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野不经意往上瞧时才发现今夜还是圆月,
“怪不得这么亮啊,跟白天似的。”
“哪有啊?你净乱讲!”惑儿仰头沐浴着渗进枝叶里来的丝丝月光。
“走喽,回家吧。”
两人悉悉索索的爬下树往回走,还没走几步便被一个黑衣蒙面的大人截住了。
“你这两个娃娃莫不是疯傻的吧?大秋天的往树上爬。”一个粗犷的声音充满疑问的道。
“好了小娃娃,不跟你们啰嗦了,怪冷的,把你手里的剑留下,赶紧回家睡觉去吧。”
“我的剑不能给你。”山野很干脆,“我还要拿它保护大娘和惑儿。”山野默默地在心底给自己打气,左臂张开护住惑儿。
“小娃娃,不要这么犟,我也是听命而来。虽说不想欺负小孩子,可你也别让我难做,不就是一把剑吗,你这么小哪里懂得使。”这黑衣大汉一边忽悠着一边向前逼近了两步。
山野小小的身子淹没在欺近的黑衣大汉的影子里。
山野一声不吭,紧抓着墨阳剑的左手开始轻轻的颤抖。
“山野!”惑儿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
“惑儿快跑!别回头!”山野一把推开惑儿,大吼一声挥舞着墨阳剑朝着那黑衣大汉刺去。
明暗借化是凡人习武的四个境界,这黑衣大汉似是学得一套虎形拳,招式大开大阖,带着呼呼劲风,足可开山裂石。
山野小小的身子在波涛汹涌掌风中如一叶扁舟,随时有颠覆的危险。幸亏山野人小,尚可闪躲,而墨阳剑利,刀芒闪处,大汉也不敢不闪躲。
但大汉明显已是化境巅峰,劲力收发自如,可隔空伤人,他也算是条汉子,不欲伤了一个小娃娃性命,只想将山野击昏了事。
山野双手紧握墨阳剑胡乱的挥舞着。
“嗤”
终于黑衣大汉被剑芒划破了右手臂,鲜血渗出,染红了衣裳,也染红了山野的眼睛。
山野呆立在了原地,突然间变的一动不动。
这黑衣大汉也不多想,俯下身想要将山野攥在手里的墨阳剑夺过来。
然而,异变陡起。
山野周身突然绽放出一圈诡异的红光,剑芒横空,墨阳剑竟然自行飞舞起来,那黑衣大汉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被正面击中,高飞着弹落在地上,浑身鲜血淋漓,眼见是不能活了。
而山野依然双眼紧闭,身后浮现出熊熊火焰,一只黑色的云燕静静的漂浮其中挥舞着翅膀若隐若现。
几个道兵隐藏在黑暗里远远地观察着这边的情况,看到那黑衣大汉飞出去的一幕,不由面面相觑,惊疑不定。
“怎么回事?”
“情况有点不对劲啊,这小娃娃邪门!”
“妈了个巴子,难不成传言是真的?这娃娃流着万剑氏族长一脉的血?”
“老大,咱们现在怎么办啊?”
“什么怎么办?一个小娃娃,就算是万剑氏的私生子没修炼万剑家的铸剑决又有什么可怕,一起并肩子上吧,拿到那把剑,我们就飞黄腾达了。”
观望的几人现出身形,鼓起浑身功力击向呆立不动沐浴在红光里的山野,一时间虎吼连连,卷起白沙黑石。
“叮咛”千钧之际,悬在山野身后异象里的那只云燕如同察觉到了危险一般奋力的舞动了起来,红光涌动,墨阳剑再度飞舞,无声无息的扫过了靠近山野身前的三名黑衣人,三名武者连惨叫也来不及发出一声,首级飞起,鲜血飙升,无头尸体摔落地上。
良久,异象慢慢消失,一切归于平静,山野僵立的身子“扑通”一声瘫倒在地上。
昏倒的山野做了一连串的梦,梦里山野看到了无穷无尽的火光,看到了从未见面的娘亲安宁慈爱的脸,看到惑儿追着自己叫喊,看到很多很多人,也包括了那个让他感情复杂不知该爱该恨的姐姐——万剑莹。
奇怪的是,山野知道自己在做梦,他知道自己正在被一个黑衣人攻击,惑儿还在旁边,她有危险!于是山野极力的挣扎着想要从那荒诞陆离的梦里醒来。
“啊”山野终于挣脱醒了过来,睁开眼,熟悉的土坯茅屋,软软的稻草,左手边是惑儿,蜷缩着身子睡的正香。
“怎么回事儿?我怎么会在家里?黑衣人呢?墨阳剑!”一举手墨阳剑正安静的躺在右手心里,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竟然一觉醒来危机就过去了,而且什么也没有丢,一阵强烈的疲倦袭来,山野满足的倒头睡下了,嘴角挂着一抹恬恬的笑。
秋风猎猎,萧萧落叶。
山野小小的身子在清晨的雾气中若隐若现,他又要开始了一天的忙碌。先要去打扫万剑山庄的庭院,虽然早已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但想着今晚和万剑齐的约会,也许会是最后一次,山野紧了紧手中还要高过他的大扫帚,认真的清扫着,一丝不苟。
始终一身白衣打扮的万剑莹立在院墙拐角的阴影里,在山野经过的瞬间将他一把拉了过来。
山野闻到了熟悉的幽香,放弃了抵抗,疑惑的瞪着眼。
“跑吧,我的傻弟弟!”万剑莹捧着山野的脸悲声道。
“为什么?”
“北冥狼王死啦!爹爹去了竹山参加铸剑师大会,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三长老他们肯定会来害你的。”万剑莹焦急的解释着现在危急的形势。
“狼王死了?怎么会?那九幽临呢?”尽管心里有所思量,但乍一听这个消息,山野还是惊呆了,回过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听九幽临的下落。
“你说那个孩子吗?据说他没事,跑掉了,狼王封禁了整个离歌草原。”万剑莹了解弟弟的心情,耐心解释道。
山野闻言低下了头,但蓦地又梗起了脖子,双眼亮如繁星:“为什么,姐姐,为什么?难道就因为我是奴隶就他们就可以任意欺凌吗?”
万剑莹不由红了眼眶,温柔的将这个倔强的弟弟搂进怀里,晶莹的泪珠落在山野的头上:“你不是奴隶,从来都不是!你就是你自己,是姐姐的弟弟,是你阿娘的儿子。”
“山野,跑吧,到更广阔的天地闯荡去吧。从此以后,你就是你,不再是谁的奴隶了。”
“姐姐,那我大娘和惑儿怎么办?”
“他们的目标是你啊,你走了,没有人会在意她们,他们要的只是那把剑。”
山野咬咬牙,毅然道:“姐姐,我把墨阳剑给你。”
“姐姐不能要。傻弟弟,墨阳剑本来就该是你的啊。记住,永远也不要丢掉它,它是你灵觉唯一的希望,知道吗?”万剑莹郑重的叮嘱着。
“我一定会回来的。”
“嗯,姐姐等着你回来。”
山野小小的身子背着万剑莹为他准备的大大背囊逃亡的路程并不顺利,尽管后方有万剑莹帮着阻拦拖延,但是还是有一群人在无尽荒野截住了他。
“把墨阳剑交出来!”一个隐藏在黑袍里的人冷冷的命令。
“万剑齐,藏头露尾的干什么,想要墨阳剑,光明正大的来抢吧。”山野讥讽道。
“你一个奴隶根本不配拥有这样一把好剑,它应该属于我这样的天才。”万剑齐掀开斗篷轻蔑的道。
“我不是奴隶!我没有比谁下贱的地方。”
“呦呵,以为流着万剑一脉的血你就是主子了?笑话!”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山野一时间似乎陷入了绝境。
吉祥天城锦绣楼,九幽临如常在树下修炼,已能汇聚些些灵力,但距离觉醒还有很长的路要走。邋遢老头大祭司武辛却不知何时跑到了树上,翘着二郎腿,斜卧一根粗枝上美滋滋的喝着美酒。
“哎呀,好酒啊。”
梧桐树晃啊晃,九幽临仿若不知毫不理会。依然铁打不动的坚持了一个时辰,然后他起身准备下山去昆仑阆苑浇灌花草采摘灵果,结果武辛又无声无息的跟了上来。
“小狼主,你这是去哪里啊?”武辛一脸褶皱的的笑道。
“你看,锦绣楼的女孩子在偷偷看你哦,你很受欢迎嘛。”没有收到回应,武辛也不在意。
“小盆友,你这样冷冰冰的可不行啊,等等我,你怎么如此不尊老爱幼啊”
大祭司一路喋喋不休的,九幽临却只是不理会他,驾驭着雁翎石板一路飞驰,终于在日上三杆十分进了阆苑,依照与英招的约定浇灌完花园,采摘了一枚朱果诸事完毕后准备往回走。
大祭司武辛却突然拦在九幽临面前,极其郑重严肃的说道:“孩子,我知道你想要用朱果来救你母亲,但灵果终是外物,治标不治本啊。我有长生诀一部,只要你练成,根治你母亲的病轻而易举,你要不要拜我为师啊?”话到最后,还是恢复了他的无赖本色。
九幽临停住了身子,一向毫无焦距的瞳孔爆出摄人的神采,他死死的盯住老头,没有波动的声音像是从九幽冒出来一样森严沁人:“若修习,就定可治好我娘亲么?”
老不修大祭司武辛对九幽临的小身板里潜藏的威势既不惊奇也不惶恐,一副世外高人的平淡模样道:“至不济也当可增五十年寿数!”
九幽临倒下身子纳地干干脆脆的磕了三个头,口称“师父”。
武辛乐不可支:“好,好,好啊。”
九幽临立马起身伸出小手:“长生诀给我!”
“嘿嘿,这么迫不及待么?呵呵,这样子,今夜亥时你到封山山顶第三根石柱来,为师自会教你”武辛对九幽临的无理举动丝毫不以为忤,乐呵呵的道。
九幽临一言不发继续往回走。
“好个别扭的小娃娃。嘿嘿”武辛在后面抚须浪笑,无比猥琐。
九州天下最后的诸王时代笼罩在无数生灵头上的修罗天和长生天在同一日的璀璨星月下迈出了他们纵横四海征程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