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红石村时间还早,正是上午九点,龚珍信在城里女儿家看病,刘永华也在城里。
乐意怀孕后肚子一天天大起来,也没有来村部。
办公室里只宋轻云、陈建国和老吊。
陈建国和老吊自己家就开了客栈,是关利益方,和他们商量解决办法还有点与虎谋皮的意思。
老吊家生意很好,腰包壮实,气也粗了,上来就跟宋轻云拍桌子。说宋轻云你什么意思,是见不得我发财是不是。见天那么多人吃饭,能没有泔水,你不让我排污,那不是逼我关门?
宋轻云:“如果这事解决不了,我还真要关你的门。”
“你敢!”老吊喝道:“宋轻云,我家的客栈可是办了执照交了税的,正经营业,你凭什么关我的门,你是工商还是卫计委的,你有这个权力吗?”
宋轻云:“我可以向相关单位反映这个情况,街道也可以出面对你进行处罚。”
“你……”老吊:“宋轻云你别忘记了,我的客栈可是解决了四个村民的就业问题的。四户人家老的老小的小加一起几十号人,都靠这份工作吃饭。关了我的客栈,他们闹到你这里我可就不管了。这还是我家,其他家也同样解决了不少人的工作问题,十家客栈怎么也能凑一两百人,看你到时候怎么平事,你可是跟咱们红石村的人为敌啊!”
宋轻云嗤之以鼻,说,老吊你还别威胁我,你们十家客栈农家乐和相关从业人员就代表全体村民了?别忘记了,咱们村有八百多人,你们只占其中小部分比例。你排污污染农田,那就是吃子孙饭,断了大家的将来。还有,你破坏了环境,将来还能有人来旅游,你着就是损害集体的利益。如果胆敢把污水排去你家地里,我就敢关你的门。
老吊说,反正我就要排,这个村干部我不干了,客栈你爱关不关。
说完就甩了袖子走了。
宋轻云也生气了,对着他背影喊:“那咱们就试试,老吊,我劝你好自为之。”
看宋轻云气呼呼的样子,陈建国用手捋了捋油光光的中分,赔笑:“宋书记啊,老吊就是那牛脾气,你别生气,气坏了身体可是自己个儿的。”
宋轻云:“我还没说你呢,你家的生意好,产生的生活废水也多,也不许排。”
陈建国:“宋书记啊,我家的污水都排化粪池里的,我怎么可能跟你对着干呢,我不是你的人吗?这事说穿了就是泔水处理的问题,我听人说在城里有人专门拉泔水的,要不咱们也找人过来拉。”
宋轻云想了想,觉得有点道理,道:“也对,这是个好办法。只是,这里离城实在太远,人家拉泔水的怕是不肯来,成本实在太高。要不这样,你们商户把这个费用给平摊了。”
陈建国脸上表情一窒,接着又露出笑脸,说,好好好,我考虑一下,宋书记你别担心,事情总是能够解决的,我家里还有事先走了。
他走了不几分钟,许爽就打电话过来:“宋轻云你可恶。”
宋轻云有点莫名其妙:“我怎么你了?”
许爽:“你是不是要找人拉各家各户的泔水?”
宋轻云:“是打算这么做,这不正在考虑之中吗,咦,你怎么知道的?”
许爽:“陈建国刚才打电话通知我的,说是村里准备叫人过来拉泔水,让咱们十户客栈农家乐平摊费用。宋轻云,你想过没有,这笔开销可不小。拉泔水的人开着车从城里出发,两个小时才能到村里,装好泔水,又得开两个小时才能回去。油钱、过路费、人工、汽车折旧一通算下来可不是一笔小数字,搞不好豆腐都要拉成肉价钱。”
在以前,市拉泔水的人都是在加重自行车旁边挂两个大桶。后来鸟枪换炮,变成摩托车。再后来,摩托车换成五菱神车。
人家开车从市里来红石村,这成本可就大了。
司机去别的地方拉泔水,一桶得给个几块,到红石村来,你得倒给人钱才行,价钱还不低。
许爽:“宋轻云,我家生意都清淡成那样,别说污水,他连生活废水都没几盆。现在你叫我出钱,是不是有点过分。”
宋轻云不以为然:“许爽,你家生意真的很差吗?前几天我经过你家客栈,里面可是住了几个客人的,我也替你高兴。”
他不这么说还好,一说,许爽就怒了:“就那几个客人还是毛根靠骗,骗来的,结果好了,人刚一交钱,房费就落到我妈手头,我店现在就算生意再好,有用吗?最后还不是一毛钱没落到手,这拉泔水的钱我可没有,要问你问我妈要去。毛根也是不讲义气,为了从我妈手里拿提成,都不肯说句公道话。”
宋轻云:“找你妈要钱,你们客栈营业执照上写的可是你的名字,问你妈那不笑话吗?”
许爽:“我不管,反正我家生意最差,就算要出钱,也出最少。我听陈建国说,以后每月每家出三百块卫生费用来请人拉泔水,我只出三十,让生意好的客栈多出。”
宋轻云摆头:“那不成,不是这个道理。这钱应该按户收,跟生意好坏没关系。再说了,客栈的生意好坏怎么看得出来,难不成我还去查人家的帐,我有那精神吗……当然,这不包括你,你那边就没人,生意好坏一目了然。”
“怎么不是这个道理了,生意好的人就该多出啊!”这可戳肺管子了,许爽大怒,骂道:“我就出三十块,宋轻云你如果敢多收我一毛钱,我就找你扯皮,我让你不得安生,挂了!”
她的电话刚一挂掉,又有一个客栈老板打进来,劈头盖脸就对着宋轻云喷起了口水。说,宋书记,你带着咱们致富,咱们以前做梦都没想到能赚这么多钱,我们永远记得你的功劳。可是,你搞的这个卫生费实在有点不象话。我听陈建国说,每家客栈农家乐每月都要交五百块卫生费。我自己的泔水我自己不能处理吗,五百块,五百块,我都能买几头小猪崽了。用泔水喂猪,我不但不出这笔卫生费,到年底还能得几头大肥猪他不好吗?
“泔水猪……好象是违法的吧,不许养……等等。”宋轻云急了:“泔水的清运费不是三百一个月吗,怎么变成五百块了……不对,我没说过三百一个月,你别听陈建国瞎咧咧。支书和永华不在,我这不正跟村委委员们商量,都没有说好具体该怎么办?”
咳,今天在场的村干部就陈建国和老吊,他们本身就是客栈老板,自然是不肯出这笔钱的。
接下来,又有几个电话打进来,也同样是客栈和农家乐老板。他们或是对着宋轻云一阵怒喷,或是叫苦连天,反正就是说泔水他们自己处理,不劳宋书记你费心。
另外,那子虚乌有的卫生费、泔水清运费也涨到了八百。
宋轻云就郁闷了,其实以大家现在的生意状况,一个月出几百块泔水清运费也没什么,但村民们都是苦惯了节约惯了的,别说几百,哪怕是几十块他们也是要跳脚的。
“该死的陈建国,竟然散布谣言。”宋轻云很气愤。
他立即明白,陈建国也是不肯出钱的。别看他平时跟自己走得很近,但涉及到切身利益的时候,可是什么小动作都搞得出来的。
“陈建国,枉我这么信任你,原来你竟然是个两面三刀的。”宋轻云气得站起身来,就要亲自上门去找他问个明白。
“宋书记,你得给我做主。”陈二怒气冲冲地走进来。
宋轻云:“陈二你不在家里准备食材,跑我这里来做什么,下午不做生意了?”
陈二:“宋书记,你说我赚钱为的是什么?”
宋轻云:“赚钱的目的是摘掉穷帽子,让生活变得更美好啊!”
陈二:“有国家的扶贫政策,我陈二建了大棚,饿不着,穷帽子是摘掉了。现在做生意,赚了以前做梦也不敢梦见的钱。可是,家有千金,最后不也只睡一张床,吃一碗饭,我要那么多钱做什么?”
宋轻云:“钱多了你可以吃好点穿好点,买车,买房,让生活变得更美好啊!”
陈二:“我年纪大了,真用不了那么多钱。人赚的钱,其实都是给子孙后代留的。如果没有孩子,你说我这么累做什么?”
宋轻云:“你这是封建思想嘛!对了,你还没说找我做什么。”
陈二:“宋书记,我想请你做主,把我儿子还给我。”
宋轻云有点莫名其妙:“等等,什么儿子,怎么让我还你儿子?”
陈二嚷嚷:“我儿子是唐光明。”
“什么……唐光明是谁?”宋轻云顿了顿,记起来:“那不就是sx省来咱们村的一个游客吗,在鞋厂打工的那个。他怎么了,怎么成你儿子了,还让我把他还给你?”
他不问还好,一问,陈二的眼圈就红了:“唐光明是我当年和小花生的,当时她走的时候怀孕了,我却不知道。一晃二十多年过去,想不到娃都这么大了……”
“啊!”宋轻云大吃一惊:“唐光明是你的孩子,难怪我见到他的时候感觉那么眼熟,他和你们陈家人长得真像啊……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