击败一名战士,只需在战场上公平地打倒对方就够了。.
若想要干掉一位处心积虑、身处幕后的政治家,便需完成三步布局。
头狼比尔勉强睁开眼睛,趴在地上剧烈咳嗽起来。刚才的降落至少把肋骨弄断了三四根,他觉得嘴里猛然冲上来一股热腥浊气,随即咳出几口鲜血。粘稠如浆般的血液像是直接连着自己的内脏,从喉咙里一直拖到地上。手上的血、头上的血,全都暖暖和和冒着热气,嗓子更是像火烧一样疼。他的心脏仍在跳,强而有力。
手掌皮肤很敏感,疼痛被放大了,比尔觉得自己像是摔在了玻璃碴上。鲜血流淌,在粗糙的水泥地面蔓延开来,星星点点色泽映着四周围的光亮。如果能摔在草地或泥土里,没准肋骨能少断两根,水泥地可真是够硬的。
比尔的眼睛里透着光,他看到了自己的血逐渐漫到旁边的白色油漆地面,那写着个巨大的数字2、前美民用机场标准字体。
更多更强的光亮射下,狂暴的气流和巨大噪声猛然袭来。
头狼勉强抬起手臂,挡住光线。
就在自己的头顶上,瓦利尔斯无人战斗机尾随而至。主巡航动机转为垂直悬停工作,探照灯、红外瞄准设备和机腹旋转炮塔牢牢地瞄准了倒在地上的比尔。
创普、这位老人几乎是瘫坐在专机内,他已经熬过了疲劳期,精神反而格外亢奋。红外显示模式的黑白画面中,头狼比尔的躯体就像一条可怜的、亮的小蠕虫,只要自己动动手指头,就能把这令人讨厌的小畜生打成一滩肉泥。老人的眼里已经注意不到四周围的任何环境、失去对局势的判断和警觉,一心只想着杀死比尔。
他苍老的手在智能触摸屏上操作,让转管机炮准备实施射击。无人战斗机腹部炮塔的多管火炮立即开始高旋转,声音刺耳。
“比尔,你可真是难逮住啊。”
无人机机腹收纳舱内,随动的扩音器开始大声播放出创普的声音。这种前美的反暴乱治安无人机装备有完善的向暴徒喊话和声波驱散装备,具备对空和对地的双重安保任务执行能力。
“不过,能把你这样的空战王牌打下来,我还是觉得挺有趣的。这就是一场游戏,不过我是操纵者,你只是枚棋子。”无人战斗机的扩音器准确还原出创普的声音,随着强光从上至下压在比尔头顶,简直像是上帝在说话,“不公平,对吧,你们这种人最爱说这句话。但世间没有公平,就像现在的我和你。你现在有足够时间思考我曾跟你说过的话。这片大6本来就是个棋盘,人民都是棋子。”
创普轻叹了口气,“其实,你有机会成为了不起的人,我愿意把你请到操作者的位置。新政府既需要从思想上控制民众,当然也需要有人拿枪来顶着那些人的头。可你偏偏像你父亲那样冥顽不化,坚持跟那群下等平民混在一起。其实,在你的别墅设置法庭是我给你的最后机会,我们给那些平民演一场戏,让他们安心生活、安心纳税、安心把他们床底下的钱拿出来投资,这里的生活就会变得更美好。你又为什么在这里拼命呢,就为了让那群愚昧的人知道真相?”
比尔在水泥地上挣扎,创普觉得他实在可怜而可笑,“现在,我只能告诉民众另一个真相。这架无人战斗机是你和石狮公司的玩意儿,我可不懂得怎么操作。不过,无人机是泛美协约的安保基础,它现你的危险行径,击落、杀死了你,治安得以维护。而我的所有操作记录,都不会留下任何痕迹。这下,你知道在幕后掌握世界的快感了吗,你能控制多少人,你就是他们的神。你控制所有人,你就是上帝。”
头狼直起身体,几乎耗尽了所有力量,依靠腰部直起身体、半蹲,全身用力,勉强站起身体。
“比尔,呵,可怜的孩子,你是打算逃跑吗。”创普出了带痰的笑声,依靠红外跟踪装置锁定比尔的身体,屏幕上亮晃晃的,“也好,以逃跑的姿势被击毙,尸体的状态更可信。要知道,欺骗现在的民众是挺麻烦的一件事,漏洞越少越好。只可惜,你打坏了无人机的摄像头和电子系统,我不知道你落在了哪里。抱歉没法给你收尸了。不管你在哪儿,你只能烂在那儿了。”
比尔普林斯站直身体:“创普!”
“你有遗言吗?”
“不,”头狼顿了顿,“我想说,你应该搞清楚我在哪儿。”
听到这句话,创普忽然愣了一下。虽然大脑极度疲劳,但本能告诉他,自己恐怕掉进了头狼的圈套中。到底是怎么回事,头狼比尔的位置在哪里。这位老人使劲思考着可能的答案,他开始变得有些惊慌。
比尔转过身,背对着无人机笑了起来。
他喃喃地自言自语,像是作总结言:“想要打败你、一个藏在幕后的政治家,需要完成三步。”
第一步叫请君入瓮。
头狼比尔并不是一个只知道猛打猛冲的莽汉,靠蛮力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最好的情况不过是把创普或其他泛美协约的张三李四送上西天而已,那又能如何。政客属于政治团体,要干就得彻底点儿,连根拔除。比尔故意摆出花花公子的高调生活,完全不拒绝那些想要改旗易帜的自由州官员,甚至在自家别墅办起了胜利庆祝酒会,就是为了进入游戏中,和创普面对面。他看透了创普虚伪的本质,空中别墅法庭就是浓缩创普虚伪堂皇的模型。比尔进入了这个游戏,也就把创普拉进了游戏中。这一切的关键,必须是让对方迷惑这盘棋到底属于谁。比尔按照创普的游戏规则制造了一个棋局,让创普以为这是他的局。
第二步,瞒天过海。
这个过程让比尔最为难受,他身上的伤和公司遭受的攻击都是必须付出的代价。整个棋局按照创普的游戏规则制定,创普也就有了完全自信。接下来就必须放大对方的自信,让创普追着自己走,逐渐步入自己的迷局中。不过创普可不傻,他小心谨慎,对周围的变化非常敏感。
比尔得意地笑了,他知道创普也许玩阴谋诡计在行,但在战斗方面绝对不在行。自己这步能够成功,靠得就是技术加幸运。比尔的成功并不在于让创普操纵着瓦利尔无人机朝自己穷追猛打,更重要的是,他成功地在空战中破坏了无人机的光学观瞄及部分电子设备,这可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创普失去了对位置信息的敏感、失去常规观察手段,仅有的红外搜索装置成了唯一的眼睛,视野狭窄、信息缺乏,这才能把大部分信息隐瞒住。如果是平时,素来谨慎的创普绝对不会上钩,比尔是看准了中央大6可能放弃创普,自己再故意橇王小姐的石狮军事公司,把创普逼到了背水一战的地步。创普就这样盲目地操纵无人机,被比尔带到了预定地点。
第三步即为柳暗花明。
比尔抱着对亚洲人的偏见,为了战胜蒙击而特意攻读了大量传统兵法策略,结果却用在了创普身上。对于最后的步骤,他给创普在最后的特定地点创造了一个聚光灯舞台,让创普尽情表演,成为舞台上最明亮的花朵;而自己尽可能低调,和四周围融入黑沉暗淡的色调中,尽可能突显敌人,让敌人成为众矢之的、在中央完全暴露。比尔望文生义,居然把这招儿称作“柳暗花明”,显然他没有遇到一个亚洲人给他纠正错误。办法奏效,但比尔把这个词汇的意义完全搞错了。
尘埃落定。
创普忽然觉得机舱外有几束强光射进来,照得睁不开眼。他抬手半遮勉强朝外观看,除了强光什么都看不见。
机舱里一个人都没有。随从、安保人员不知道哪儿去了。创普拍拍脑袋,想起来自己为了秘密杀死头狼,把无关人员全都支派出去了。可外面到底怎么回事,头狼比尔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他在哪里。
这位老人的脑海里一团乱麻,他只感觉脑袋嗡嗡地疼。创普勉强站起身,颤颤巍巍地朝舱门走去,看看到底生了什么事。
舱门敞开着,专机自带的登机梯已经放了出去。舱门旁边,一名随从满脸惊慌地蹲在那儿,手足无措。
专机外的光亮强极了,是探照灯,数量非常多。似乎还有红蓝相间的灯光,像是警灯。
好奇、惊恐、担忧包围着泛美协约主席创普,他往前跨了几步,迈出机舱。
头顶上,一架直升机逼近,把探照灯也锁定住舱门外的创普。
眼前的景象彻底把他弄懵了。
他看到前方地面上站着一个人,浑身是血,地上也都是血,可他却满脸自傲地微笑着。放荡不羁的神情、侵略性十足的姿态,那是普林斯家的子嗣、头狼比尔。
天空中轰鸣不断,正是创普操纵着的瓦利尔斯无人战斗机,白色的大喇叭还伸在舱门外,机炮对准比尔。
创普明白了,比尔拼了命地逃跑,原来是跑到了自己面前、拉斯维卡斯机场。刚才所有的一幕,就在自己身边。可是他竟然什么都没意识到。
更多照明灯指向这里,把整片停机区照得雪亮。这里的情景可想而知,拉斯维卡斯聚集着各个自由州和欧洲多国代表、媒体记者和参与活动的大批民众,他们都是来参加创普即将举行的“英雄蒙击告别仪式”。创普苦心布置的舞台,竟然成了众目睽睽的刑场。他刚才通过无人机说出的话、他操纵无人机所做的动作,全都成了自己罪行的证明。
内瓦达自治州的州警来了,警车早已把专机包围。
另一架警用直升机在前方降落,凯西格林迫不及待地跳出来冲向比尔,紧紧抱住他、医护人员也跟着围了上来。
创普知道大势已去,身体一软,晕倒在舷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