皇后,忽然微微一笑道。话落,她看向太后,用建议的口吻道:“太后,南神医医术冠绝天下,想必能诊出凝双所中何毒,不如趁此机会让他给凝双诊治一下,也好解了她身上的毒,恢复她的容貌。”
跪在她脚边背对着大家的苏凝双听到这句话,脸上闪过一丝惊慌,猛然转过头看向云衡。
“唔!”看到她的样子,云衡面色一惊,惊呼了一声,下意识的退后了一步。眸光盯在苏凝双脸上,脸色像是调色盘一样不停的变换。这就是传说中的美貌动人,圣都的百姓眼睛都长大脚板上了吧?
顾溶月亦是心里咯噔一下,苏凝双脸上虽蒙着软纱,却隐隐约约能看见她脸上遍布的暗红色鳞癍,一块压着一块,咋一看骇人不已。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怪不得那日皇后那日说起来的时候,一脸的怜惜。
云衡的动作落入苏凝双眼中,强烈的屈辱席卷而来把她淹没,她袖中的手紧紧篡在一起,咬了咬牙重新看向太后,哭道:“皇祖母,我不要,谁知道他是不是冒牌的!南神医行踪不定,父皇派人寻找,回来的人说他五日前就离开圣都了,怎么会和顾溶月在一起?皇祖母,您别忘了,在我的饮食里下毒顾溶月也有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