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婆子拎着食盒就往后院走,出了门,正好遇到出来揪家里两个小兔崽子回家吃饭的古娘子。
见她手里拎着食盒,忍不住就问:“李娘子,你这是要去哪里?”
要知道这顾秀才家的这个做饭的婆子,虽然是个下人,一贯看上去也和气,却不由得偶尔也流露出嫌弃县城是乡下地方的意思来。
古娘子跟李婆子搭过几次话,话里话外就听李婆子吹捧她家的少爷,如何的天纵奇才,如何的年纪轻轻就才华横溢,在京城都如何鼎鼎有名。
古娘子当时心直口快,就问,既然在京城都那么有名了,还跑来荆县干啥?
把李婆子给问噎住了,自那以后,李婆子就不爱跟古娘子说话了,偶尔碰面说上两句,不是嫌弃县城没这个,就是嫌弃县城不如京城好。
心疼自家的少爷在县城读书真是委屈他了,金尊玉贵的哥儿,要受这样的苦。
古娘子很想说,既然委屈就回京城呗!反正荆县每年来求学的学子多的很,不差这顾秀才一个。
再说了,出来读书,一个人,就有三个人服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这日子还叫委屈还叫受苦,那她们这过得是啥日子?
因此就不怎么爱搭理李婆子,总觉得李婆子仗着是京城来的人,格外的傲气,看不起他们荆县人。
只不过此刻正面对上了,只得打个招呼。
李婆子也没多想,顺嘴就道:“给后院宋秀才家送点吃的去。”
话一出口,看看古娘子身边的两个孩子,顿时有点不好意思,这邻里之间,都是门对门住着,给宋家送,不给古娘子家送,不被看见还好,这被看见了,怎么都觉得尴尬。
李婆子老脸一红,勉强打了个哈哈:“今儿个我家少爷突然想吃春饼,我就多做了些,给大家尝尝鲜。古娘子你要是不嫌弃,也分两张回去给孩子尝个新鲜。”
说着打开食盒,分出十来张饼来,又要拿几样小菜。
古娘子这才回过神来,她刚还嘀咕,今儿个是啥日子,都快立夏了,怎么一个个的,非要吃起春饼来?
自家当家的要吃,这顾秀才也要吃?
低头看李婆子做的春饼,薄如蝉翼,半透明的,十几张拿在手里一点都不显分量。
再看食盒里,摆着几个小巧的碟子,里面有肚丝、酱肉丝还有几样小菜。
古娘子的两个孩子,看着食盒子里的酱肉丝只流口水。
古娘子看了看食盒,又看了看李婆子,才压低声音道:“李娘子,你这食盒怕是送的有些不妥当吧?王娘子的亲爹死了还没到白天,还带着孝呢。”
李婆子一顿,立刻拍了自己一记:“哎呦,看我这都忙糊涂了,怎么把这茬给忘记了!多亏了古娘子你提醒我,不然可是闯了大祸,好事也办成坏事了!”
一面将那一碟子肚丝还有酱肉丝都给端出来,往古娘子的两个孩子手里一塞,又摸摸两个孩子的头:“都是好孩子,明天到家里来,大娘给你们做好吃的!”
说着冲古娘子点点头,拎着食盒去敲宋家的门。
出来开门的是宋重锦,疑惑的看着李婆子,听了李婆子的来意,再看看她拎着的食盒,本打算拒绝,可看到李婆子身后的古娘子母子三人,犹豫了一下,道了谢,接过食盒,请李婆子进了院子。
李婆子还惦记着自己少爷呢,连忙摆手告辞,临走前还特地叮嘱宋重锦:“这春饼是我刚烙出来的,正热着,吃春饼就要趁热,最好将这饼放炉上蒸着。”
宋重锦送走了李婆子,知道永珠倒是喜欢李婆子的糕点手艺,想来这春饼应该也不差,也就提着春饼进了灶屋。
灶屋里,张婆子正在准备小菜,他们从乡下来,最不缺青菜。
这次来本就带了不少。
张婆子将带着的韭菜和着鸡蛋炒了一盘,又将豆角细细的切了丝,配着辣椒丝炒得青翠油亮,再加上黄瓜丝和大葱丝,几个盘子放在一起,看着就让人有食欲。
因着宋重锦倒是喜欢味道重一些的,张婆子还特地给宋重锦调了一碗酸辣的蘸水。
看到宋重锦又拎着一盒子春饼进来,一听是顾秀才家送的,倒是笑了:“今儿个也是奇了,这都商量好了吃春饼?”
一面伸头看食盒里,倒是叫了一声好:“好手艺!”
王永珠正好进来,听到张婆子叫好,一看,也忍不住凑上去。
李婆子的手艺还委实不错,这饼烙得透明却又十分有韧性,将那韭菜鸡蛋,豆角丝还有黄瓜丝和大葱丝卷进去,配上大酱,有黄有绿有白有褐色,十分的清爽。
王永珠忍不住就包了一个,欣赏了一会,先给张婆子喂了一个,又给宋重锦也包了一个,自己才包一个,放在嘴里,果然是清脆爽口,一路车马劳顿折腾得没了的胃口,此刻也好起来。
张婆子见闺女爱吃,忙让摆好桌子,把饼和配菜都端了出去,一家子坐在院子里,有说有笑的吃起来。
李婆子的饼精致,裹上配菜,如同艺术品,让人几乎舍不得吃。
古娘子的手艺就朴实多了,饼皮也略厚些,面揉得十分筋道。
王永珠喜欢李婆子的饼,对于宋重锦这样的男人来说,自然古娘子做的饼更实在。
那李婆子的饼,就跟女孩子过家家闹着玩一样,吃下去压根没分量。
虽然口味不同,一家人还是吃了个舒坦的晚饭,泡上茶,聊了没几句,张婆子就喊累了,进屋歇着去了。
王永珠和宋重锦说了没几句,也觉得困,也就起身要回屋,走到门口,王永珠猛然一回头,看向和前院交接的院墙处。
宋重锦也跟着回头看过去,只看到一面墙,并没有任何发现,不过他还是十分警惕的压低了声音:“怎么啦?”
王永珠摇摇头:“没事——”。
刚才她刚要进屋,突然听到了院墙那边,似乎有人急促的呼吸声,看过去却并没有发现人,只以为自己听错了,进屋去了。
等到宋重锦也跟着进去,宋家的小院子熄了灯。
那院墙处,才露出一个小小的洞来,一点烛光,从那个小洞里透了过来,马上就被遮住了,院墙看上去没有任何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