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隆塞尔将军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在甲午年战场上运筹帷幄的、将对方登6部队诱歼于内6的大胆而神勇的家伙了。如今的他大腹便便,脖子比脸还厚,嘴角和法令纹争先恐后地往下耷拉。长时间的失眠和抑郁在折磨着他,让这位将军眼窝深陷、眼圈乌黑。小小的眼珠子非常污浊。他穿在身上的白色外套十分考究,专门定制的裁剪让他的外表不至于显得太贪婪;米黄色的圆边帽也是专门配合着他肉嘟嘟肥乎乎的脸庞而请时尚专家特别搭配的。
他的眼皮轻轻眯着,上下抖动,显然在飞机上没休息好。
走出飞机舱门、踏上红毯时,感觉有些落寞。今天的会议上他根本不算是什么大人物,纵然他的称号是奥州将军瑟隆塞尔。
曾经逃离故土的流亡军事统帅,就算在战争结束后回到祖国,也得不到任何尊重。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这是他现在才明白的东方哲理。国家四分五裂,诸州及领地各自为政,核心政府已不复存在,又哪里有他的位置。
作为一个叛国者,他现在最大的愿望是重建国家。
这位归来的流亡将军,正在竭尽全力促成统一。
多么讽刺,瑟隆塞尔叹了口气,自己所受的怠慢愈加深了他对此的渴望。每次来到前美大6,都得忍受当地人如此不屑的对待,他视作为一种侮辱。不过没关系,战后新秩序就快要形成,他会以全新的身份等待那些人再次调头、向他摇尾乞怜。
计划已经在滚滚的历史车轮上,他只需轻轻推一把,就能够改变奥斯特里亚、乃至整个南洋的政局;又何必在乎现在这些势力小人。
瑟隆塞尔走下自己的公务机。
唯一的保镖紧随其后,绕开委员会提供的车辆,快步走向旁边的机场租车点。瑟隆塞尔则站在红毯上等着,他甚至觉得这一名保镖也很多余,如果有杀手能潜入戒备森严的沃克尔空军基地,那就一定不是来取他这老头子的性命。内场大楼中央厅内有的是价值远高于他、赏金额度畸高的目标。
机场租车点内。保镖走上前,租了一辆配有司机的豪华车,他知道这位奥州将军要保持基本的排场。
天边泛着青,有些蒙蒙亮了。
一辆白色的加长礼宾车从旁边的车库中开了出来,驶到奥州将军身边。司机打开门下车,宽宽的下巴忠厚老实,浑身的高档制服会让租车的主人显得很有格调。他毕恭毕敬地走到车门旁。为瑟隆塞尔拉开车门请他上车;而保镖则站立在车辆另一侧,为自己的老板望风。
瑟隆塞尔低头钻进轿厢内。司机合上车门,转头往驾驶座位置走去。
两人谁都没现,那名保镖在视线受阻的这个短暂瞬间,突然被什么人拿棍子敲晕了,都没哼一声,就被放倒拖到旁边。袭击者动作极其迅,很快就代替这名保镖上了车,动作极为自然,坐在完全与驾驶室隔绝的后轿厢。与瑟隆塞尔并排。
奥州将军根本没有察觉,从怀中抽出雪茄盒,等着对方递火儿:“一路别停,直接去找那条疯狗。”他不经意地往身边瞥眼一看,脸色骤变,手中漂亮的小盒子一抖,险些掉了下来。
旁边坐着的人。正是疯狗阿诺德。他咧开了自己的唇颚,露出非常可怕的笑容:“哈唉。”
车辆启动了,度越来越快。
瑟隆塞尔恢复正色、面露厌恶,深吸口气,下意识地往轿厢侧面挤了挤,尽可能远离这条疯狗。同时仰着下巴。保持傲慢的神情:“阿诺德,你应该上审判席,你在奥州搞得太过了,知不知道你杀了多少我的同胞。”
“啊嘢,你知道嘛,”阿诺德故意捏出一副很理智很认真的样子,“我也十分痛心。痛心于你竟然能以如此真诚的眼神,将那么令人作呕的谎话说出口啊。你看看,我做不到,我的表情够真诚吗,我都要吐了。而且,你的东奥的那些个什么东西,叫做,呃……”
“约克角佣兵教导队,那些是我的学生,他们也都死在你所控制的核动力飞机手里,我听说你让那架飞机进行无差别攻击,那是恐怖主义行径。”
“对,对,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太不幸了。不过,那不关我的事啊,唔,让我想想,那个时候我正在和石狮公司那里谈判呢。你说的事情,我可不应该负责。”阿诺德握住了瑟隆塞尔搭在座椅上的右手掌,似乎非常真诚,“相信我,有人需要为他们的死负责,但不是我。他们死于时代的变革。而这个时代多么令人恶心,你看看你,混成什么样了。尊严、声望、骄傲,你有吗?奥州将军,今天有人正眼看过你吗。这都是这个时代的错,时代的缔造者才真正应该为这些什么玩意儿的东西负责,而我,是改变这场时代的人,我是你最值得信赖的伙伴。”
瑟隆塞尔甩开了阿诺德的手,从怀中掏出白手帕擦了擦。他的内心实际上交织着厌恶和恐惧,对方是一只完全不受控的疯狗,无法预料什么时候会咬自己。但遗憾的是,这是他未来唯一的希望。或者更应该说,现在竟然只剩下疯子还能给自己带来希望。
“哈哈,哈,”奥州将军勉强笑着,“那么,我们讲定的事情,真的能办到吗?”
“对,对,我们讲定的事。你知道,战争结束后,有些懒惰的自治州迫不及待地想要追求无耻的生活,他们不干活、不工作、没人砍树没人喂牛,啧啧,多可怕,他们需要鞭子。这样,那些州政府人员就会找上门,对我说,请将混乱赐予我们吧,让灾祸降临。啊,我必须慷慨给予,绝不吝啬。而他们的州立民兵便配合乱局接管自己的地盘、或者叫军管、军事化、军政府,随他们叫什么。混乱,是一种很好用的工具,我专事贩卖。”
“哼,”瑟隆塞尔强装不以为然,“但我所指的地方,可不是自治州这样芝麻大点儿的地界。你知道我说的是哪里,那可不是说乱就乱的。”
“唷!对啊!瞧瞧现在的奥斯特里亚,不成样子,宝贵的矿石、原油,被以这样低廉的价格抢走,这是掠夺!天啊,我听到树袋熊和袋鼠在哭泣。而且,那些个坏家伙还让你们提高工人待遇,指责你们人权状况糟糕,啊,太令人抓狂了,急需改变。如果有人开始享受这种奴隶般的生活,绝对不可以。不过……呀呵呵呵呵呵,”阿诺德出了土狼般的笑声,似哭似叫,令人毛骨悚然,“当那个黑色的十字架到来,天罚之光降下,你要的混乱,难道,还不够爽吗,你刚才竟然为此哭鼻子了,呵呵,呵呵呵,哭得那么真诚,瞧你的眼睛,瞧你那演技高明的眼睛,连我都要被你的眼睛感动了。”
阿诺德逼了上来,露出他沾满黄垢的牙齿:“我真的快要受不了了,请停止吧,让你的眼睛诚实点儿。接下来,你的那些什么来之?同胞?你的同胞将迎来更加刺激的混乱,咕呃,”他像是打寒战般兴奋地颤抖了一番,“对,更加刺激,我保证。接着,你的军队就可以开始接管秩序,表宣言,吧啦吧啦什么的冠冕堂皇的那些繁缛,而我……”他的眼睛里露出凶光,“将保证至少十二个南方自治州承认你的、全新的、奥斯特里亚,那时你会改个新名字吧,酷一点。那些自治州会和你建立粮食与能源的供销渠道,放心吧。奥,州,将,军。”
不得不承认,瑟隆塞尔非常动心:“奥斯特里亚,永远是奥斯特里亚,我要的、记忆中的那个奥斯特里亚。”
“啊,你是个多么诚实的将军啊,为了奖励你的诚实,那么这三个奥斯特里亚都是你的,拿好吧。”
阿诺德故意模仿着水池之神与樵夫那个民间故事来戏弄他,双关暗指被维多丽雅墙所分割的东奥和西奥,以及北领地本土居民所独立出的新奥,“到时候,三个奥州汇合成你的、记忆中的奥斯特里亚。”
瑟隆塞尔望着远方,这确实是他的愿望。可是忽然间,他又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你呢?你到底想要什么。”
阿诺德没有回答,只是嘿嘿嘿地不停笑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印有“袋狼”图案的小徽章,非常精致,璀璨光。那种动物是塔斯马尼亚之兽,属于有袋类,看似狼一般,身上布有虎纹。这种动物早已在1936年灭绝了。
“我嘛,要死去的活过来,让活着的死去,我想看到相反的世界。”
奥州将军满腹狐疑。他盯着阿诺德,接过了徽章,翻过来调过去,没看出什么蹊跷。总之如果面前的人能够为他重新统一奥斯特里亚就行,相信阿诺德这疯子也索要不了什么太了不起的东西。
“对了,”阿诺德使劲睁了睁他那双锐利而不太正常的眼球,“我有个礼物要送给你,作为我们这场美味交易的小甜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