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采选的时候贞妃就在台上,因为李美人的名字和皇后的名字同音,太后和皇后并不是很欢喜,当时也是皇上多少有些儿抬杠的意思,便留下了她——虽然也承宠了,封的美人,却多半是看了李玉的面子。
这李美人是个聪明的姑娘,大抵也有些知道缘由,也不争不抢,反而常去陪着太后。
总归是心诚则灵,合了太后的眼缘。
原先太后还不太待见,到了现在,竟然隔三差五的就喊了李美人过去陪她说话解闷儿。
贞妃将衣服递给旁边儿的绣草,道:“收起来。”
李其姝便道:“这可使不得。娘娘,尚衣监到底是给全宫的人做衣服的地方,娘娘这个懒可不能偷,回头太后娘娘赏了料子下来,娘娘您自己个儿带着绣草、绣兰几个做,才叫放心。”
贞妃笑道:“你说的是。”
正巧晚饭已经送了过来,她看着李其姝起身要走,开口挽留道:“走什么?难不成本宫还请不起你一顿饭?”便吩咐了送了晚膳过来的太监道:“再加两个菜过来,本宫记得李美人喜欢吃甜口的。”
李其姝坐了下来,眉间都透了喜色:“那臣妾就不客气了。”
贞妃喜爱她这不做作的性子,这顿饭吃的倒比平时多用了半碗。
吃过了饭,她到底还是道:“李美人可听说过权老将军的孙女?”
李其姝回忆了一下,点点头:“是一起和臣妾进宫采选的,若臣妾记得没错,皇上没留权妹妹。”
贞妃听她还用“权妹妹”这样的称呼,便道:“当时皇上怜悯她父母双亡,权老将军戍边为国,原是打算封她为郡主,替她找个好夫婿的。”
李其姝道:“皇上真是体恤忠臣良将。”
贞妃叹了口气,道:“可权老将军却不愿,说仅剩这一点儿血脉,交到谁手里,待他百年之后都不放心,一门心思的只想送孙女儿入宫……”
她看了看李其姝道:“听说封妃的旨意已经下来了,这样儿,四妃,就全了。”
原先四妃缺一,若是没有权老将军的孙女,后宫的女子中,李其姝未必没有资格封妃——甚至可以说希望很大。
李其姝脸色微黯,低头道:“多谢娘娘告诉臣妾。权老将军是朝野上下无人不知的良将,百姓们提起他老人家都是十分感激的,再说,权妹妹娇憨美艳,就算是臣妾,也是喜欢她的。”
她反倒微笑起来,握着贞妃的手道:“娘娘不必为臣妾挂心,臣妾现在也很满足了。”
说到这儿李其姝便站起来告辞,往外面张望了一眼道:“今个儿是真的晚了,外面天都黑了,倒耽误了娘娘每日出去走走的时辰。”
贞妃起身道:“不妨事,白天畏暑,整日都不能出去,闷死人。要是晚上再不能出去走走,本宫就要憋出病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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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芷正端了嬉妃娘娘晚上用的凉茶,因熬制的方子是商雪袖自己开的,长春园还没有小厨房,所以每晚她和玉萝轮流着去御膳房亲自盯着。
今个儿正好轮到她,一路上却见到几个宫里慌里慌张的都在往外走人,还遇到了几个低位份的嫔妃。
萍芷不停的低头见礼,手里的盘子拿的不稳,装着凉茶的瓷碗和盖子便震动的叮叮直响,而她心里就更为忐忑。
一定是出事儿了。
她进了长春园,扯过来小福子道:“出什么事儿了?”
小福子道:“听说贞妃不太好了。”
萍芷差点把盘子摔了,她强压住心里边儿的惊骇,哆哆嗦嗦的将托盘放在了桌子上,道:“娘娘呢?”
“太后派人来,把各宫的娘娘、嫔妃都喊过去了。”
“娘娘身边儿谁跟着?”萍芷问完这话,也觉得自己吓的糊涂了,玉萝也不在,定然是她陪着的。
玉萝和一群嫔妃的宫女一样,战战兢兢的等在外面,殿内灯火通明,以常太医为首的几个大夫跪了一地,常太医已经
施了针,用了药,将脉案及方子举了上去。
来公公拿了交给了坐在贞妃床榻旁边儿的皇上。
连泽虞脸色阴沉的扫了几眼,沉声道:“务必调理好。”
话音落下,床上便细细的起了哽咽之声,那哭声慢慢的由小变大,最后嚎啕大哭。
汹涌的眼泪从贞妃双眼中不停的流下来,不过一个时辰不到的时间,她便从天堂坠入了地狱。
想到这里,她微微偏了头,仰头便能看见皇上棱角分明的英俊脸庞,他眼神中只有愤怒。
皇上对面坐着太后和皇后,太后手里紧紧攥着念珠,几不可见的颤抖着,皇后面容仍旧沉静。
贞妃闭了闭眼,又努力看向屋内其他人。
泪水朦胧中,她视线最终停顿在了嬉妃的身上,她仿佛想到什么,身子抖了起来。
因这一屋子的人都在关注着贞妃,不管内心是窃喜还是怎样,所以她的反应这么大,使得众人眼神便顺着贞妃的眼神望向了嬉妃,原本就无人和她站在一起,此刻更显得她被孤立在这几乎人满为患的房间中。
连泽虞瞳孔一缩,到底还是没有来得及。
因为匆匆而来,商雪袖的长发简单的在脑后扎起,耳边还有青丝未及梳理整齐。她的眼睛平静的看着床上的贞妃,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自她入宫以来,连泽虞鲜少见到她穿素淡的衣服。因为贞妃出事,自然大家都换了素淡颜色,起码表面上还要表示一下,可却没有人穿的像她这样——全身素白白的,白绸子的曳地百褶裙,上身也是白纱刺白云纹的散纱衣,似乎唯一带有颜色的便是那一抹红唇。
皇后看了看贞妃,又看了看嬉妃,有些犹疑的开了口:“贞妃妹妹,你……”
贞妃勉强支起了身子,直指着嬉妃,可一开口便是哭,说不出话来。
旁边儿的绣草眼泪都急出来,急忙跪下道:“皇后娘娘,可否容奴婢一一禀来?”
萧太后嘴角的法令纹越发深邃,她原本和皇帝在宫里谈论权妃的事儿,不想就得了信儿,报信的太监显然也是慌了神,完全不知道今晚到底事情是怎么发生的!